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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凤兮帝姬“绣球招亲”,三界万民瞩目。良辰吉日,转瞬即至。

      这次盛大招亲之举,范围虽只面向天仙子弟,来宾却并不限天界仙府。
      天家向魔界、地界也发了请帖,并允许各魔府、地仙府、势力大的精怪府邸,各携家眷、子弟上天观礼。
      至于毫无法力的凡人,只由人皇代表出席。

      因宾客众多、规模空前,招亲大会最适合在“天景阁”举办。
      这座楼阁背倚定天峰,与老祖洞坐落的玄天峰遥遥相望,乃天界第二高峰,峰顶有苍虚老祖亲立的玄黄天柱。
      阁前有一天造地设的平坦阔大石台,可容数十万众同时聚会欢庆,还显得阔绰有余。
      一阁一台二峰一柱,势压三界、气吞九方,本是第一风景名胜。

      前来游玩的年轻仙魔情侣们,多喜欢在石台正中,对着天柱虔诚焚香祷告,求测姻缘虚实。
      若二人的确天生一对,天柱便放射玄黄二色光芒。
      久而久之,石台得了个“姻缘台”的俗名。

      天后对大会准备工作的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尽善尽美,不可失了天家气度。
      在鲁班、吴道子两位真君的主持下,天景阁被整修粉饰一新,屋顶、廊柱、阑干、门窗无不重新描金错彩,在日月光芒下熠熠生辉。
      为了应景,天后又赐这座高阁改名为“抛绣楼”。其面对的姻缘台,倒恰好与之配对成双,更显寓意吉祥。

      抛绣楼有三重。
      一重大殿设了三千桌贵宾席,摆满仙果、灵丹、美酒。这是专为三界位高权重的老仙魔预备的,好让他们到了之后,有地方打尖休憩,以及在稍后的正式宴席上饮酒享乐。
      二重外有前后阑干阳台,前为凤兮的“选婿台”,将是今日众人瞩目的焦点,此刻暂被一层薄薄纱帘轻遮;后做”接引台“,自有妙用。中间内室,还有供休息、梳妆、会客密谈的房间,一应俱全。
      三重便是新人洞房,布置得喜庆华丽,纱笼金翠、锦幄绣帷,已用仙香熏得甜蜜醉人、春意融融。

      抛绣楼外的姻缘台右侧,新搭建了一座耸入云端的“御礼台”,几乎将与定天峰齐平。
      从台下仰望,像极了以天为顶的大殿,正中摆着两把威严高大的云座,无疑是天帝、天后的坐席了。
      待凤兮选定佳婿,两位至尊将驾临御礼台,接受宾客祝贺。随后,新人身着最华丽隆重的大婚礼服,在众宾见证下相拜成亲,礼成后送入洞房。
      仪式之所以安排得如此一气呵成,也因天后不想再出甚么岔子。

      姻缘台左侧,与云台相对,是供来宾观礼的无数排云阶。云阶座次从下往上,越在上方,代表宾客的身份越高。
      天家好客、又爱惜脸面,一切皆安排得滴水不漏。
      云阶上每个座位前,都摆着玉几,几上置了琼浆玉液、百花冰露和仙果、点心等,宾客可以一边观礼、一边享用。

      此刻,云阶最上方几排贵宾包厢皆还空着,下边普通宾客坐席早已坐满。
      大家平常只能密音群聊,难得奔现,自然谈笑得热火朝天。不过也有见光后深感失望的,只好尬聊应付了事。

      最下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一名玄色衣袍的年轻女仙,却显得格格不入。

      女仙头戴墨玉冰簪,身形娇小单薄。她的面庞苍白无血色,若是凑近仔细看,能发现额间隐隐有股黑气。两条细细峨眉下,一双尖尖大眼,眸子黑白分明、亦显灵动,只是仿佛有些羞怯不敢看人。
      周围一片喧嚣嘈杂声中,这位女仙静静坐着,体态倒有沉静可怜风情。她偶尔抬起头来,偷偷四处张望一下,眼中露出一丝焦急。在她身边,还空着一个无人坐席。

      这女仙名叫玄雀,是沉渊不净殿主的二弟子。
      今天,她与师兄白剑受师尊委托,来天界代为观礼,顺便见识世面。可是,师兄也不知去了哪里,只丢下她一人。
      身处这么多人中间,总觉不自在。

      “这位仙友,吉时尚早,不如略饮一樽,只当打发时光如何?”玄雀正枯坐无聊,身侧忽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听上去浑厚、温暖,让她恍觉饮下一樽才温过的醇酒,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间平复大半。
      玄雀转头望去,见说话的是一名青衣魔族男子,正隔着师兄白剑的空席,举樽对自己含笑示意。
      这名男子通身魔气逼人,头戴样式神秘的魔冠,面容却温雅可亲,额间一点龙形印记颇为有趣。

      如果是在平常,被一名陌生男子冒然搭讪,玄雀会慌张失措。
      不知为何,面对这名魔友,她却感到踏实坦然,也拿起酒樽回敬,嘴角挑起一丝笑意。
      男子看她笑了,显得很高兴,他将樽放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玄雀见对方喝得爽快,有些犹豫,先浅浅一抿,发觉这酒入口绵甜浓香,丝毫不像沉渊的冰烧酒那般干烈刺口。于是,她慢慢将酒饮完。
      随后,二人举着空樽再一对视,各自露出会心笑容。

      “敢问仙子,来自哪座仙府,如何称呼?”男子问。
      玄雀嘴角略挑,现出两抹细长酒窝,轻声答道:“我叫玄雀,地仙不净殿主乃是家师。”
      男子抱拳道:“幸会,幸会!我叫龙意,家父是魔界夜魅魔尊。”
      玄雀颔首回礼,话语声也高了些许:“龙意魔神,幸会!”

      龙意还要再说下去,就觉一袭白衣身影,从上方飘飘落下,坐在中间空位上,也阻隔了他与玄雀。

      来人是位男仙,名叫白剑,正是玄雀的师兄。
      他头上发髻插着白玉冰簪,与师妹的款式相同。上空艳阳高照,他脸上却一派雪光,眉宇间更聚着千年万年寒气。
      白剑双眸本来淡然,看向玄雀时却有几分宠爱,他轻声问道:“师妹,我来迟了。方才未能照料你,你可还好?”

      玄雀起初的确盼师兄快来,不过与龙意魔神饮酒闲谈,她倒忘了不安,此刻还觉余兴未了。
      她自幼便在不见天日的沉渊,成日面向恶气四溢的斩衍大阵参道,还被性情无常的师尊管束,师兄又太冰冷,难免心中孤独谲怪。
      龙意魔神开朗健谈,又随和可亲,只几句话便让她深觉吸引。

      不过,玄雀还是略带几分责怪语气说道:“师兄去哪里了?要我好等。”
      “我被师尊叫去,交代了几句话。十分抱歉!”白剑道。
      玄雀有些意外:“师尊也来了?”
      白剑道:“师尊行踪不定,大约忽然有了兴致,便来了。”

      ***

      为了帝姬招亲的事儿,凌霄殿今天不上朝。
      天帝陪着天后,坐在瑞云殿中,不断有仙子从姻缘台回来,汇报招亲大会现场的热闹状况。

      “秉陛下、娘娘,宾客都已到齐。黄泉濯心仙尊和沉渊不净殿主只派了弟子来。人界的人祖也到了。”
      “濯心师妹和绝灭师弟二位,因受师尊托付,各自肩负看护黄泉、斩衍大阵的重任。就连如此盛事,他们竟也脱不开身。”天帝叹息道。
      天后也感叹:“我与濯心师妹一向感情最好。平常难得一见就罢了,今天却也见不着,实在遗憾!”

      仙子们接着来报。
      “宾客皆交口称赞天家招待周到!”
      “月老儿说,今天招亲之事必定能成!”
      “酒仙饮酒有点儿多,不过与其他宾客聊得很是尽兴!”
      帝、后听了,双双乐得眉眼弯弯。

      这时,播云仙子匆匆进殿:“禀秉陛下、娘娘,不净殿主也到了。”
      天后听闻,满脸笑意立刻凝固:“他怎么也去了?”

      不净殿主总在三界四处游走,行踪不定,又惯于播散流言,诋毁帝、后。
      天后方才听说他不来,心情本大为畅快。

      播云仙子小心说道:“不净殿主来时,可巧遇上饮得熏熏然的酒仙。酒仙道了声\'稀客\',不净殿主便道,他事务繁忙,本不欲来,今又特意赶到,也是想为给凤兮帝姬选婿捧个场,添一添喜气。”

      “哼,添什么喜气,怕是来添堵的罢。”天后没好气地说道。
      “虽说绝灭师弟与你不合,但凤兮大喜的日子,他肯出席也算难得。绰华不可太小心眼儿了。”天帝劝道。

      “他这会儿在做什么,是否蓄意搅局?”天后问。
      “不净殿主只进抛绣楼大殿,与一众老仙魔喝了几杯酒,就又出来了。有人看见,他和座下弟子白剑一起,离开了姻缘台。”播云仙子答道。
      天后一心只想着,让招亲大会进行得顺顺利利,千万别生枝节。听说不净殿主并没有闹事的意思,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不净殿主的到来,之所以让天后这般忌惮,全与一桩尘封许久的旧怨有关。
      当今三界当中,除了几位元老级仙魔,已少有人知晓这段秘辛。

      当年,苍虚老祖选定六名入室弟子后,就带他们到玄天峰,继续秘传道法。
      如此难得的机会,弟子们都极为珍视,日日刻苦悟道。
      终于,昊元、绰华双双修成至尊境界,祖龙修成大德圣人,诡光成就无极魔天境界,濯心证悟慈悲妙道仙尊境界。

      最小的弟子绝灭,起初勤奋不输师兄、师姐们,为人也甚是纯良讨喜。
      可渐渐地,众人发觉他竟性情大变,成天不是东游西逛、闯祸惹事,就是酣睡不起、不思用功。然而,师尊对此却视而不见,从不对他加以管束。

      昊元与绰华在老祖开坛讲道时初识,互生好感。
      日后漫漫学道岁月,令两人感情更进一步,并相许终身,愿与天同长、与地共久。
      绝灭荒唐够了,有一日不知开了哪处窍门,突然被绰华的美貌吸引,并三番五次厚着脸皮纠缠。而绰华的性格,从来爱恨分明,时间久了,自然厌烦绝灭。

      有一天,昊元和绰华正坐而论道,绝灭跑来,喝得酩酊大醉,想对师姐动手动脚。
      绰华大怒,举手重重给他一耳光。绝灭挨打后,恼羞成怒,趁着酒力再次强逼上来。
      绰华忍无可忍,抽出牵云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泼皮无赖之徒。

      昊元生怕绰华控制不住,不小心伤了师弟,就挺身而出挡在二人中间。
      绝灭不仅毫不领情,反而得寸进尺,用老祖赐他的金节鞭,将不愿真正出手的昊元打成重伤。
      老祖知晓此事后,却只归咎于昊元,责罚他禁足面壁万年。
      对此,绰华一直耿耿于怀。尽管昊元多次劝慰,可她始终难解心结,对绝灭的嫌恶根深蒂固。

      昊元成为天帝后,老祖自觉得天地秩序已净稳定,就告诉众弟子要外出云游,后会无期。
      临行前老祖召见大弟子,对他说道:“你身为三界共主,胸怀应当宽广无私,悲悯众生、不争不怒。绝灭屡屡欺你,你却一直忍让,可见本性宽厚。如此,为师也就放心了。”
      天帝这才明白,原来师尊一直都在磨练自己,老人家真是用心良苦哉。

      然而,绝灭还是劣性不改。
      他认为,师兄、师姐皆不怎么样,却忝居高位,踩在三界头上。而他只是个大地极北深渊中的地仙殿主,实在太没面子,就硬是自封了个“齐天至尊”的名号。
      这种犯上称谓,令三界一片哗然。不少天庭重臣极为不满,多次在凌霄殿上参劾,要求责罚不净殿主,却都被天帝压制下了。

      恰逢爱女招婿,天家已经两亿年没遇着这样大的喜事了。
      不净殿主一来,天帝还好,天后如何能不扫兴。
      天后想来想去,总觉得不稳妥。她与天帝商量,想找出个办法,让这名不速之客,要么安分守己,要么悄悄离开。
      天帝连连摆摆手,说道:“那些陈年旧账,若要认真计较,就先输了。他来,任他来;他去,由他去。”

      天后正窝着一肚子的火气,又见弄云仙子急急来禀:不净殿主正驾着硕大云头,大张旗鼓往紫仪宫方向而来!
      听到这个消息,天后拍案而起道: “他以为紫仪宫是何种地方,谁想进便进?传我话,但凡不净殿主想踏入宫门,一定拦下!就说陛下与我都忙,不见外客!”

      天后如临大敌,看得弄云仙子也莫名其妙。
      她慌忙点头,还没来得及出殿吩咐守宫仙将,一阵沙哑刺耳的笑声已经侵入殿中:“哈哈哈!绰华,好久不见,你这火爆脾气,仍是未改啊?”
      天后听见那声音,脸上便闪过一丝嫌弃。就见有一人,一步跨进殿里,还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差点儿一头撞进弄云怀中。

      来人身形短肥,又佝偻驼背,像是背着千钧重负;身上的一袭紫袍,看上去面料华贵,却满是褶皱窟窿,连破衣烂衫都不如。
      他的脸更加拧巴,气色饱经风霜,眉毛和胡须粗硬杂乱,一双圆小如豆的眼睛闪着精光。
      眉眼儿和歪歪扭扭的鼻子,被风吹得干裂的嘴巴,一起在脸的正中互相拉扯排挤。

      进了瑞云殿,不净殿主确实不见外。
      他不跪拜,也不等着赐座,自行找把椅子,便大大咧咧坐下。随后,他又眼珠滴溜一阵乱转,云座上的帝、后,殿中仙子彩娥,连同每个角落,都被瞅了个遍。
      这番无礼举动,让天后心里又泛起一重嫌恶,更加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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