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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故事 ...

  •   雪意稍退,月光爬上竹枝。
      “你三番五次帮我,不怕被江离灭口?”初尘坐下来,对面坐着云宗。
      “我在闭关。”云宗银发散乱,滑至肩头。
      “借着闭关的名义置身事外,原本我是没想着你帮忙的。”初尘说,“你不怕东窗事发?”
      “没有混沌镜,你的徒弟连平安殿的门都碰不到。”云宗夹着花生,“东窗事发又如何,江离想杀我,他配吗。”
      “那我真是得好好谢谢你。”初尘对他一笑,将云宗手边的酒壶拿来,“少喝酒。”
      “如今我闭关石室,不能往外走,这次以后,就是真的闭关了。”
      “闭关想做什么,杀了我?”初尘推开窗散着酒味,“还是像你爹证明,你能杀我?”
      “没有区别。他赢不了的人,我能赢。”
      “杀我之心超过了求存之心。”
      “错了,杀你之心成了求存之心。”
      “没有区别。”初尘浅酌了口酒,“你为杀我而活,为杀我而闭关,甚至为杀我而救我,那你可曾想过,那一天真的到来,你杀了我,你要何去何从?”他迟迟没等来云宗的后文,叹了声气问道,“你恨我吗。”
      云宗手里酒杯顿了顿,才说:“没什么可恨的。”他不是凭恨活着的人,他靠的是信念,或者说斗志。
      初尘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的铜镜:“要是没别的事了,那就回去吧。”
      “我闭关之处如同死人棺,想出来一次难如登天。”云宗没回头,袖子里淌出黑色稠液,缓缓在地上化作镜子模样,那才是混沌镜,“你别死了。”
      “若是不小心死了呢。”
      云宗走进镜子前回眸,淡淡地说:“不要紧,不过我会追杀一切与你有关的人,你的徒弟,你养过的犬和鱼,你的兵和信仰者,还有一切与你有过擦肩的人。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初尘翘腿坐在椅子上,闻言也没动容,微微侧头说:“你若杀得完,尽管来。”
      枝上月光皎洁,恍然间被云层吞没,酒馆退入寂静之中。

      大雪渐止,泓峥从校场回来。
      “临天君呢。”泓峥忙了一夜,喝着酽茶提神。
      “睡着呢。”溟汐坐在院子里擦拭着长剑,念道,“你进去吧,要是没醒就把他叫起来。”
      “你怎么不去?”泓峥拉来藤椅,“这么多天了,有什么可忙的。”
      “你有事找他,”溟汐抬眼,看了泓峥的眼神说,“那就该你去找他。”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外面又来了批兵,得请示下他。”
      台阶上的门忽然开了,一只黑犬走在前面,嘴里叼着木履。黑犬敏捷地跃下石阶,初尘单脚着地,睡眼惺忪地跳出来。
      “临天君怎么回事。”泓峥打趣道。
      “小白!”初尘一手扶着门框,半睁着眼指向小白,“胆子肥了是吧!”
      溟汐有些诧异,他往小白盯了几秒,说:“临天君真是没睡醒。”
      小白转头要跑出远门,初尘袖下一道风起,直接将其拽了回来。初尘夺回右脚上的木履,把小白丢到一侧:“臭小子。”小白“嘭”一声变作烟雾,现回了石头原形。
      左君竹起到好处地走进来,说道:“都在呢。”
      “我没睡醒,但不是丢了脑子。”初尘靠着门伸懒腰,“这石头是你的吧。”
      “不是啊,什么石头?”
      泓峥站起身,整理衣襟:“别装了。”
      左君竹恍然一笑,摸了摸鼻子说:“你分明早醒了,怎么还不出来?我就是好奇,所以借小白的名头进来看看。”
      “看到什么了?还不是在睡觉。”初尘缓步走下阶,“累死我了。”
      “你有什么累的,这几天都没出来过,屋子里连一点闭关的迹象也没有,”泓峥说,“你睡了整整三日?”
      “没有闭关迹象是你修为不够,我的气海还没完全好呢,这几日稍微稳固了一下。”初尘接过泓峥递来的名册,“这是什么?”
      “这几天想投奔我们的人多得很,你看看。”
      初尘眼里正迷糊,他适才确实睡着了,这会儿还有些懵:“你先自己弄着吧,有什么问题先找小白,我一看着字就头晕。”泓峥退出了院子,初尘问道,“你们几个呢?找我干嘛?”
      左君竹瞥了眼地上的石头:“我看见小白成功了,就来看看。”
      “我是来要钱的。”溟汐语出惊人,他接着说,“咱们太穷了,虽有战绩但一直没什么钱,现在还成,以后投奔我们的人多了,花销绝对不是小数目。”
      “好像是的……”初尘斜眼思考,“哎呀,跟小白说去。”
      “又找他?”溟汐叹了口气,“他人呢?”
      “我怎么知道,估计在彦川边上吧。”
      “另寻他主了。”
      初尘看了眼左君竹,回头说道:“彦川也有经验,找他们肯定没错。看看有什么通商口岸能够断下来的,这事交给你了。”
      溟汐抖了抖湿润的剑身,也出去了。
      “你还要干什么。”
      左君竹说:“无聊。”
      “无聊可以出去玩,”初尘在泓峥坐过的藤椅上坐下来,“我一个小院子有什么有趣的。”
      “正好碰上你出来,几天前你要讲那桐华的故事貌似没讲完,我去查过许多书,一直没找到,心里痒痒。”左君竹也坐下来,挥手间房门合上,“先别回去了,给你徒弟我解解闷。”
      “少管闲事,”初尘偏过头,“你跟苏净还差了不少。”
      “无碍,总有能赢过他的一日。”左君竹说。
      初尘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声气:“自从沈丹臣横空出世,天下势力渐隐,只剩下两方。大型战争侵扰民生,在他与云河第一次战斗之后就开始缓慢演变,到了后来的精锐之战,两军加起来不过万人。至于那所谓的最后一战,不过是天下安定后的一场闹戏。”

      云河脚下枝条枯萎,他坐在一边,看着前方的人影。
      桐华气息微平,正背着朝阳:“后面的路我替你走。云河,你已胜不了沈丹臣。”
      “你就算赢了他又能怎样?天下已平,再有手段也只是稍大一些的棋子。”云河看着自己未走完的路,路的那端是他与沈丹臣约战的钟山,“锋芒显露成不了大业,你,我,沈丹臣都错了,现在的天下共主乃是君上。”
      “我出身乡野,”桐华也坐下来,似乎不急着走了,“有人说我是天才,将我的努力一概覆盖。我不服,曾在霜城门前拦住了天下人,可仍有人冷嘲热讽。我胸无大志,只想从天下人口中得到一句彩。”
      “为君者最害怕臣子锋芒太盛,沈丹臣也不例外,他迟早会被自己人捅刀。”
      “所以你才没有接受封君。”
      云河舔舐着干裂的嘴唇,点头。
      “天下英杰看着我胜,死又何妨?”桐华语气决绝,“我比你们年轻,甚至你们年轻时都没有我这样的能力,如今却要被压在‘九霄君’三字之下,你大度,我不大度。这些年我一直熬着,我已十分低调,世人总爱将我和沈丹臣对比,今日我便要从了他们的愿,有何不可?”
      云河放下手,摸到了藤条的粗糙纹路:“你若输了,就会成为第二个我。”
      桐华不再多言,他看着朝阳一整个从山那边被吐出来,站起身,踏上了东途。
      阳光逐渐被乌云遮盖,云河半敛着眸,不知现下晨昏,等再次听见人声时才睁了眼。
      “老爹,”云宗从藤条间跨过来,蹲下身问,“你没去吗?”
      “嗯。”
      云宗接着说:“听说桐华和沈丹臣在钟山一会,不是该你去吗?”
      “桐华想去。”云河站起身,“去看看。”
      “看样子是你输了,”云宗看着地面疮痍,“桐华这般强?”
      “昨夜和他一战,我才知自己早已是强弩之末。”云河低低叹息,“我身负顽疾,好在一开始没有动全力。不过这个桐华确实厉害,他虽然这些年低调为人,但实力着实不俗,即便我经脉稳健,想赢他也有些难。”
      二人翻过山,这会儿乌云退散,谷间阒无人声。
      桐华浑身鲜血,躺在地上胸口起伏。沈丹臣蹲在一边,也在喘着粗气。
      “什么情况?”云宗拉来一个人,问道,“他们战了多久?”
      “有快十个时辰了。”那人没认出面具之下的二人,说,“本来听说这个重楼君战胜了云河,还以为他能跟九霄君打个四六开。一开始感觉还差不离,越往后,九霄君就越来越激进,现在只是累了。”
      “我早就猜到沈丹臣会拼,”云河沉沉合眸,“没想到他是在拿命在拼。”
      “别看下面两人都在喘气,实际上是九霄君完胜。”那人来了兴致,“九霄君已是年迈,他精力有限,体力不支也是正常。而且你看,他浑身一点伤都没有,内伤也没有,反而是重楼君,满身的血。”
      “也没有内伤。”云河低声说,“沈丹臣力道控制得好。”
      “什么?”那人没听清,疑心是对自己说的,正凑过来,忽然被人叫了名字。
      “溟汐。”少年的泓峥远远叫他,“走了!”
      云宗侧过头,在茫茫人海间注意到了一双湛蓝的眼。初尘白袍招展,抱剑转身不再看他。

      “那是沈丹臣的最后一战,他头一次累得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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