《念念不忘》一盏小小酥油茶

3、同桌

　　因为昨晚熬夜，这节化学课顾念实在困得睁不开眼，黑板上大大小小的化学方程式开始变得模糊，终于，一闭眼，睡着了。
　　化学老师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教师，教学严厉不留情面，讲了半天看见台下有人睡觉，火一下就上来。
　　她停下手中的笔，抬高音量：“顾念，你来上来做一下这道题。”
　　睡梦中听到有人叫她，顾念直接被吓醒。
　　等反应过来后她人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顾念把题看完，毫无头绪。
　　虽然她学习不错，但唯独学不会化学，平日里化学都考最低分，化学老师是知道的。
　　顾念小声嘀咕：“平衡常数是什么来着......”
　　“知道自己化学是短板上课还敢睡觉。”化学老师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写不出来就找人帮你写。”
　　顾念下意识扭头看向于佳然，于佳然立马双手合十祈祷别叫她。
　　我的老天爷，这摆明是一道难题，有的知识点甚至都没学过，顾念都做不出来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不想被牵连进去。
　　“要是答不上来下课来我办......”
　　话音未落，顾念突然开口：“我同桌能做出来。”
　　一瞬间，全班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宋宇冬身上，他从书本中抬起头看了眼顾念，没料到对方会叫他。
　　或许是迫于这么多人目光的压力，宋宇冬起身。
　　看着他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下解题过程，顾念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他会写，不然今天他俩都得完蛋。
　　宋宇冬停笔后，化学老师态度松动了：“你叫什么名字？”
　　“宋宇冬。”
　　“华大附中的那个？”
　　“是。”
　　化学老师点点头，就这样放过了顾念，同时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对宋宇冬很满意。
　　自古以来，没有老师会不喜欢聪明的学生。
　　两人回到座位，顾念偷偷观察宋宇冬的表情，没有不对劲的地方，过了会儿，她没话找话：“宋宇冬。”
　　宋宇冬抬眼。
　　“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
　　“嗯。”顾念分析道：“因为我叫你上去写题，所以你不高兴。”
　　见他没说话，她以为自己猜对了，又说：“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今天情况特殊，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出来。”
　　“要是有人能提前叫醒我，就没这么多事了......”
　　“没有生气。”宋宇冬想到什么，意味不明道：“睡那么沉，不知道谁能叫醒你。”
　　“什么意思？”
　　难不成宋宇冬刚才叫过她，只不过没叫醒。
　　顾念顺着宋宇冬目光看过去，是许弋。
　　“哦。”
　　-
　　中午在饭堂，顾念一五一十的把昨晚收集到的消息告诉了于佳然。
　　“OMG。”于佳然往嘴里塞口米饭，“还有这种事儿。”
　　“宋宇冬是傻子吗？任由人诬陷。”
　　顾念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理解：“但至少我们知道了他不是那种人。”
　　“也是。”于佳然余光看见许弋刚打好饭，叫了声：“许弋，这儿有空位。”
　　说完才发现他和宋宇冬在一起。
　　许弋侧头跟宋宇冬说了什么，宋宇冬点点头，看都没往这边看，随后只有他一个人过来。
　　于佳然好奇：“你什么时候跟宋宇冬关系这么好了？”
　　许弋放下餐具：“拜托，我俩是初中同学，铁哥们！”
　　于佳然回怼：“那你的好哥们怎么抛下你不过来。”
　　许弋被噎住了。
　　“他......不想过来。”
　　宋宇冬不是乐意交朋友的人，从初中就这样，虽然现在看起来好了很多，但依然不愿和旁人有牵连。
　　表面看着好说话容易接近，但其实很有防备心，所以和他成为朋友得费老大劲。
　　于佳然：“怎么，我们还能吃了他？”
　　“不是那个意思。”许弋不愿别人误解他，“就是不熟嘛对不对，他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两人一来二去的忍不住拌起了嘴
　　顾念默默吃饭。
　　如果是朋友，或许他就不会拒绝她的好意了。
　　可是只有你麻烦我、我麻烦你，两个人接触多了才会成为朋友。
　　“我知道了。”顾念放下筷子，笑得开心：“他喜欢别人给他添麻烦。”
　　“啊？”两人异口同声。
　　于佳然：“念念怎么你的脑子也出问题了。”
　　这都什么逻辑。
　　“不是不是，我该怎么跟你解释。”
　　顾念组织不好语言，摆摆手：“我说不好，但这是我能想到和他成为朋友唯一的办法了。”
　　许弋尬笑一声：“希望你们以后是朋友。”而不是仇人。
　　宋宇冬最烦的就是没事找事。
　　但其实许弋想错了，顾念并不是在没事找事。
　　她以为，请陌生人帮忙可以快速拉近关系。
　　-
　　温岚楼是平阳一中特地建给艺术生的，避免艺术生和文化生上课的声音互相打扰，设立在教学楼后方。
　　温岚楼有四层，各种教室应有尽有。
　　宋宇冬是艺术生有特权不用上枯燥的晚自习，每节晚自习他都在音乐室练大提琴。
　　铃声响起，他旁边的人看了眼时间，已经放学了。
　　教室里人走的差不多了，有人背上大提琴：“这么晚了还不走。”
　　宋宇冬停下拉琴的动作：“我再练会儿，你们先走。”
　　“成，你到时候记得锁门。”
　　那人走出教室跟朋友说：“都拉这么好了还不停的练，有天赋又勤奋，这让我们怎么比得过？”
　　朋友笑道：“这就自卑了？我还听说他文化成绩一骑绝尘，在附中次次第一。”
　　“你就别火上浇油了，我学了这么多年大提琴，第一次见到天赋型选手，才知道人和人的差距有多大。”
　　几个人走后教室就剩宋宇冬一个人，他又练了半小时，起身从包里掏出一张纸，耐心的将琴身擦拭干净，修长骨感的手指触摸着大提琴，他的手很白，和黝黑的琴形成鲜明对比，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底才不会冰冷，有了热气，仿佛在看待某种宝物。
　　此时走廊已经空无一人。
　　宋宇冬出了音乐室，下台阶，再走几步便到教学楼。
　　昏黄的路灯下蹲着一个人，离太远看不清是谁，等走近了才发现是顾念。
　　此时校园静悄悄的，以往宋宇冬练完琴都是一个人，今天突然出现他人，让一切都变得不同起来，他难得起了好奇心，“还没回家？”
　　顾念慢吞吞的站起来，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嗯了声。
　　“为什么？”
　　“.....”
　　顾念不说话。
　　“不说话我走了。”说完宋宇冬抬腿准备走。
　　“欸-”怎么说走就走，“我惹到社会上的小混混了，他们说要打我，我一个人不敢回家。”
　　顾念说完手指不安的搅动衣服。
　　她第一次撒谎骗人，生怕穿帮了。
　　宋宇冬笑了声，像是被逗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你做了什么。”
　　“我......”顾念心跳的很快，脑子里想不出个所以然，最终不答反问：“你能不能跟我走一段路，我害怕。”
　　月光下人影绰绰，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夏天的夜黑蓝黑蓝的，偶尔冒出几颗星星，两个人站成对角线，无声的对峙。
　　这个时候顾念反而不怕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宋宇冬的眼睛，手臂垂直放在身侧，她歪了歪头，不似刚刚那样紧张，笑吟吟的说：“我真的害怕。”
　　宋宇冬似笑非笑：“跟我一起岂不是更危险。”
　　顾念急了，一不留神什么话都往外说：“可是你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我都知道了，是有人故意诬陷你。”
　　宋宇冬一愣，猜测也许是许弋告诉她。
　　他想起来许弋曾说：“顾念是最没有坏心眼的人，她是除你以外，我最好的朋友。”
　　他没说好还是不好，抬腿，在越过顾念的一瞬间见她没有跟上来，回头：“不是要一起？”
　　“你同意啦！”顾念连忙追上去。
　　从身后看去，一人背着大提琴脚步沉稳，另一个人跟在身边脚步轻快，身高矮对方一头，时不时仰起头，两人挨的不近，好像不熟似的，但是肩并肩，地面上影子拉的很长。
　　顾念家离学校不远，就步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一路无言，顾念平时话多，但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安安静静的走路。
　　这样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顾念吓了一跳，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到了家楼下，顾念说了声谢谢。
　　宋宇冬随口回答：“不客气。”
　　等他走了，顾念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真是够官方客套的。”
　　-
　　开学第二周考试是平阳一中的传统，已经雷打不动好几年了。
　　语文课下了，于佳然和顾念去接水，于佳然哭丧着脸：“过不了几天就要考试，我可怎么办啊！”
　　顾念安慰道：“没事儿的，一次摸底考试而已。”
　　于佳然边接水边说：“我哥这次要看我成绩排名，我命不久矣。”
　　有人在身后阴阳怪气起来：“呵呵，看到你成绩不得把你哥气死啊。”
　　声音尖锐语气嚣张，是马亦舒。
　　于佳然本就心情不好，现在有人挑衅她更生气了：“怎么哪儿都有你啊你烦不烦人。”
　　“说两句实话还不高兴了，公主病这么大啊。”
　　于佳然被气得不轻，还想再继续怼两句，顾念及时开口：“我记得你六年级的时候因为嫌晒不想参加暑假夏令营，还是求我代替你去的，这么看来还是你的公主病更大点吧。”
　　马亦舒咬牙切齿：“陈年往事你倒是记的很清楚哈。”她差点都不记得了。
　　顾念耸耸肩：“没办法，我记性好。”
　　其实是因为那年暑假太晒了，都晒伤了，她实在忘不了。
　　于佳然凑她耳边低语：“还有这事儿，老师就没发现换人了？”
　　“嗯。”顿了顿顾念说道：“因为从头到尾去的人都是我，夏令营都要结束了，老师都不知道我真名叫顾念。”
　　宋宇冬和许弋从厕所出来，走廊人不多，饮水机那边有几个学生，快走近时听见于佳然冲着一个人大喊：“马亦舒原来你小时候就这么讨人厌啊！”
　　宋宇冬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向被叫名字的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许弋问：“怎么了？”
　　“没什么。”
　　铃声响起，上课了。
　　宋宇冬的思绪回到六年级那个夏天。
　　宋宇冬刚上六年级，他的父亲便出车祸不幸去世，从此他变得沉默寡言。姜莱看着儿子一天天的不说话，着急了，去了儿童心理医院检查，医生说有自闭的倾向。
　　于是为了放松心情，姜莱在小学毕业的暑假带他去游乐场玩。
　　那是平阳城最大的游乐场，宋宇冬想去好久，爸爸在的时候总是跟他说：“快了，等爸爸不忙了就带你去。”
　　结果再也没有机会和爸爸一起去了。
　　玩儿了几个游乐项目，姜莱胃有点难受：“小宋，你在门口等妈妈一会儿，妈妈去上个厕所。”
　　“嗯。”宋宇冬乖乖地站在厕所门口，不吵不闹。
　　还没等到姜莱出来，一个壮汉突然跑过来，笑眯眯地说：“小朋友，叔叔请你吃糖。”
　　说着张开手，一颗绿色糖果静静的躺在手心。
　　宋宇冬瞪着圆圆的眼睛，没要，也不理人。
　　壮汉一见是个不会说话的，干脆直接抱起他就要跑。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宋宇冬不断挣扎，奈何力气太小。
　　“听话，明天爸爸再带你玩。”
　　游乐园人很多，有人朝这边看，以为小孩子闹脾气不肯走。
　　宋宇冬捶打他的背，大叫：“你不是我爸爸！”
　　突然，壮汉的腿被人抱住，低头一看，是一个短发小女孩。
　　“哪儿来的小屁孩，要是不松手小心我把你也拐走。”
　　哪知女孩直接吓哭了，边哭边喊：“叔叔不要拐我。”
　　哭声吸引了路人，一瞬间围了上来，工作人员看见准备报警。
　　“不管你是不是孩子的父亲，我们都会报警。”
　　要是在园内丢了孩子，他们就完蛋了，所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壮汉一听这话急忙放下孩子就要跑，被人及时压制住动弹不得。
　　“该死的人贩子，去跟警察解释清楚吧。”
　　为人父母最恨人贩子。
　　混乱中宋宇冬被女孩趁机拉走，跑到一颗柳树下。
　　“现在你安全了。”
　　宋宇冬吸了吸鼻子，一抽一抽的，小声说：“谢谢。”
　　“不客气，我妈妈说了，要是遇到坏人就大声哭出来，那些叔叔阿姨才不会坐视不管。”
　　女孩穿着黄色短袖，笑起来很好看，肤色很白，就算戴了遮阳帽脸依然被太阳晒的通红。
　　宋宇冬：“你叫......”
　　不远处，有人喊道：“马亦舒，快回来，我们要走了。”
　　“呀，我得走了老师找我，你千万不要再丢了。”
　　说完朝远方跑去。
　　老师牵起女孩的手：“刚跑哪儿去了，吓死老师了。”
　　宋宇冬试图将刚刚那张脸和记忆相重合，奈何记忆已经变得模糊。
　　不过幸好，他记得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