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湘见暝》明镜碎羽

148、飞观

　　秦岭早已被血色染去了从前的翠绿和沉稳，有的不过是狂风也散不尽的尸臭。

　　长苏以全力一击将洛寅打伤，两人依旧缠斗不休。

　　风清子以秘法强行提升实力，合力战退了云冕云皓。

　　剩下的便是各门主及其弟子之间的厮杀。

　　战况的惨烈，让天枢门的弟子也不得不加入进来。

　　由于天空中各方战力之巅的混战遗落的招法也给地上的弟子们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但战场之上似乎见不到明周山的人影。

　　因为风逸有两尊极为强悍的傀儡，以至于公孙湘一行人深陷泥潭。

　　风河风澈两兄弟以伤者为要挟，不停地逼着云泽山弟子前来迎战，而后一一倒在了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

　　师羿在诸葛焕的指示下，一刀砍向风河，而他却被后面射来的一箭乱了心思，风澈替他挡下，不停地数落着他。

　　第一次直面三风，师羿心里没有任何的胜算，但有弟子在他们手上，自己不能退却。

　　师羿看向一旁正和风萧酣战的轩辕书烨，心想他也何尝不是第一次和强者来一场生死决斗呢。

　　于是师羿沉下心来，手中的大刀也不再晃动，更加坚稳。

　　“我来助你。”

　　身后传来公孙湘的声音，她手中拿着笛子，身上的灰尘揭示了她所行的艰难。

　　“我也来助你。”

　　“我亦然。”

　　狄嫘和苏源自始至终都在一起，这次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又折返回来。

　　“你们……不行，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未等师羿说完，一尊傀儡突然袭来，身力强劲，手上还带着剑刃。

　　因为公孙湘的缘故，这一剑并未砍在师羿身上。

　　“你可别认为我们是些累赘，女子亦能杀敌。”

　　师羿拿着大刀走到三人跟前，不过有了这一下，心里便对风逸有了提防。

　　“这里危险，我并是说你们是累赘，只是他们太过危险，你们出了事，有人会心忧。”

　　公孙湘看着他身后蠢蠢欲动的几人，又看向那些也许再也走不出去的弟子，无论如何，她也要试试。

　　师羿知道自己劝不过她，只能以自己的实力将风逸和傀儡们挡下来。

　　但这些却被公孙湘以一己之力定在了离他们五十步之外的地方。

　　风河风澈见状不妙想要解救，但身后的师羿等人怎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一人一招暂且困住他们。

　　不过所有人都很好奇，公孙湘一个医者的实力怎会突然暴涨这么多。

　　公孙湘以笛为阵，以周身灵力为咒，全力压制住风逸，她看向身后的几人，道：

　　“我虽是医者，可不代表我除了医治世人便没有其他的能耐，我即可医人，也可降人。”

　　此番的灵力波动让周围打斗的人都不得不好奇看两眼，以为是什么天降神兵，但看了许久也没个究竟。

　　天上的洛寅看到自己一步步教出来的公孙湘有一天也会以女子的力量抵抗着邪恶，心里由衷感到高兴。

　　自从公孙湘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在观望，可直到现在也没见到那个臭小子。

　　洛寅知道南暝并不怕死，只是怕死并不能带给公孙湘安稳，但这次也许是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洛寅并不介入他们的事，毕竟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最后一步靠近。

　　长苏见她分心，一剑划破洛寅身前的六道剑字，道：“你还真是心大，和我对阵也敢分心。”

　　洛寅用手接下她的剑，“我只是让你出些风头，别真的以为你能压我一头，你能克制我哥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但我就不一定了。”

　　原本消失的剑字再次集结，这些凝聚了洛寅大半辈子心血的字，都是出自她六道轮回血海的感悟。

　　当初洛寅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之时便天赋异禀，只是不喜欢显摆，一个人悄悄地练着功法。

　　一日，南宫尘卿见她练得正欢，便走过去问：“阿妹，你在练什么？”

　　洛寅可不想理会他，因为两人从小打到大，是谁也不服谁。

　　南宫尘卿就这样看着她继续练着剑法，中间还不忘提点几句，虽然洛寅都会说他多管闲事，可终究是听进去了。

　　此时一位早在门外看了许久的翩翩女子走了过来，提醒着他们该歇息了。

　　两人见她来了，也是停下拌嘴，都朝她扑了过去。

　　“姐姐，你看我练得好不好？”

　　“好好好，寅儿的剑法最是精快了。”

　　女子笑着抚摸洛寅的脸蛋，但尘卿也在一旁拉着她的手不放。

　　“姐姐，我也很厉害，你也要看看我的剑法。”

　　女子拗不过他，便带着洛寅在原地看着他把一套剑法舞尽，止不住地赞叹。

　　“尘卿也很不错，日后定是位剑道巅峰的高手。”

　　“那是自然！”

　　后来洛寅和尘卿打便神域，难以找到敌手，但战争爆发了，而尘卿也遇到了长苏，最后陨落。

　　神域由此便只有洛寅的名号存在，至于南宫尘卿，便只活在过去。

　　洛寅看着眼前的长苏，十分不屑：“你是沾了我哥的光才活到现在，也是因为他，你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长苏朝后打出一掌将一字抵消，而后也不怀好气地说：“而你呢，因为争强好胜，所以尘卿死的时候你也没回来看一眼，最后再也见不到那个你心心念念的哥哥了。”

　　“你这种毒妇，死了夫君却还这般快活，当初就不该让你进了南宫家的门。”

　　“你这是在说气话吗？可那些事都过去了，人又何必留恋呢？”

　　洛寅不再留手，剩下的五字差点把长苏毕生的修为打散，她双手微颤，却还是嘴硬，继续挑衅着洛寅。

　　洛寅知道现在还不能杀她，便只是用打不死却能够发泄的方式收拾长苏。

　　不过因为再次确认地上弟子们的情况被长苏偷袭了一招，她也不好受。

　　地面上的轩辕书烨奋力抵挡着风萧，但也不是从前那个一言两语便能乱其心智的那个小子了，他更加稳重。

　　无论风萧说什么，他都只当是耳旁风，尽心尽力地掩护着弟子们进攻。

　　原先诸葛焕让他抵挡风萧半刻钟便可，但他偏偏不信这个邪，认为自己能够挡她更久，不知不觉的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有百名的弟子在他的掩护下突破了幽皇山的前两道防线。

　　而风萧越来越恼怒，她不信这人是打不死的小强，就算被拖住也要打死他。

　　但轩辕书烨一次次跌倒，便会一次次站起来，脸上的伤痕已经盖过了昔日的锐气，现在是英雄的时刻。

　　他再次挥动手中长枪，再一次与风萧交手，枪被挑飞，人也摔了下去。

　　“你还是打不死我啊……”

　　风萧一脚把他踩在脚底下，说尽了难听的话，不停地折辱他。

　　“你的话软绵绵的，真是没劲，还不如你打我来的痛呢。”

　　风萧一枪挑穿了他的肩膀，可书烨还是笑着，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你杀了我，可还会有那么多人冲进你的阵地，然后把你们这些亡命之徒一一杀尽，所以你杀了我并没有用，你要让天下那些为了正道奋不顾身的人都死去，可你好像没这个能耐。”

　　轩辕书烨低吼着说出这番话，其实心里也没底，他怕死，或者说人人都怕死，但总要有人做出不怕死的样子，这样才会有更多置生死于身外，为了同样的理想而奋斗。

　　风萧把他按在地上，伸手一指，便让轩辕书烨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兰墨正在被风晋死死掐住，随后看向他这边，摆出了胜利的姿势。

　　“喂……书烨……我还不想死呢……不过，不过我还能撑一会儿，你可别……倒在我前面了……”

　　兰墨意识越来越模糊，慢慢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只是神识快要脱离肉身了。

　　在前方的公孙湘几人，也因为之前归降的弟子中有反叛之人，而让压制风逸的阵法失效，公孙湘也因此受了重伤。

　　但幸好，还有几人念及公孙湘的恩惠，出手将她救了出来，只是之前被困的弟子们，大多无人生还。

　　公孙湘看着搭救自己的人，和与自己对立的那些人，似乎有苦难言。

　　她是知道一个弟子少有能够背叛宗门，但还是觉得他们能明辨是非，弃恶从善。

　　身旁的几人劝她先行离开，如此被风逸拖延不是办法，只会慢慢耗尽灵力，然后死去的弟子会越来越多。

　　公孙湘看着躺在地上没了生气的同门，想到来之前他们都是充满着理想，立誓要为天下不公正名，而现在却安详地躺在地上。

　　她不忍让他们就这样殒命，但也不像让更多的人毫无意义的死去。

　　“所有弟子退出此战线一里之外，远离风逸傀儡攻击！”

　　公孙湘先将狄嫘二人送走，之后一个人留下断后。

　　不过身边总是会多些人手。

　　“大嫂，我来助你。”

　　“公孙姑娘，我等也来助你！”

　　公孙湘看着他们坚毅的眼神，好像在和那人并肩作战。

　　“那诸位可要小心了，他们的招法十分诡异。”

　　“我等既已选择留下，便会死战至最后一刻。”

　　但心中的豪气和实力悬殊的对手之间，总会有一个胜出。

　　公孙湘等人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师羿率先倒在了风逸的傀儡下，而相护的弟子们也仅剩两人。

　　公孙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阻拦着风逸，尽全力让两人将师羿带走。

　　但自己却看着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过她却并没有之前的想法，至少现在的她也能让一些人活下去。

　　公孙湘不再是那个只能在一片村落中找不到一个活着的弟子和村民，亦不是因为心善想要人活下来而再白白添上几条人命。

　　她让狄嫘等人带着生的希望活下去，自己却没有想着如何活下来。

　　“对不起，阿暝，是姐姐错怪你了。”

　　公孙湘渐渐闭上双眼，身体却有着从未感受过的轻快。

　　“我早就说过，打仗不是你们女子该做的事情。”

　　黑暗中一道带着蓝色尾迹的长剑划过，带来的是足以与黎明比肩的少年意气。

　　风晋被这一剑吓得喘不过气来，只好松开兰墨来到风萧跟前。

　　轩辕书烨缓缓站了起来，嘴上还带着些许血迹，“你这家伙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