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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海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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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堂山派了人去北边,天都也谴了人去绯海探查。
绯海不属于任何一方,和天都相隔甚远,界无要派个信得过的人去探查,这人就是钟乐君了。
钟乐君正好是沈丹臣和云河第一次交手那日出生的,她身为唯一一个女君却屹立不倒,又被界无埋藏了许多年,终于在追杀十风那日显山露水了。因为是女子,所以自出生起就没人在意她的真名,索性舍弃此名,要以“钟乐君”三字名扬天下。
她的尊像被修葺在凡间佛寺,人们说天上有个不会老的钟乐神女,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副皮囊可能再维持不了多久。
她跨越大山来到黑石悬崖,再往西,就是逐渐低平的地势以及沙滩。
“水势确有异样。”钟乐君的翠色仙衣飘荡在海风里,腰间别着的短笛撞了几下腿侧,“你也觉得?”
她笑意吟吟,像是凡间那个寻常大娘,谁也猜不到,她就是千里追杀十风不露倦色的钟乐君。
海潮翻上岩石,钟乐君吹响短笛,笛音随着海风向周遭扩散,悠扬轻松,被好奇心引来的小兽却个个战栗不敢靠前。绯海之上浪潮翻滚,极远的天边乌云汇聚,一曲终了,钟乐君收起笛子,却看向了身后。
他原路返回,在一处岔路选择了深入黑石崖。崖内有条洞穴,石壁湿滑,还残存着些许打斗痕迹。
“这地方躺过人。”钟乐君俯下身,摸了摸地上的痕迹,“一代豪杰,还是被苏净给吞了。”
钟乐君推开隐蔽的石门,越过漆黑深长的甬道,到了另一个山洞。这山洞离绯海足有半里远,往外一望就能看见西边的夕阳。她看了眼两侧墙壁和脚下地面,喃喃道:“冰火迥异,白桦也来过……棋子?”
钟乐君摆弄一阵,将棋子塞进袖子,走出了洞穴。
中午容海就上路了,他用着宿沐的皮,坐在马车里。
操纵傀儡需要手指极高的灵活,容海也经常盘核桃,这习惯被延到了这傀儡手里,配合他那稚嫩的口气,总叫人觉得好笑。
马车前的铃铛清脆地响了响,轱辘停了转,容海急不可耐地探出脑袋:“到了?”
“大人。”一边的仆从来给他掀帘,容海不叫人扶,自己下去了。他看了眼天色,见着一个银甲的侍卫:“你是妖帝大人的那个近卫?我是君上派来的,应该跟你们通过信了……”
宿沐没张嘴,却发出来稚气未泯的声音。那近卫有些愣怔,随即扶着刀行礼,让出身子:“妖帝在上头吞水,在下正是他的近卫平昭,早得了君上的消息。”
“那……”宿沐忽然沉寂下去,那头传来几声碰撞声,随即换了个老成的音色,“那现在这边是什么情况?”
“大人先随我来喝茶歇息。”
“喝茶就不必了,这傀儡也喝不了茶。”长留说,“大人先安排他们去休息吧。”说着回头指了指跟来的仆从。
等一切处理妥当,天又黑了。
“大水沿着北海南边下来的,这边都是悬崖峭壁,所以没有出事。到了北海东南角的缺口,积蓄的大水就将堤坝冲毁了。”平昭边走边说,“妖帝先前因为被召回景堂山所以耽搁了,后来干脆隐瞒不报,打算等到事情解决之后再说。此事有我们的失职,日后会认罪领罚。”
“不必介怀。”长留道,“先接着聊海祸的事情。”
“这水十分古怪,怪就怪在一个‘重’字。”平昭说道,“各路高手协力铸成的堤坝一次次被摧毁,一路毫无扼制地涌向南边,听说一路到钟山才被止住。后来妖帝回归,第一件事就是吞水修渠。”
“修渠,修去哪里?”
“东边有片盆地,没有居民,曾经是个大湖,后来不知为何干涸了,修渠就是要引去那里。”
“吞水呢?”
“妖帝既然是蛟龙之身,吞天纳海不在话下,只是这回的水有点多,他只能暂时为我们修渠拖点时间。”
“连妖帝也吞不完的水,一个湖装得下吗?”
平昭在一个施粥棚子前止步,回过头:“还真不好说。”
大水淹了城,许多房舍都塌了,便又有了许多流民。这粥棚建在高处,不知何时也要被淹。
“妖帝在那边。”平昭指着远方的水雾朦胧,“妖帝化出原身时不喜欢别人看见,这会儿应该抽不出身,大人先别往里走了。”
“我过来监工也就是个帮衬的作用,神机阁还有他务,就让方才那小子出来了。”
平昭还没反应过来,宿沐就垂下头,袖子里的核桃也掉了。
容海重新操纵了宿沐,弯身捡起核桃:“师父那头要去炼器了,我来陪你唠嗑。”
“没时间唠嗑,”平昭说,“现下情况危急……”
“哎呀,我就一说。”容海四处望了望,“既然是监工,妖帝吞水的事情我就什么也帮不上了,只能看看修渠一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现在最重要的差事除了修渠,还有安排流民撤离。”平昭有些犹豫,毕竟打发景堂山过来监工的人去撤离流民实在有些膈应,“毕竟修渠的工作东海群妖还是很在行……”
“没事。”容海却从别处扯来一块破布蒙在嘴上,“撤离流民我在行,当初在霜城那边也干过。”
“大人拿着破布是……”
“这傀儡不会张口就能讲话,被人看着难免耽搁事情。”容海说,“哪边最紧急?我去帮忙!”
“那边。”平昭安排了人,“大人请跟着他去。”他发觉从景堂山来的人那么大架子,平昭出身东海,在跟随彦川平定动乱时立过大功,却始终对天海存着一种仰视的态度。此刻见了容海,多年以来对神仙的看法有了一丝动摇。
他不敢也不会偷懒,方才长留来说过话,就证明他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记录下来,所以不管人前人后,平昭都得尽心办事,这也是在给彦川帮忙。
夜时星河璀璨,像是倒挂在天上的轻舟。
小和尚枕着包着帆布的棍子,显然他已经下过山了。他侧过头,朝着山说:“狐狸。”
寂静无人回应。
“几经周折,又是到凡间来了。”花玄习惯了这种孤独,嘴角扬起笑容,“咱们除魔卫道,咱们这算不算是历经苦楚,回了起点?”
尘埃遮盖了当初散发紫光的符文,它们统一聚向一处,那就是九龙天山的中心。花玄笑了笑:“不是吗?话本上都是这么讲的。”
突然间山体震动,花玄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扯下帆布,九天棍猛然钉在地面:“这么多年了,还不死心?你我好歹朋友一场,别让我费心成吗?”
这次震动似乎格外激烈,九天棍被往上顶了起来,花玄双手撑棍,用力地往下摁。紫色痕路齐齐显现,错综复杂地盘旋在山间,脚下传来狰不甘的嚎叫声,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迟早有一天会破。”花玄背靠长棍望向星空,他沉吟片刻,又躺下去,“防患于未然也得等睡饱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