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仙尊不太冷》衫云

38、仇怨两宽

　　凌歌在命运的注视下，终于推开木门，缓缓踏入其中。

　　这本就是一个古朴小屋，映入眼帘的也确实没有什么华丽的意外，座椅地面上都蒙了一层尘灰。

　　“……”
　　真别说，这地方当真朴实，逼格瞬间就降了个档次。

　　凌歌抬步向内部走去，草木堆成的勉强称得上是床榻的地方，一座雕像安静地坐在那里，背对着他。

　　——凌歌活了两辈子，确信自己没遇见过这样的人物。

　　正警惕着，那“雕像”突然扭头，石化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威压尽敛于身，他还是能感受到两辈子无人能比的威胁感，看得凌歌心头一跳。

　　“雕像”再次活动了，石化的眼皮眨了眨，目光审视着他，突然间有了自己的意识似的。

　　凌歌悄然打量许久，才确信这只是“雕像”留存者的一道执念。

　　“人魔混血么……”

　　听见这话，凌歌猛得一惊，在“雕像”的影响下，被善念压制许久的“心魔”再次蠢蠢欲动。

　　“吾乃魔祖青衡大帝，完成吾留下的试炼，你将获得吾的传承。”

　　什么玩意？魔祖？魔族还有个祖宗级别的人物？

　　凌歌听他继续说：“得吾传承者，可继承【血脉青衡术】，得血脉平衡之法，可择一主脉强化，隐藏另一支血脉异样，压制魔族血脉中的邪念。”
　　“若传人再有幸经历命运或天道与时间的熏陶，可自由平衡血脉，气随心动。”

　　强化血脉天赋，隐藏另一种血脉的不定因素已经是“半人半魔”类的极品术法了！

　　更何况他刚刚经过命运和时间的洗礼……气随心动？

　　凌歌瞳孔紧缩，不可置信——自由平衡血脉，气随心动，不就是可以两道兼修，不受走火入魔气血狂暴影响？

　　他突然想起来，魔祖青衡大帝，不就是以“半魔”之体不受两界所融，流落魔界遭尽白眼，自创一则功法修成大道，登临魔帝之位的“半魔”吗？！

　　为了嘲讽报复，也为了警醒自己不要忘记那段过往，他自封为“魔祖”。

　　——人魔两界的传说中，褒贬不一，浓墨重彩的一笔。

　　“命运这一次，还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凌歌喃喃，目光逐渐坚定。

　　命运插手的机缘，前世都没听说过，绝对会是他变强路上的最大助力。

　　“见过青衡大帝，晚辈凌歌，愿意接受考验！”

　　*

　　唐郁一步踏出梵灯净告诉他的传送地点，刚一抬头，迎面一个破落小屋拔地而起，比那传承之地的宫殿来得还要突然。

　　“……”他和闻讯赶来的御无让等人对视一眼。

　　“这小屋是个什么情况？”御无让随意一剑挥去，门口的结界却只是微微震荡，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怎么说也是合体后期的实力，众人沉默一瞬，神色凝重起来。
　　“难道是妖族又搞什么幺蛾子了？传承之地的结界也不太妙。”

　　这时梵灯净赶来，有些疲惫的样子，他细细打量一眼，宽慰道：“无碍，我能感受到这里有熟悉的命运气息，大概是神魂秘境自带的机缘。”

　　“里面大抵有人正在接受试炼，等试炼结束结界也就消散了，在他接受传承时注意别让外人打搅了。”

　　命运的痕迹……
　　梵灯净说着，暗不作声扫了唐郁一眼，他大概明白里面是谁，得天独厚的气运在身，还有命运如此眷顾，数百年来他只见过那么一个。

　　小郁这个承天道二分之一天运的人在他身边，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一众大能虽然对梵灯净不是很熟悉，但也有所耳闻，虽然重仙宗不会对他的来历全盘托出，但至少知道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更何况唐郁跟他很熟悉的样子，虽然没有细说，但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大家心里隐约都清楚，这两人大概都是五百年前的杰出人物。

　　纪无恙眼底深邃：“不知是什么样的天才，这等机缘也能遇见。”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梵灯净不等他们思考，出声打断，讲起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传承宫殿内弟子们正在接受传承，随着传承的进行前辈们也会随之消逝，届时他们稳定出来的空间可不再具有庇护作用了。”

　　“你们应该也能感受到，他们对这座空间的掌控力在减弱，已经开始不稳定了。”

　　“拿外面的妖族……”明文倩目光一凛，眉头狠狠拧起，“我们这边的阵营战算是完成了吧？大概什么时候能出去？”

　　不止明文倩，在场的每一个大能都十分厌恶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层出不穷的麻烦紧紧将他们裹挟。
　　这也是野生秘境——尤其是野生的神魂秘境必须要有长辈带领的原因所在。

　　机缘多，危机也大。

　　好歹是在妖族大本营，还把别人家给拆了，他们遇见妖族是无所谓，但问题是后面还有一众未成长起来的弟子。

　　唐郁一瞬间明悟：“难怪进来的时候没见太多人，外面那群老妖怪就在等这个机会，等着传承前辈们最后的神魂消散，埋伏我们！”

　　——左右接受传承的都是些未长成的天才，一根手指头都能捏碎，不如用来消磨五百年前的老骨头的神魂。

　　“他们就这么自信？”

　　白钰按住御无让蠢蠢欲动的胳膊，冷静提醒他：“妖族的底蕴不是吹出来的，有把握是应该的，他们多少人咱们多少人？后面可还有群弟子在呢！”

　　灵气轻柔地将他们包围，各个宫殿上代表传承进程的漩涡逐渐缩小着，注视着摇摇欲坠的结界，沉默的氛围逐渐蔓延。

　　纪无恙放好酒壶，目光罕见清醒：“唐长老，有些话很冒昧，但请问，你的修为到哪一步了？”

　　唐郁目光闪了闪，想到当下修仙界的整体修为，只模棱两可说：“半步巅峰。”

　　不知谁轻笑一声：“不愧是重仙宗的客卿长老，先前看长老出手，我还以为修仙界又多了以为合体巅峰修士……”

　　白钰白眼：“你倒是敢想，这玩意是想多就多的吗？”
　　明文倩盯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毕竟是剑修，怎样都不奇怪。”
　　更何况是五百年前的人物。

　　若有若无的目光袭来，唐郁面色不变。
　　半步巅峰……
　　他可没说，是半步合体巅峰，还是大乘修为被限制下的巅峰……

　　但多个他和梵灯净有什么用，妖族那边老东西也不少，他说多错多。

　　御无让拧紧眉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等结界一破也只能战了，这边都开战了，妖族乱也乱了，现在只能等人族大本营那边了。”

　　“这次来秘境的，大部分都到人族那边去了，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出去我可少不了去讨教一番，非把他们牌匾拆了不可！”
　　身为队伍里罕见的几个合体后期，明文倩完全有这个资本开口，要是她渭流宗最后因为队友不当死伤一片，不只是她,大半个领袖都得发疯。

　　“先别气馁，还没到说这话的时候。”唐郁说，“他们应该也快了，咱们这边有前辈们传承，他们那边也还有帮手。”
　　他盯着各个宫殿上方的灵气漩涡，话语罕见凝重：“当务之急，得拖住那群老妖怪，护住这群弟子。”

　　他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他的同期们为了小辈们的这些传承消散于世间，他绝不允许山闻叔他们的心血付诸东流！
　　更何况他作为前辈，也当给予他们庇护。

　　“结界破了。”唐郁神色漠然，目光跨越高楼平地、人山人海，一眼看见那个妖族大军中，正坐在华贵轿撵好整以暇指挥的人。
　　“让弟子们注意，拿实力相当的练练手，别被波及了。”

　　玉稍和骨伦恭敬立在那人身后，华轿缠着金色帷幕，在妖气嘶吼下随风舞动着。
　　两种大相径庭的气息碰撞，随着那人一句指挥，妖气尽倾注于传承之地的天然屏障上，结界应声而破！

　　金色盔甲覆盖在身，周身肌肉分明，妖气森森，那人浅笑着，似乎感受到什么人的目光，只一偏头，就和唐郁对上视线。

　　狂风肆虐，众人衣角如无根之萍，却分不开他们相视的目光。
　　远观含情脉脉，如胶似膝，近看电光霹雳，战意似海。

　　“玄恪。”唐郁双唇微颤，终于描绘出这刻骨铭心的两个字。
　　笑容别有深意，兀然浮现却不达眼底，带着野兽捕食的光，在夜色中森冷如凶戾恶鬼，无端比妖气渗人，不寒而栗。
　　“我终于找到你了。”

　　黑扑扑的身影落入眼底，玄恪眨了眨眼，分辨出他的嘴型，于王座起身，一双紫眸刹那间恢复兽性竖瞳，眼底光芒兴奋到刺眼，跃跃欲试。
　　“啊……唐郁，真是许久没见了，想不到这一出还有你的手笔，真是让我吃惊。”

　　有些人，就算只见了一双眼眸几绺碎发，就算是化作骨灰，他也能轻松认出来。

　　玄恪搭着扶手摇头晃脑，娇羞的声音不大，却逃不过其他人耳朵。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么，这让人家怎么好意思……”

　　话音未落，双方同时暴起，两把武器从剑柄到纹路落在对方眼底都分外熟悉，杀意交织成片，瞬间拉开终战的序幕！

　　熟悉的剑身碰撞声乍起，你来我往又相互预判，领域铺天盖地碰撞在一起，隔绝了一个小天地。
　　片刻后两人分开，仇人面目清晰落在他眼底。
　　唐郁冷笑：“又是偷袭，当我不长脑子么？”

　　“彼此，唐唐也一点没变。”
　　玄恪掩面，伤心极了的模样：“你是这样，梵梵也是这样，怎么总是针对人家。”

　　梵灯净一剑劈开身前人，冷声：“臭不要脸。”
　　“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必定要你血债血偿！”

　　“你们的态度实在让人难过啊……”玄恪弯起嘴角，难过的神色一变，乖戾张扬。
　　“每次见了本尊都这么生气，五百年过去，你们的心性依旧不成熟啊。”

　　“不就是杀了个穆子盈，捉了个小蛇带回妖族么，竟然追人家追了五百年，真是小气，被偏爱的果然有恃无恐～”
　　他嫌刺激不够似的，还装模作样地叹息：“好像那个穆子盈死的时候还在护着肚子里的孩子？早跟我说嘛，我又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
　　“早早说了，我一定让他安安稳稳生下来，连着小蛇给我一起带去妖族玩，那汤水煮沸了，给蛇蛇当口粮……”

　　不知谁一剑狠狠劈过去，险之又险地挡开，嬉皮笑脸：“真是暴躁，五百年过去了，那小蛇也不知道是什么死法……”

　　“……”
　　郁气自下而上充上脑海，唐郁突然冷静下来，轻笑一声，双指并拢轻轻划过剑身——双目依旧猩红。

　　“没用的玄恪，因为你，他们已经走了五百年了。”
　　“这五百年我太多思念，每每闭上眼睛，我都能想起她们满身伤痕，不得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你千刀万剐，今天再见你才发觉，命运的车辙滚滚向前，时光流逝避无可避，你我之间已隔天堑。”

　　在玄恪骤然狐疑的目光中，唐郁抬眸，平静说。

　　“五百年前的恩怨，是时候画上句号了。”

　　“这场闹剧……”
　　“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