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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轮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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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的彼岸花爬上四壁,海沟对面的冰封也生满了红色。
左君竹手中金光显现,他难耐地挥散花丛,彼岸花却再次涌来。他低声说,“彼岸花里藏怨气,散不去!”
骷髅转瞬攻来,初尘脚下冰霜,封住了骷髅的行动便一拳将之砸散。他转头说:“擒贼先擒王,你去杀她,不必担心!”左君竹毫不犹豫地蹬地飞身,金色辉芒直逼纸妇面门。
“小白!”初尘甩开袖,一道黑影窜出,小白身化黑狼,他借着体型的优势在骷髅间穿梭,他喝道:“亡魂太多,吃不干净!”
纸妇的身躯一戳就碎,化作漫天水墨披撒他身。左君竹金光驱散了彼岸花,忽然间浑身一颤,阴冷之气从身后升起。初尘眼疾手快,雷芒将纸妇击开。正是这一招,叫他看出对方修为不稳,于是对左君竹说:“她经脉已闭,速去杀她!”
左君竹快速旋身,金芒从脚下骤然抬升,纸妇运气不畅,已无脱身之法。她挥舞水袖堪堪抵挡,已生退意。
初尘从彼岸花之间脱身,他凌步飞踏,就在碰到纸妇之前的一瞬嗅到了危险之气。
海沟下水流急升,铺天盖地的阴影中初尘拉着人猛退:“她自知不敌,本就是障眼法!”
水流硬冷,恰似那黄泉界中的忘川河水。
纸妇在原地不动,二人一狼已身陷幻境,她将美妙女子的形容卸下,露出了丑陋的本来面目。仅凭她自然不可能杀了二人,她只是佯攻,这忘川河水才是杀招。彼岸花被河水冲退,万千亡魂汇聚在手,便要一击断了他们生计。
“妹子,留一手。”
纸妇慌忙退身,他四下回首,没看见还有别人。
“你我皆是一缕残魂,不如卖个面子。”海沟对面的冰封中现出一道虚幻人影,他笑着对纸妇说,“他们身陷幻境,是他们技不如人。”
纸妇不顾其他,如今的她只想复仇,当即抬手要劈。
谁料一道白芒忽现,将她卷了个彻底。那幻影说:“走吧。”
初尘只觉有些迷惑,他站在云端,脑袋忽然疼了一下。
“初尘,别做傻事。”十风站在他身侧,提醒道,“师父活不得。”
初尘转过身,十风手里还拿着象牙扇子。他自云端向下眺望,这里是斩魔台。
“初尘。”
初尘回头看着他:“你安分呆着。”
天地颤抖,沈丹臣跪在斩魔台,曾经少年的意气风发全都被岁月埋没,三界会审,他已无活路。
“九霄君。”界无踏出一步,说道,“你私通凡女,私诞邪祟,是为罪神。今日在此审你,诸君可有异议!”
云宗脚下动了下,云河赶忙拽住他。云宗抬起头,听他说:“今日之局仍是他胜,我永远也赢不了他。”
“这是何意?”云宗说道,“你分明胜了。”
“他敢站在这万神之间,就没有败。”云河仿佛在一夜之间白了首,他低眸道,“他我宿怨已尽。”
“若是界无心里没鬼,何必如此!”
云河厉声喝止:“他是你一日之师,岂能亵渎!管好你的天门。”
初尘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他深知这是幻境,可三百年前的那般感受实在真实。他回头问十风:“左君竹?”
十风一脸不解:“什么?”
初尘转了回去,他想起左君竹的疑惑,猜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要查明白真相,界无究竟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然而时不待人,三界会审已近尾声。
天海九君如今只剩八人,妖帝九相盘踞在东,黄泉阎王伫立西方,诸天神佛凝视着他。
初尘自嘲般地说:“四面已无生路。”
沈丹臣单膝跪地,漫天威亚被扛在肩头。他那张沧桑的脸微微抬起,双眼焕发着最后一点光芒:“君上,今日你要杀我。”
“是天地律法容不得你。”界无冷声道,“你还不知罪!”
沈丹臣垂下首,眼前地面忽然被阴影笼罩,他吃力地抬头,初尘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就在跟前。
“你要杀他,”初尘将剑抵出鞘,“便先杀我。”他膝头顶着千斤重压,傲然而立。
“九霄君沈丹臣罔顾天地律法,私诞邪祟,理应在这斩魔台上受刑!”另一侧的大神喝道,“初尘,你天资聪颖,命不该绝于此地!”
初尘投去目光:“我无需你等怜悯。南禹。”
“初尘……回头……”沈丹臣对他说,“回头是岸。”
初尘却出乎意料地回了头,这回他看见了追着自己而来的南湘,他冲她一笑,冰霜缠住了她的脚踝,南湘在斩魔台外无法再进一步。
江离率先抬手,一道巨掌落下:“回头是岸。”
君隐剑骤然出鞘,漫天剑气护住二人,那巨掌难受重创,当即碎裂。
初尘似三百年前那般说:“诸位都是奔着九霄君尸身而来,何必藏着掖着,还不动手?”
万千神佛遮天蔽日,地面根茎涌动,二人退路已断。初尘手中白雷浩荡,饕餮纹覆在白衣,白芒化金光,一道高耸法相高入云端,手下长剑劈开罡风,直奔界无而去。
四面攻击如雨下,法相难抵,不多时便隐有不支之状。
“你何时……”沈丹臣在后方碎念,然而界无徒手接住长剑,双指发力,剑刃崩碎。
“你挡不住的。”界无冷漠地说,“回头是岸。”
周遭大神喝道:“杀了他,尸身平分!”
初尘脚下地面轰然破碎,界无隔着法相,对初尘沈丹臣说:“你看,那些都是要杀你的人。”
四面空间升起无形壁障,所有人都被阻拦在外。
“界无,你想独吞!”
初尘凝目看去,界无眼角泪花已显,他抬起手,正要像三百年前一样击碎这法相。
“界无!”初尘忽然大吼,“你心里有鬼,为何如此执着于杀他!”
界无果真一顿,但还是动了手:“你不明白。”
法相自中心破碎,斩魔台猛然坍塌,云宗手握混沌镜,初尘与沈丹臣脚下一空跌落虚空。
初尘犹自伸着手,他想要拉住沈丹臣,沈丹臣与眼前景已化作烟尘,兵马声下没有杂音,满天都是沈丹臣临终前的话:“回头。”
回头。
初尘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左君竹问他若是重来一次,还会救沈丹臣吗?初尘回答得干脆,他说不会。然而这一天来得无比迅速,他毫无犹豫便跃身下台,与沈丹臣又一次共同泯灭在了斩魔台上。
世间再无妖魔。
初尘从云端坠落,他惶然地落地,十风站在他身侧:“初尘,别做傻事,师父活不得。”
初尘回头看他一眼,恍惚间露了个笑:“哪会呢。”
那头三界会审已开始,边上跳出个人来,一路跑到初尘身边:“烤鸭吃不吃?”
初尘对他愣怔地说:“你留着。”
左君竹踹他一脚,十风上前拽住他:“做什么!你是什么人!”
“一个朋友。”初尘将他拖开,问左君竹,“上一回你去哪里了?”
十风自然没见过初尘这个所谓的朋友,更没见过谁敢对他这般无礼,这回也在犹疑中转回了头。左君竹说道:“上一回没敢来确认,等我看见你时你已身处斩魔台中央,没机会。”
初尘扶正了腰间的剑,说道:“你我既已入轮回,不如先找个真相出来。”
沈丹臣单膝叩地,初尘的身影再一次伫立在他跟前。
沈丹臣从散乱的发中抬起眼,颤抖着说:“回头……”
“无论多少回都是一样。”初尘决绝地说,“即便不敌,我也要救你。”
“回头是岸。”太平君双手合十。
初尘偏头看着沈丹臣:“因为你是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