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探险家》Melson

7、旧时之变（二）

　　光亮充斥整个房间，一片翻天覆地，杂乱狼藉。原先放置在床头柜上的小夜灯不见踪影，一块块布料皱起的衣服从敞开的衣柜门里泄出，桌面上铺满了被撕裂的床单碎屑，桌角则像是有被什么生命体啃食过一般变得坑坑洼洼。

　　最重要的是，这个房间里没有小平的身影。

　　怎么会，是自己没有把门锁上吗，明明临走前还特意检查了门锁，自己不可能没锁门，难道是他自己出去的？明明自己有好好交代过不可以踏出这个房间一步吧，而且这样乱七八糟的房间，怎么会出自小平的手笔呢，平时看上去很老实啊。

　　排除掉一些合理、不合理的理由，剩下的唯一选项，就只有小平被带走了。

　　金牧曦一下惊醒过来，将一位外来生物带入属于人类文明的船舰，怎么会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大抵是最近过于叛逆，而对船舰的自我侦查能力开始松懈，将一个近乎于活生生的“人”带进来，他们怎么会没有一点的反应？

　　大梦初醒，金牧曦刚踏进房门一步，却又转身离开，甚至连灯都忘记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认小平的所在处，如果还在这艘船舰上的话，那便是极好的结果，要是被送去了其他类型的船舰或基地里，那便是下下签。

　　金牧曦由于目前的身份是“被处罚的问题少年”，就算一个在船舰上游荡也很少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了。毕竟能够在外出船舰上工作的人员都是经过挑选之后的天认打工人，都是异常忙碌的。可就算忙，忙里偷闲永远是人类的本性，工作人员也都会趁着一时半会的喘息放松，而今天，金牧曦经过的每一位工作人员的脸上都挂着一副严肃冷峻的表情。

　　毫无忌惮地游走在各个区域内，日常使用的升降机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趟，走过了餐饮区，闯入了澡堂，甚至厕所的每一个坑位都找过了，还是没有小平的踪迹。

　　除了引航员的船长室没去过，几乎船舰上每一块死角都被金牧曦摸索了一遍，可还是找不见心里的人。

　　要是真的被引航员发现，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抓走了，送去了基地，囚禁、虐待、解刨.....

　　金牧曦已经不敢再往下假想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如果真的是王雨阳抓住了自己私自引入外来不详生命体，那自己一定是会被严厉处罚的，但是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说明小平并没有被这艘船舰的领导人及其直系下属抓住。

　　那小平能去哪里呢？

　　金牧曦神情冷漠，无法聚焦的瞳孔之下是急速飞驰的思考，行尸走肉般顺着地板的延伸麻木行走着，他浑然不觉地走到了走廊尽头。

　　银质金属大门躲在光线之外，仿佛一个在大家卿卿我我的幼儿园里被孩子们无意识排除在外的默默寡言的孩子。

　　鬼使神差的，金牧曦用无力的手点开大门的密码，霎时间用于冷藏的寒气迎面扑来。金牧曦站在寒气之中打了个寒颤，就是这样一阵突如其来的冷气，让他回想起同小平亲密接触时从小平身体肌肤传来的冰凉，可他却从不觉得有如现在般寒冷。

　　“你到底哪里去了。”

　　金牧曦静静地杵门口，匆匆扫过视线可及之处的层层柜台上拜访的样品。直到瞥见原本丢失的钻石样品，他无神的眼睛再次变得神采奕奕。

　　体内一股上涌的沸腾急切地击破了正逐渐凝结于身体四周的冰凉，金牧曦迈开大步冲到架子面前，一把拿下那个钻石样品举起查看底座印刻的编号。

　　是自己先前带出去的那一个样品。

　　金牧曦可算反应过来，还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玻璃罩着的样本，便开始绕着整个仓库进行猎犬的地毯式搜查。

　　这是先前他与小平相见的仓库，而先前样本还在小平手中，即它并没有回归仓库，但是此时此刻它却出现在了仓库架子上，这一定是小平放置的。

　　果不其然，金牧曦在仓库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小平，阴凉的仓库一角积堆冷气，通气管道就正在小平上方呼呼吹着冷气，吹得小平一头披肩黑发四处飘起，薄薄的一件衬衣几乎无法起到抵御寒冷的作用，但是小平他并不像人类那般，对生存环境拥有如此苛刻的条件。

　　看着抱着膝盖将全身缩起的小平，金牧曦下意识地认为小平是因为受冷而整个人蜷缩起来，他将手中珍贵的钻石样品随意放置在地上，迅速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小平围起。

　　“你白痴啊，这里冷风吹得不冷啊？”

　　明明是带着生气的情绪在训斥着眼前拥有如此类人外形的外来生命体，金牧曦自己却心里泛起酸涩。

　　金牧曦见眼前一动不动的人似在昏睡的模样，无论他怎么呼唤小平的名字，都不曾将他唤醒。

　　没有办法了，金牧曦将两只手臂环住小平，头上冷风呼呼吹，吹得他犯晕。他打算将小平整个人打横抱起。

　　只当他双臂一发力，小平腾空而起。

　　出乎意料，腾空几厘米。

　　金牧曦一个用力过猛，人还没抱起，自己就先摔在人家身上。

　　这一摔金牧曦才发现，在自己和小平脚边闪着星星点点的银色光线，仔细端详，却是一颗颗与样品体积相近的钻石。

　　这一不负责任的行动也将昏睡过去的小平吵醒，他睁开朦胧的双眼，一个熟悉的黑影在眼前形成的白雾上晃悠。

　　“小平？小平？”

　　金牧曦双手撑地，人几乎要扑到小平身上，他迫切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殷勤呼唤中，小平睫毛打着颤，缓缓睁开。

　　“金牧曦？”

　　“你醒了。”

　　金牧曦轻声细语，“你感觉怎么样。”

　　金牧曦收回撑在地面的手，转手抚摸上小平的手臂，微微用力抓着。

　　“你是自己出的房间门吗？我不是说了在房间里乖乖等我吗？你就这样跑出来，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胡乱拍打在迷迷糊糊的小平脸上，他似乎有点不满金牧曦对自己质问的语气，不过又摆出了一副不爽的样子，不作回答。

　　看着默不作声，耍小脾气的小平，金牧曦叹气，“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只知道对你凶不凶。”

　　自己的小情绪也上来，嘴角撇了撇，手上动作却是将小平身上自己的外套进一步扣紧了。

　　“走吧，幸好是虚惊一场，你要是下次在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金牧曦朝着小平恶狠狠地咬住最后三个字，小平一下眼睛瞪得老大。

　　自以为恐吓住对方的金牧曦不禁自喜，“吓到了？我说笑的，我怎么舍得丢掉你。”

　　“起来吧，我拉你起来。”金牧曦恢复先前很令他人不爽的得意姿态，双手在小平手上的力度加重，一下将小平从地上拉起。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钻石，是你变出来的吗？”

　　金牧曦随即蹲下捡起一颗有食指指甲盖那么大的钻石，“你是传说中的百宝箱，还是说你是神奇机器人哆XX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让我变的。”

　　小平严肃认真的语气一下截断了金牧曦的大笑，金牧曦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我？”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啊，真好，说明你心里有我。”

　　金牧曦欠欠地戳着小平柔软的小脸蛋，小平感受到自己的脸似乎在抽搐。

　　“你就只记得这个，你倒是不记得我对你说过不能出房的了？”

　　小平一个不爽，反手打掉了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欠手。

　　不知道是吹冷风吹太久，还是打得太用力，小平一瞬间头晕目眩，踉跄了几步，要不是金牧曦及时抓住自己，否则就真的仰头一倒了。

　　头痛欲裂的小平扶着额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咱们先回房间，可能是这里太冷了。”

　　金牧曦提起满脸痛苦的小平，将小平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以自己为撑点将小平带出冰冷的仓库。

　　离去前，金牧曦地上零零散散的钻石样本收起装进了裤子口袋。

　　奇怪的是，一路上没有什么人。

　　明明刚才还有那么多人像是赶集一样匆忙，现在走廊里却空荡荡。

　　“奇怪了，今天是怎么回事。”

　　金牧曦感叹。

　　“唔.....”

　　还靠在自己肩上的小平发出几声饱含痛苦的呜咽声，金牧曦再怎么好奇，现在重要的还是将小平带回自己的房间内安养，更何况当下无人也为金牧曦两人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看来引航员先生将这艘舰队管理的很不错嘛。”

　　“哈哈，长官过奖了，多是大家共同的付出，才取得了硕果累累的成就啊。”

　　“引航员先生真是谦虚了......”

　　与走廊一墙之隔的大厅内，一场异常正式的招待会正于此地举行。

　　平日里那些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此时都聚集在这，圈圈围绕处于中心的两人。

　　这两人一个是倍受船员尊敬的、身着银灰色正装，左胸前别着一个铃兰花胸针，而对面那位侃侃而谈的对象则是第三镇压运动的功臣也是七区军队的大长官——陈岚。

　　陈岚，毫无疑问是一位优秀的军人，他有着军人特有的气质，庄重而冷峻，一头利落的寸头，两条浓重的眉毛彰显着他不苟言笑的气质。

　　两者相会，面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亲密也不疏远，不冷漠也丝毫不减热情。

　　“听说你们船上有着几位颇具潜力的探险员，我代表七区对你们在未来的贡献给予额外的期待。”

　　王雨阳始终保持的微笑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快：“自然，能为人类的未来做出贡献，是我们探索人员应背负使命。”

　　看着王雨阳勉强的笑容，陈岚转过头，不再以正眼注视王雨阳，“来吧，是时候前往下个区域了。”

　　基地内反叛活动愈演愈烈，像蛀虫一样从地下三层蔓延到了地表，眼看地上五层即将被侵蚀，许多大人物已经开始手头上的准备了。

　　其中负责基地七区军队管辖的陈岚也不例外，他这一次联系昔日“挚友”，就是为了借助王雨阳的权力来平复七区的叛乱，旧时埋下的种子已然发芽，是时候抓住机会，好好利用王雨阳的职位再一次牢牢稳固自己的地位了。

　　陈岚和王雨阳两人并排前进，身旁一位年迈的文职工作人员的介绍声色并茂，曾经属于这艘船舰的成就和荣誉，过往英雄的宏伟事迹，引旁人听得津津有味。

　　唯独身为这场招待会主角的两人，怀着各自的心思沉默。

　　“近来我们休息区域也有了一次巨大的变动，我们从基地引进了极为先进的室内设备，不再是向人体内强行植入芯片来进行我们探险员的身体状况、睡眠质量、进出记录等方面的检测，而是通过身体处针孔接口来记录我们探险员们一天的各类数据。”

　　说完，年迈的讲解员便开始操作一块蓝色的虚拟二向箔，一条细长的电线出现在手中。他讨好的笑容显得格外造作：“看，只要用这一根电线与身上的接口对接，就可以从我们文职人员控制的主控台清晰明确的看见关于被检测人的各种数据，甚至可以通过数据推断出探险员今日各时段的情绪心情，为我们的监测工作大大提供便利。”

　　王雨阳站在陈岚背后不远处，他的眉头略有皱起的趋势，可是碍于自己得体的形象和职位，他也只能将心中猛然升起的不适强行忍下，因而露出一张稍有别扭的表情。

　　“是吗，需不需要我多批准一些这样的器材设备来？”陈岚扬起嘴角，军人四周气场骤降，令人不适。

　　而这老头是何其迟钝，听见陈大长官这样一番话，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氛围的变化，反是露出一张痴呆疯狂的神情，手舞足蹈得像是痴呆的无法控制四肢的蠢人，“真的吗？真的吗！谢谢陈长官，感谢您的大恩大德！这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设备造价昂贵，数量供给相对所需来说较少，目前船上仅有的六架设备只能用给资质最高的六人，自然是包括金牧曦在内。而设备越多，使用的孩子也越多，刻下的针孔和烙印也越多，时时被监控的孩子，也越多。

　　老头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用各种词语组成一句句毫无逻辑、毫无章法的话，干涩到起皮的嘴角淌出口水。

　　就在其他文职人员发现陈岚身上的气压越来越沉重，想要暂停这一场不快的对话时，从另一个大门进来的金牧曦两人与这一群人相遇了。

　　大门开启的电子提示音在这冷冰冰的氛围中格外突兀，众人纷纷回头看向金牧曦，以及他身上挂着的看上去异常病弱的人。

　　陈岚看金牧曦眼熟，一下来了兴趣，锐利的目光死死刺在门口处金牧曦的身后，忽视了王雨阳转瞬即逝的失态。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陈岚迈步走向金牧曦，他手中的黑色权杖在金牧曦跟前停住，冷峻而严肃的视线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你是叫，金牧曦。”

　　这是一句陈诉句。

　　“我在这艘船舰的人员报告里看过你，你令我印象深刻。”

　　“不过，”陈岚吃人般的目光转移瞄准的对象，盯上了靠在金牧曦肩上的遭受痛苦的小平，“我没见过它。”

　　在陈岚逐步靠近自己时，他就已经被陈岚深邃无情的目光镇住，没有一丝温度，让人不寒而栗。

　　“或许，你可以介绍一下你的朋友，说不定可以和我脑海中的某些名字对上。”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将小平活活生吞。

　　金牧曦咽下一口苦水，他的勇气消失殆尽，连抬头直视陈岚都做不到，目光呆滞直视。

　　“他是我新调来的探险员，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更新数据库。”

　　王雨阳最终还是换下了那一副客气的笑脸，不知何时，他来到陈岚的身后，散发出的气氛不再如往常般和蔼亲切。

　　听到王雨阳的话，陈岚从鼻中挤出一声冷哼，表达强烈的不满和失望，“没来得及？我记得这艘舰队的文职人员可是您亲自训练所成的优质人员，怎么会没来得及。”

　　而被落在身后的一大群工作人员也是晕头转向，他们从来没听说有新的探险员被调来。

　　“事发突然，我还没来得及下达通知罢了。”王雨阳嘴不饶人，也不以下属的口吻与陈岚对话，一股针锋相对的氛围激荡而出。

　　“事发突然，也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件事发突然呢。”陈岚背对王雨阳，偏过头看向王雨阳。

　　他的眼神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尖锐而狠厉，足以洞悉一切谎言。

　　“罢了，看来人员信息未及时更新问题在你，下不为例，引航员。”

　　陈岚提起黑色手杖，黑皮鞋鞋尖一转，直面对上身后的王雨阳。

　　陈岚与王雨阳擦肩而过，在两人距离相近之际，低声耳语到：

　　“你总是这样，骗人，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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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忙啊忙，三天没更新了，今天一下爆写五千字，爽：D
感觉好多副CP啊，陈岚和王雨阳。
继续努力更新，我一定要在这个寒假完成这一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