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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自成一派 ...

  •   第二日上课前,庄修明就不甘寂寞地凑到了新朋友林晏的旁边,跟他谈天说地吹牛皮,很快就混熟了。当然,他没忘记把公孙诲也拉来一起,俨然一个三人小团体。

      公孙诲知道这位发小向来心宽,但是别人不见得也一样。为了让他有所警醒,别再到处招惹人,便趁着这个机会,把国子学馆里存在的各类派别给他细致入微地讲解了一番。

      比如以永平侯之子康应显为代表的勋爵贵戚派,大多都是来混日子的公子哥,脾气大,成绩差,又都出身高贵,是万万不能惹的一类人,不过还好,咱们跟他们不在同一班,平常来往不多。

      再比如以首辅公子谢端为代表的官宦士族子弟,人数也有不少,不过很难归为一类,不仅成绩千差万别,而且各有各的小圈子。

      咱们班比较突出的就有两个圈子,一个就是你前次招惹的高嘉、汪广洋、费进他们,还有一个嘛,就是刑部左侍郎之子谭伦……

      “哪个是谭伦?”庄修明扑棱着两只闪着好奇光芒的大眼睛。

      “嘘……小声点!”公孙诲压低声音,然后手指一点,悄悄指了个方向。

      庄修明顺着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还是窗边那个坐姿端正、神态沉静的少年,不禁纳闷道:“那不是谢端吗?”

      “往哪儿看呢,看他前边。”公孙诲无语。

      “噢,看到了。”庄修明恍然点头。是坐在谢端前方,此刻正翻着一本书转头和谢端说话的那个面容清俊的襕衫少年。

      “谭伦……”

      公孙诲正要继续说话,庄修明又打断他,兴致勃勃地问:“敏求,你是哪个圈子的?”

      “我?算是谭伦这边的吧。”公孙诲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跟高嘉那边不一样,他们是玩在一起的,谭伦这边是组织了个课后学习小组,平常有什么疑难问题,我们就互相讨论下。”

      “哦……”庄修明懂了,转头又问林晏,“那你呢?你是哪边的?”

      “我……我算……”林晏有些慌张,求助地看了看公孙诲。

      “算我们这边的吧。”公孙诲及时解救了他,道:“林晏成绩好,也在我们学习小组里。”

      “哇,厉害哦!”庄修明满面佩服,无声地鼓了鼓掌。

      “没有没有……”林晏的脸一下就红了,赶紧摇头又摆手,然后热心道:“庄兄要不要也加入学习小组?”

      “不用问了,他才不会加入呢。”公孙诲无奈道。

      “课后还要学习?饶了我吧!”果然,庄修明马上摆手拒绝了,然后,眼角余光继续留意窗户边的情况。

      那个叫谭伦的少年似乎对书上哪句话有所不解,微微拧着眉心,正在向谢端请教。

      这时,坐在谢端左边的高嘉也偏头凑上了话,似乎有加入的意向。

      谭伦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虞,跟谢端说了句什么,就转过身了。

      高嘉就立即补了他的空,拿着书跟谢端请教问题了。

      “那……谢端在哪个圈子?”庄修明看完了大半场,饶有兴味地问道。

      “谢端?”公孙诲愣了一下,斟酌道:“呃,他不跟高嘉、汪广洋他们一起玩,也不在谭伦这边的学习小组里,应该哪个圈子都不在,不过谭伦和高嘉都跟他关系不错,硬要说的话,算自成一派?”

      “自成一派?哇,听起来就很厉害!”庄修明不由惊叹一声,眼睛陡然亮了,“好的,我决定了,我也要自成一派!”

      “你?你自成什么派?狗不理派吗?”公孙诲忍不住毒舌道。

      “敏求……”庄修明深受打击地捂着胸口,可怜兮兮道:“我怎么就狗不理了?”

      “还怎么,你自己不知道?才刚来一天就到处得罪人,再跟你混两天,我也要成狗不理了!”公孙诲恨恨道。

      “好吧。”庄修明知错地往桌子上一趴,耷拉着眼皮不说话了。

      那垂头丧气的模样活像是一只被人丢弃在路边的小狗,尾巴都垂了下来。把旁边的林晏看得忍俊不禁,弯眼捂嘴。

      “林晏,连你也笑话我……”庄修明委屈地转向他,“还能不能当好朋友了?”

      林晏闻言立即不笑了,惭愧地咬着唇,“对不起啊,毕竟庄兄还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得罪了高嘉他们。还有公孙兄,给你也添了麻烦。”

      见他认真道歉,公孙诲有些讪讪,“哎,没事,我也就是随便说说的。庄修明有你还有我,要说狗不理哪轮得上他?”

      他说着,暗示什么似的,往讲堂最角落的某个位置瞟了一眼。

      庄修明眼尖地捕捉到了准确方向,下意识地望过去,“那是谁啊?”

      公孙诲几乎是从唇缝里吐字,气息压得很低,“太师董谧的养子,董斯。啧,你别老盯着人看,他会发现的。先跟你提个醒,咱班里没人跟他说话,大家都当他不存在,他也一样,把大家当空气,你可千万别往上凑啊……”

      “董太师的养子?”庄修明立刻兴致大起,挺直腰,够着脑袋往那边看,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

      果然,角落里那个正低头看书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敏感地飘过来一眼,但目光不带任何情绪,神情也无动于衷,正如公孙诲所说,像在看空气一样。

      “怎么长得比林晏还……”庄修明小声咕哝着。

      “嗯?”林晏没听清。

      “还什么还?”公孙诲立即截住了庄修明的话头,没让他说全了。他知道庄修明想说什么,怎么长得比林晏还像女孩儿?

      确实,他第一次见到董斯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那少年面部线条柔和,眉眼又实在太过精致,形貌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只是不知为何,周身总环绕着一丝沉郁而阴冷的感觉。后来才知道他是……

      “起开!”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突然打破了三人和谐的聊天氛围。

      庄修明被惊得差点一头从凳子上栽下去,好险扶了一把书案才堪堪稳住身体,转头一看,竟是昨天就快要跟他打起来的那个窄长脸。

      “哦费兄来了,请坐,我们马上就走。”公孙诲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把占了别人位子的庄修明拉了起来。

      “那么大声干什么?又不是听不到。”庄修明有点生气。

      “听到了就快点滚。”费进冷冷道。

      “滚你……”庄修明登时要以牙还牙,被公孙诲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强行带离了。

      林晏吓得不敢说话,只好目送二人。这时,“叮——叮——”的金铎声也响了起来,开始上课了。

      上课的时候,庄修明才发现,原来费进和汪广洋的书案位置,正好在林晏一前一后,林晏小可怜则被二人夹在中间,怪不得前胸贴后背,座位被挤得只有窄窄的一尺来宽。

      太过分了,他想,等下课……

      但还没等到下课,林晏就出事了。正在他听课半途已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砰”地一声,讲堂里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动。

      庄修明惊得循声望去,发现那响动恰是来自林晏所在的位置,不知怎么的,他竟连凳子带人摔了一地。

      这时,讲堂里的其他学生,包括台上的教习也都惊讶地看了过来,林晏立即仓皇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声告罪,把凳子扶起来重新坐下了。

      庄修明注意到了他惨白的脸色和忍痛的神情,显然这一下跌得不轻。

      他立即往林晏身后看,果然,正低头假装在认真看书的汪广洋,脸上那一抹得意的笑容还尚未褪尽。

      同样的,坐在前面的费进,以及坐在更前面的高嘉,此刻看到这一幕,嘴角都勾起了嘲弄的弧度。

      下课后,教习刚一出门,庄修明就刷的起了身,正要去找人算账,就被早有预料的公孙诲拽了回来。

      “修明……庄修明!这里可不是东市大街,也不是你们家胡同口,不能随意打架,否则都得被监丞治罪,回头再被庄大人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庄修明起先根本不怵,仍要往汪广洋那边去,但听见“庄大人”三个字,就立刻冷静了。

      公孙诲总算松了口气,天不怕地不怕的庄修明,也就庄榷还能镇得住他。

      但庄修明眼里的熊熊火光还没灭,公孙诲只好把他压到座位上,小声解释说汪广洋也是听高嘉的话……

      结果庄修明立即又往高嘉的方向瞪,公孙诲顿时想呼自己一嘴巴,没法,只得又苦口婆心地劝他更不要跟高嘉过不去,否则得不偿失,因为高嘉是本班的斋长,专管点名、登记……

      “什么?他是咱们班的斋长?”庄修明大吃一惊,“凭啥?!”

      “大家刚开始是选了谢端,但谢端不愿当,高嘉又毛遂自荐,我们那时也不知道他的为人,就……”

      公孙诲难得有些低声下气,因为在还有谭伦竞选的情况下,他当初却投了高嘉一票。

      “真是的!怎么他是斋长,那咱们岂不是都要被他管?!”庄修明愤愤不平,“难怪这么横行霸道,跟个……”

      “……什么?”公孙诲看他突然闭口不言,表情也有些奇异,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有办法对付他了。”庄修明老神在在地微笑着。

      很快,公孙诲就知道他说的办法是什么了。

      就在竖日一早,他正要去喊习惯晚睡晚起的庄修明起床,却发现对方早已人影无踪时,就隐约察觉到他今天可能要搞大事。

      公孙诲立即赶去了讲堂,果不其然,庄修明已安坐在位置上了,见到他还很开心地打招呼。

      但是公孙诲就没他这么开心了,他想,好了,等看到墙上那玩意,高嘉一准要疯。

      没多久,同学们陆续进了讲堂,几乎每一个人,都首先看到了贴在讲堂一侧墙上的“那玩意”。

      等到了各自位置,便前后一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其间夹杂着一些心照不宣的轻笑声,然后就是讨论谁如此胆大包天,没讨论多久,就纷纷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已在座位上缩成了鹌鹑的林晏。

      当然,也有少数例外。

      譬如举步进入讲堂的谢端,第一眼看到墙上那幅图,第二眼就将目光投向了庄修明的位置。

      让正准备看来人反应的庄修明吓了一跳,赶紧做贼心虚地低下头,同时颇为不解: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就断定是我干的?

      还好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明察秋毫,其他人大多数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于是等到高嘉三人进了讲堂的时候,众人便一齐盯着他们,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面孔。

      高嘉还没来得及去想众人那诡异目光有什么深意,便一眼看到了对面墙上那副明明画风糙劣却栩栩如生的绘图——中间画着一只高举着大钳子耀武扬威的螃蟹,跟在左右的分别是一只龇牙咧嘴的恶犬和一只双拳捶胸的狒狒。

      狗-汪,狒-费,暗指之意简直不能更明显,至于中间那只横行霸道的螃蟹,就更不用多解释了。此刻,汪广洋和费进,正在他左右站着。

      高嘉的脸瞬间就青了,而在意会了其他人看好戏的目光后,汪广洋和费进也很快反应过来,气得连图都不摘,就先要抓犯人。

      “这画谁贴的?!有胆子就给我站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有种干,没种认吗?!”

      见二人怒目扫视过来,讲堂里的众人纷纷敛容正姿,以示与己无关。庄修明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认真学习地翻起书。

      那画自然是无人认领,汪、费二人就更愤怒了,嘴里骂骂咧咧,开始进行无差别攻击,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听着听着,谭伦等人便也面色难看了,觉得汪费两人在指桑骂槐。

      “高嘉。”

      这时,讲堂里响起一个清淡平静的声音。

      正在专注看书的谢端蹙眉抬眼,似乎也被二人搅扰到了,是点到为止的语气。

      “好了,闭嘴!”高嘉接收到了谢端不赞同的目光,立即喝止了汪费二人,“快上课了,先把那东西摘下来。”

      汪广洋和费进就不说话了,一人搬来凳子,一人踩着凳子,把墙上那张贴得颇高的图撕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堂课,连教习都发觉了讲堂氛围的不寻常,问出了什么事,众人虽表情各异,却都默然无声。

      终于熬到下课,等着看好戏的众人开始慢腾腾地收拾书笔,这时,果然有人发难了。

      高嘉想了整整一堂课,一一排查了所有跟他曾有过节的嫌疑人,总算确定了嫌疑最大的目标。

      于是下课后,在汪费二人还在四目环顾所怀疑的对象时,他已经站到了嫌疑犯的面前。

      “是你干的吧?庄修明!”

      是了,能这么胆大包天跟他过不去的,绝对是这个才刚来两日的插班生。

      这不,嫌疑犯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砚台纸笔,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模样,不提防被堵了这个正着,顿时“愣愣”地抬起头。

      “咦?怎么怀疑到我头上了?你有证据吗?”少年的表情无辜极了。

      “没有证据,我也知道就是你!”高嘉脸上笼着一层寒霜,紧紧逼视着他。

      “哦,那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法申冤了,就当是我干的吧。”庄修明破罐子破摔地一摊手。

      “你承认了?”高嘉面无表情。

      “反正是你逼的,随你怎么想呗。”庄修明打着马虎眼,坚决不上套。

      “绝对是你!”“就是你!!”这时,汪广洋和费进也加入了指证,表情都非常坚定。

      “行吧行吧,你们人多,我说不过。”庄修明还颇为委屈,皱着眉道:“诸位,不就是幅图吗?我看画的几只小动物还挺可爱的,你们干嘛这么大火气?”

      “你自己心里清楚!”费进冷声道。

      “我不清楚啊……”庄修明故作惊讶,“难道那幅画里还有什么玄机?”

      “你别装傻充愣!”汪广洋怒道。

      “好吧,就算有什么吧,那也没明指是谁啊……”庄修明见其他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这才别有深意地笑了,“难道说,你们三位,跟画上那三只,自行对号入座了?”

      “噗……”讲堂里顿时一阵喷笑。

      “庄,修,明!”

      高嘉这回也体会到了费进前两天的感受了,五官张扬的俊脸隐隐发黑,极怒之下,手不由自主就攥成了拳头,好在还残存一丝理智,才没当场动手。

      “你给我等着!”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翻腾的怒意,嘴里吐冰碴一样地撂下几个字,转身走了。

      汪广洋和费进也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不便报复,于是也一样撂下“你等着!”的狠话,跟着离开了。

      “切,等着就等着!谁怕谁?”

      庄修明冲三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头就去找公孙诲,一脸邀功讨赏的模样。

      “敏求……”

      然而公孙诲看都不看他一眼,迅速地收整完笔墨纸砚,拎着提盒就要走人。

      庄修明眨巴眨巴眼,一伸手就把他袖子拽住了,“干嘛呀?”

      “你不要跟我说话,我不认识你。”公孙诲瞪着眼看他,“还干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到处招惹是非,生怕没人找你麻烦是不是?!”

      这时林晏也悄悄地凑了过来,心有余悸道:“是啊,庄兄,何必主动去招惹他们?”

      但有人就是不听劝,庄修明不在意地摆摆手,“哎呀没事,他们这种人我见多了,除了放狠话没别的招,你们不用担心。”

      此人已无药可救!公孙诲彻底放弃,啥也不说了,拉着还想说点什么的林晏一起走了。

      “哎敏求!林晏……”

      庄修明把自己桌子上的书本笔墨往提盒里囫囵一塞,赶紧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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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自成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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