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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非烟 ...

  •   “天气真好啊,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愉快,只是不知道暝兄会不会这样觉得。”

      沈言走出横满尸体的庭院,望着远处的神像,眼神在找寻着一道身影。

      一道原本早该劈开这人山人海,带着傲然的身姿站在那里。

      可沈言迟迟见不到。

      这时走来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他白发苍苍,脸上也有难以揣测的忧愁,不过身体健朗。

      他每抚过一具凉透的身体,那些人便奇迹般地站了起来,看着受伤的身体慢慢愈合,不过流淌的鲜血还提醒着他还是会疼的。

      数十道身影齐齐向老者鞠躬行礼。

      “拜见上尊。”

      沈言见到鹤央,没了之前的礼数,“周游尘世,不过是厌倦人心背离的家,不愿意看到手足相残,可自己也没有那个本事,只是躲得远远的。”

      “大胆,上尊面前还敢口出狂言!”

      人群中一个瘦小的男子不惧怕沈言之前的本事,厉声呵斥。

      鹤央回头让他们离开,此处只留他们二人。

      带人群散尽,鹤央继续说:“你的事我无能为力,我没本事救你。”

      “没本事还是不敢?怎么鹤川那小子被你教得这么好,过得也舒心,可不像我,寄人篱下,只能看着父母的尸体,还被要求遗忘一切。”

      沈言看着鹤央无所谓的态度,心中情绪一直被牵动,不知不觉间那份积压许久的感情在此刻爆发。

      “你可以在照顾好一个孙子的同时,让另外一个外孙蒙难,你也曾经许诺过要保护好他们,可我母亲你却从未看过一眼,这就是你,鹤央。”

      “母亲她是女子又如何,难道女子就注定比不上男子了吗?你从她诞生之日就不闻不问,她娴静,安稳,色艺双全,就仅仅是因为女子就让你不待见。”

      “真可笑啊,母亲向我说你有多么伟大,可母亲临死前你都没来过一次,连我苦苦哀求的信你也没看吧?”

      沈言攥着一封信,十年前送出但从未到过收信之人的手中。

      它从未来到明周山,甚至连幽皇山也没能走出去。

      “母亲缺失的一切,她用一生追寻,幸好父亲给了她,可他们都死了,你明明能救她们的。”

      一向坚韧,小小年纪就坐上六风首席的沈言,或者是风无期,这个少年在此刻也落泪了。

      他又颠覆了从前的自己。

      一次因为南暝而向神明祈祷,一次因为鹤央而落泪。

      沈言的父亲是个书呆子,不过略懂一些功法,他和沈言的母亲很恩爱,不过他不怎么会说情话。

      唯一的一句能有些动心的话也是“百岁之后,归于同居。若当来世,定下期许。”

      那时候的沈言什么也不懂,躺在母亲怀里,看着她的笑容,听着她的童谣。

      他在不懂情爱的年纪,听到了超越一切的情话,心中的种子早已种下,等待一日有足够的阳光和甘露,随后盛烂。

      他长得好看,免不了女子的倾慕,但他一一回拒。

      他要复仇,所以觉得情爱在他身上是看不见的。

      然而他遇到一个男子,长得像女子的男子。

      封冻的心在此刻重新有了旋律,一曲只为他而演奏的心乐。

      原来喜欢一个人与性别无关。

      泪就这样垂落下来,地上已经有了阴影。

      沈言随手甩出一个人,早已看淡的鹤央重新凝视起来。

      沈言冷笑着,“怎么,一见到鹤川你就不再装傻充愣了?他是你的小辈,而我却不是,是这样吧?”

      鹤央紧闭着双眼,以为鹤川会和那些人是一样的惨状。

      可他看不见鹤川,他其实很好。

      在沈言把他偷偷藏起来的日子里,鹤川虽然不能四处走动,但衣食无忧。

      沈言会和他说话,从他口中知道鹤央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将心中的鹤央做对比。

      最后才发现,明明一样的身世,只是因为身份和偏爱,所以有了不同。

      心中这样想,沈言却没对鹤川动手,只是在来到明周山之前将他打晕,带回来了。

      “你那懦弱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原以为你有多么英勇,今日也不见你的英姿,罢了,这家伙我还给你,不过我要告诉你最后一件事。”

      鹤央终于睁开眼,地上躺着的少年还是下山之前的样子,只是酣睡着。

      他来到鹤川身边将灰尘散去,把他抱在怀里,和小时候一样。

      “什么事情。”鹤央问。

      “我要暝兄分毫不差地走出这里。”

      “如此一来明周山就成了笑话。”

      “谁管你。”

      鹤央将鹤川抱进屋内,这里并不属于他,好在能够歇息。

      只是鹤川手上的红绳不见了,那个鹤央亲自为他祈福,下山之时为他戴上的。

      沈言看着手上两条红绳,一个早已淡了颜色,但有母亲的身影。

      一个很是新鲜,上面是母亲眷恋之人的风采。

      如此一来也算是圆了母亲的夙愿,在看不见的地方,父女二人再次相拥。

      第一次是诞生之日的怀抱。

      第二次是阴阳两隔,在儿子的心计下,他们虚无缥缈的相拥。

      母亲抱过自己很多次,但她却只被抱过一次。

      沈言不敢相信她的孤独,因为年少时看不出,懂不了。

      但他遇见的那个人,身上也是极为相似的经历,所以他的孤单在沈言眼中也是母亲的样子。

      母亲为父亲和他留门温茶,他便学来为南暝而行。

      无怨无悔。

      他是在为自己,还是在为母亲呢。

      沈言问了自己很多次,总是在这两个答案之间徘徊,从未定下来。

      殿外的声势滔天,殿内却是鸦雀无声。

      “恶是剑刃,善是剑柄,我从未见过以剑柄相争的,所以用恶压制恶,这才是天下共存之法。”

      南暝依旧在讲着,殿内的人也不敢反抗。

      明明是六位宗主,却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无能为力。

      “为何会有恶,因为欲望的无法掌控,而后膨胀,它要吞并一切弱小的东西。”

      “在人们中间,它慢慢被推举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称为权。”

      “有了权便有了绝大部分的东西,人们希望它能够善待自己,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弱小的人们只能被欺压,而他们寄于希望的权也跟着打压自己,无声无息,是因为声音都被掩盖。”

      “人们喜欢在自己的职能范围,用尽极端的法子找寻边界,一旦确认下来便会为难所有在自己之下的人。”

      “使男子失去尊严,使女子失去贞洁,多么恶心,多么下贱。”

      “可总有人以此为乐,孜孜不倦,所谓的教化不过是他们规劝下面的人的法子,而自己则完全无视。”

      “因为规则由他们制定。”

      南暝看着连连附和的温顾晙,他才是最喜欢行这欺压霸凌之事。

      于是一剑过去,他便被逢中砍开,如同雷傲面对南暝之时所见的树木。

      五人虽见过血腥,但发生得这么近,又是一个相处许久的人,不免胃里一阵翻腾。

      尤其是文林,最是难受,倒不是因为交情,而是他见得少。

      “今日起,律法和道德于我无用,我将用剑斩杀一切被包庇的作恶之人,无论强弱,无论立场。”

      文林脑海里仍旧是温顾晙惨死的模样,边吐边说:“你这样……不就是自己想杀人来找个借口,自己最近成了最恶毒的人。”

      “我是喜欢杀戮,可我不杀行善之人,那些律法无可奈何,但弱小之人极为痛恨的人,最是该死,就算最后我成了自己剑下斩杀的人,自会有另一个人诛杀我。”

      南暝走下高座,对着雷傲,“记得替他收尸,雷炼我就带走了,至于他的生死我不参与。”

      大门开了,千军万马只等他一人。

      “剑阵,起!”

      “拳罡,合!”

      “藏弓,射!”

      数万万的剑风携带着箭雨袭来,还有逐渐变大的掌劲。

      气吞万里如虎。

      弟子们引以为傲的招法,心中立功的急切,随着南暝一剑彻底破裂。

      同样破裂的还有鹤央的神像。

      这一剑过去无人受伤,但脸上的震撼无计可消除。

      他们以为人多就能留下他,但他天生双翼,轻松越过众人。

      剑在他面前只是嫩芽,一碰即碎。

      “站住!明周山岂是你说走就走的地方!”

      “说得对!要走也得把命留下!”

      弟子们再次挡住南暝的去路,“真是无趣,我本无意伤你们,那样姐姐又会说我,不过你们不长记性。”

      银枪在手,却失了从前风采,依旧将众人挑翻,无人能敌。

      天上降下一道掌力将剩余的弟子镇压。

      鹤央前来,看着乱糟糟的一切,殿内还有互相职责的宗主,他背过身去。

      “你也要来拦我?”南暝用枪指着鹤央,脸上微微有汗。

      “你走吧,明周山有弟子背离宗门,勾结幽皇山,你们判罚公正,便交给你们了。”

      身后的弟子听到鹤央要放南暝走,十分震惊,他几年前就已经这样打闹一番而后全身而退,为何今日还能这样。

      可就算他们问破了天,鹤央也不会回答。

      若不是这一层身份,他也许早就真的遨游四海,做个隐士。

      可明周山还需要他,就算支离破碎,至少还能够存在。

      南暝想要大闹一番,鹤央自有法子擒住他,但那样的话死伤巨大,况且还有个沈言。

      自从烬骨被拔,鹤央也不知道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从他留在大殿的巨大剑痕,鹤央便知道他和洛寅越来越像。

      南暝有了差错,洛寅便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那时候明周山会彻底成为附庸,自己也难逃一死。

      鹤央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就算被弟子们诟病,可过些日子他们就会忘记。

      死亡,奴役和尊严,似乎从来不能共存。

      下山的路很空旷,只是南暝和沈言手上都多了份包袱。

      一个装着小玩意,一个装着人。

      他们正走着,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出现了。

      冷漪又偷偷跑了出来,一个人追到了这里。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绕过边境守卫,又是怎么一步步找过来的,更神奇的是月凊怎会同意她前来。

      沈言调侃着说南暝有个红颜知己也不错,毕竟她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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