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隐》川行君

12、渔翁

　　“苏净！”南禹吼出了声，“休要妄动！”
　　“你要杀初尘，我要杀那凡人，你我联手才是正途。”苏净回过头来，背后金莲绽放，他说，“与山君。”
　　小白从右边紧追，初尘也将人往右侧引。他提着左君竹：“你手上的印记是不是亮了？”
　　左君竹低头看着掌心：“那男人离我越近，这纹路的反应就越剧烈，这会儿好像被压制了……”
　　“他便是我与你说过的，”初尘雷电缠臂，击碎侧来岩石，“太一正阁，苏净。”
　　南禹身快一步，猛坐向初尘身前。初尘脚下急停，背后苏净伸手甩袖，金色莹线直奔而来。
　　“那莹线邪门得很……”左君竹话未说完，已被初尘拽着一阵晃。莹线擦身，衣上被灼出焦痕。
　　“南禹！”初尘猛然一吼，雷鸣声中斩断了莹线。
　　“何苦挣扎。”苏净胜券在握，他脚下踩着金莲，顷刻间扩散四周，“南禹，你是天都八十二神司之首，秉公无私乃是本职。当年的九霄君之徒已成困兽，成圣之功就在眼前，还不动手？”
　　“苏净迟迟不动手，他一个人也没底，事情还有转机。”初尘向南禹抛出左君竹，众人齐齐凌空争抢，忽然一阵风至，小白黑袍遮掩，将左君竹伸手抢下。
　　苏净背后金莲大盛，耳边却惊现一道白雷，他的耳坠被打碎一只。
　　“你只将东君的模样学了个大概，”初尘脱身时回头说道，“你不是东君。”
　　苏净沉下眼，气息变得冰冷。被击碎的耳坠在飘落的半空中化作了齑粉，南禹说：“东君血脉该交给万神共审。”
　　小白将左君竹丢给初尘，转身看着二人：“饕餮当吞天地。”
　　左君竹被二人间丢得晕头转向，初尘凝眉对小白说：“你装什么古兽？他们都有君神实力！”
　　“一个分身，一个不用全力，这会儿还起了内讧。”小白黑袍飘逸，“你们先走。”
　　“南禹。”初尘没走，他站在原地，“你我恩仇该当来日再还。”
　　苏净神色冰冷，南禹对他说：“放下私仇，一切交给君上主审。”
　　“与山君南禹，你师拜沈丹臣不成，转身成了佛，又是八十二神司出身，”苏净淡淡地说，“助纣为虐最不该是你。”
　　“他在拖时间。”
　　言语间空中云开，东方朝阳光攀他身，长袍上的金色纹路更盛一分：“你若肯用全力，早已是皆大欢喜，如今你竟要反戈相向。南禹，你已不是那个能将私情置之身外的与山君了。”
　　南禹性情一变，他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们都想见到没有私情的神，可君上也不过是人，你我皆是蝼蚁。”
　　“什么情况？”左君竹眉头皱起，看向初尘，“要不我们先跑为敬。”
　　“跑不得。”初尘眉间忧郁，“苏净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原身下界，不会善罢甘休。”南禹紧挨着身后的大山，初尘恍然一笑，“你知道他为何叫与山君吗？”
　　山间碎石滚落，盘旋在周遭汇作沙虫模样，金莲在其跟前如同薄镜，一触即碎。
　　“云宗看来是被软禁起来了。”初尘叹息中运着气，“总叫人帮忙，总是过意不去。”
　　苏净双眼一睁，金光自袍拜下涌现，无数张大手握住了沙虫之身，奋力撕碎。南禹脚下踏着碎石，转眼间出拳已至苏净跟前。
　　“执迷不悔，”苏净身形清瘦，拳头却在眼前不到三寸之处顿住，“太一正阁当有行道之能。”
　　南禹眼前景象飞转，他脚下沾水，二人已进入一片莲池。苏净身形不动，脚下踏着的莲池却凭空生出波澜漾开。南禹暗道不好，无数莹线突破水面，他飞速后撤，苏净前踏一步，金莲就在脚下浮现。
　　“三百年前你没有出手，原来是藏了一手。”南禹措不及防被数道莹线贯穿，金莲将他托举起来，“东君一事来得突然，这一招你本不是为我准备的。”
　　“成佛之人还是被私欲左右，”苏净踩着金莲与南禹齐高，“你原本可以更强。”
　　“世人皆要我断绝私欲，你们忘了我是一个人，”南禹身上被鲜红染湿，“这是血肉之躯。”
　　“凡人之躯才容易受伤。”苏净抬手在耳边一弹，另一枚耳坠在水面倒影中碎裂。他注视着南禹：“我已成圣。”
　　“少跟我屁话，”南禹骤然发力，却在细线之下软了身子，“杀了我又能如何，天海诸神都要审你。”
　　“罪神初尘杀了与山君。”苏净已想好了说辞，“可杀了你实在可惜，你想活吗。”
　　南禹注视着他，眼里是不甘与无惧的火：“你野心不小。”
　　苏净勾起嘴角，半空一道金莲倒置，他正要落手，忽觉脚下莲池翻涌。二人垂眼望去，什么也没看见。南禹笑说：“你大意了。”
　　却说这寂静莲池猛然翻覆，颠倒金莲被莹线拽到身前，雷芒已破。苏净看着白光即将触碰到自己身前，他疾速后撤，莲池之水抬升空中，撞向初尘。
　　“你我旧账来日再算，先宰了这反贼！”南禹挣脱金线束缚，直逼苏净。
　　“适才我也是这么对你说的，”初尘笑说，“可这反贼要反的正是我的敌人。”
　　“留着他迟早要杀了你徒弟，”南禹掼住苏净，将其砸入大山，“杀了他！”
　　初尘白袍上忽然爬上晦涩纹路，左君竹眼前一亮，这是饕餮纹。祭祀铜鼎上的饕餮纹重现初尘身遭，他肉身不坏，拽住苏净穿过三道大山才肯罢休。他低头看去：“还活着吗？”
　　苏净睁开眼，地面莹线破土。初尘仓皇后退，要是被这莹线碰到了，势必要脱一层皮。
　　大山绵延起伏，南禹力拔山河，气势包裹拳尖，仿若裹挟着群山之重，将触及一切都捻作粉末。金光从苏净脚下蔓延，他目含幽意，纤细手掌竟稳稳接住了南禹这一拳。
　　“你看，”苏净说，“不选生门，没有他路了。”
　　苏净紧着手指，南禹拳骨隐现裂纹。初尘跟随其后，长袍遮人眼，苏净甩出莹线，却穿不破这布料。雷鸣闪烁，苏净应声避退，南禹也趁机脱险。
　　“生门就在眼前，南禹，宰了他！”空中乌云滚动，一道白芒直落，初尘掼住苏净，雷霆倾泻在二人身上。
　　观战的左君竹吓得一激灵，他站起身，就见南禹默契地双掌拍地，石堆骤起，全然埋没了二人。
　　黑云没着急散去，也像是在观望这石堆中孰胜孰败，天地在此刻寂静下来。
　　“妈的……”石堆中伸出只手，南禹将他拽出来。初尘说道，“你这岩石太重了，我险些要承受不住……还好有小白。”
　　“他的招式不是留给我们的，他另有图谋，这会儿给他逼出原型，说不好还有后招。”南禹看着石堆，揉了揉胸口的酸疼。
　　“此事不容小觑，”初尘心有余悸，“上报界无才是稳妥之法。”
　　石堆中金光大盛，二人齐齐回头，苏净径直冲向左君竹。金莲随着他的脚步绽放开来，初尘手中雷光一闪而过，他已到了极限。
　　“这世间仅需要一个东君，也只能有一个东君。”苏净挥手间无数莹线从地下冒出，贯穿了左君竹的数道穴位。
　　南禹追覆不及，被金莲砸中面门。
　　“左君竹！”初尘撑起半身，“老子怎么教你的！”
　　然而苏净已将手掌盖在了左君竹脑门上，他双眼金光熄止，皱起眉：“吸不上来……”他将左君竹脑袋扳正，他竟已没了呼吸。
　　“装死嘛，早说了有用……”南禹惊疑不定地看向初尘，他身上那些饕餮纹已然不见踪迹了。
　　地面疏忽破裂，乱石中小白化作狼身，一口将苏净左肩咬出淋漓鲜血。苏净将他一把拽开，刚回了头，身后金莲枯萎，他左肩已经血肉模糊。
　　小白吞的是太阳精气，面容挣扎发现自己消化不得，于是一股脑吐向了左君竹。左君竹措手不及，他摆手晃脑，可那股纯粹的阳气还是进了他的嘴。左君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几度想要晕厥，可阳气实在旺盛，强撑开他的眼皮。
　　苏净暗道一声不好，左君竹猛咳几声，浑身散逸着金光。
　　左君竹还在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醉之间被初尘打断：“妈的别看了，揍你前面那混账！”
　　苏净站起身，先发制人地挥拳砸向左君竹面门。
　　左君竹实在没反应过来，他挨了一拳，却只是在原地晃了几下，留下了鼻血。苏净后退几步，他眼见不好，背后还有两人虎视眈眈，这会儿必需抓紧时间抽身。可他方转了身，南禹已经一把摁住他的脑袋，砸进了脚下地面：“不吃教训。”
　　初尘站起身，他坐到一边捂着肚子：“往死里打！”
　　苏净抬起手，南禹浑身气势骤涨，将他往地下猛掼。
　　“死了吧？”左君竹脑袋充血，他走路摇晃，鼻子里的血压根止不住，“死了没？”
　　南禹迟迟不现身，初尘也跟着跳进了苏净脑袋砸出来的大坑，他甩袖风起，烟尘散去后只有南禹一人。南禹双手被鲜血浸满，他偏过头，沉沉呼气后说：“跑了。”
　　左君竹踉跄地滚落下来，他摔倒在地，还有些神志不清：“死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