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修得NPC》大雨时行

7、荼白不白

　　君珩一经苏醒，剑阁内的气氛一波三折，由凝滞变缓和，又变得严肃起来。

　　五峰长老中，只有青阳峰怀谷长老和朱明峰丹阳长老是女子，前者冷静后者暴躁。

　　这种僵持的场合下，还是怀谷长老将丹阳长老拦住，先一步询问道：“君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怀中的女子又是什么身份？”

　　君珩缓缓低头，看见倒在他肩膀处的阿妖，见她仍合眸未醒，君珩便神情复杂地垂首，“师父，长老们，此事说来话长……”

　　君珩的师父，也就是坤灵峰壶觞长老甩袖道：“那便慢慢说！”

　　——

　　阿妖是被手背湿濡的触感舔醒的，迷迷糊糊睁眼，就看见一颗狼头怼上来，口吐人言道：“阿妖姐姐，你可算是醒了？”

　　湿哒哒的手背，顺势抹过小狼妖三崽的狼毛，很快就变得干爽。

　　环顾身下木床和空旷的屋子陈设，这僻静原始风的草庐，分明是万妖圃里的住处，阿妖疑惑地眨眼，“我这是……又回来了，还是黄粱一梦，根本没出去？”

　　三崽脑袋不断拱着阿妖手心撒娇道：“阿妖姐姐，说好的烤鸡呢？”

　　“烤鸡？”

　　阿妖对上期待的大眼萌狼，心虚地别过眼去，三崽失望的耷拉着脑袋，这让阿妖如何能忍。

　　所谓NPC无信不立，阿妖当即就出了草庐，往紫藤花架走去。

　　万妖圃外。

　　八位奉道长老分站八卦位，合力施法加固入口杀阵，充沛的灵力灌注阵中，霎时就连紫藤花架都笼罩在极盛光芒里。

　　及至八位奉道长老堪堪停手，开始打坐调息时，一旁等候的五峰长老才迎上前去。

　　“诸位师叔，无事吧？ ”

　　最前方的奉道长老缓缓睁眼，山风吹动着他的长须，他高深莫测的道：“放心，我等合力为之，在原有的三重杀阵之上，新添了困阵、幻阵、绝阵、厉阵等四重阵法，闯阵者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五峰长老齐齐松了口气，坤灵峰的壶觞长老更是含笑称赞，“几位奉道长老精于阵法之道，此番定是天罗地网，我等自是放心得很……”

　　彼此满意大笑里，阿妖迈步走出紫藤花架，正犹豫着上哪逮只烤鸡时，耳畔便响起斥责声。

　　“小妖，你还敢出来？”壶觞长老抬手御剑，仙风道骨的脸上难得龟裂，他前脚才看着八位奉道长老加固阵法，后脚这妖女就安然无恙的走出来。

　　这，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壶觞长老闭了闭眼，若这妖女敢说是为了爱徒君珩而出，就别怪他不留情面，就此将其诛杀殆尽！

　　别说壶觞长老沉不住气，就是那八位奉道长老，甚至其他四峰长老也都难掩震惊。

　　阿妖顶着头顶剑锋，还有一众似乎神情有点卡顿的长老们，老实交代，“我，我出来找烤鸡。”

　　壶觞长老眉心蹙起，带着深深的怀疑重复了一遍，“……烤鸡？”

　　他没听错吧，找烤鸡都不找君珩？

　　阿妖郑重点头，边说边竖起左手食指，“你们知道哪里有烤鸡吗，我只要一只就行。”

　　终究是眉眼温婉的怀谷长老开了口，“阿妖姑娘，我门中弟子修行食素，怕是帮不到你，不过山下镇子倒是有荤食。”

　　阿妖忽然想起山下那碗面，还有面馆里的宋叔宋婶，当即眼睛一亮，她知道去哪儿找烤鸡了。

　　“多谢指路。”

　　青衣轻快飘远，徒留万妖圃外一片死寂。

　　奉道长老们还在自我怀疑，自我反省，并且试图找补时，怀谷长老已悠悠然道：“看来君珩所言非虚，此女却有破阵的本事，只是她自己并不清楚。”

　　君珩说他生了心魔，被困在梦魇中迷失自我，是阿妖数次入梦相救，这才将他唤醒，此说法自然遭到壶觞长老的质疑。

　　修道之人，讲究的是心神入定，自会睡而无梦。

　　凡人将梦各种细分，什么正梦、噩梦、思梦之类，但于修道者而言，梦只有两种。

　　一为幻梦；二为魂梦。

　　幻梦是外物所致，即修行之人遇见幻像，勾起心底欲望而生，多为降妖除魔时所遇，破了幻术也就清醒了；

　　魂梦是自身所为，所谓梦绕魂牵，梦与魂是相连的，人在做梦时三魂也会离体，魂梦之态便如一道自我保护阵法，是以入他人之梦等同于扰其三魂。

　　凡人做梦尚需谨慎，稍有不慎便会‘梦游惊魂’，更别说他们这些修道之人。

　　可亲眼瞧见阿妖随意进出万妖圃，足以证实她有破阵之力，也可入梦救人。

　　壶觞长老愤而收剑，振袖离去前仍怒不可遏：他的爱徒，堂堂九爻大弟子，竟然比不上一只烤鸡！

　　此妖女实在可恨！

　　——

　　山道旁的树木郁葱，放眼瞧去哪哪都一样。

　　仰头望天，灰白大铺色的天穹，被交错如蛛网般的枝丫遮挡，实在没有参考性，所以阿妖很快就发现……她迷路了。

　　有溪流汩汩，阿妖顺着水声走过去，溪水一圈也不见人影，只有溪边杵着块半人高的石头，于是她打算靠着石头歇会儿。

　　谁知石头猛然动了。

　　阿妖猝不及防，晃身就往水中栽倒，还是石头伸出的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拽上了岸边。

　　“你、你、你没，没事吧？”石头结结巴巴开口说话，阿妖悚然回头，顿时两眼一黑。

　　石头没有成精，是个赤裸着上身的少年，且不论他身材有多么好，但就这个黑得不在一个图层的肤色，就足以让人过目难忘。

　　尤其他身上还沾着水，想是才洗了个澡正在岸边晒干，远远望着就像是油光发亮的石头，也难怪她把人看错。

　　阿妖尴尬地动了动脚趾，“我，我没事。”

　　四目相对，阿妖才发现这人生了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眼尾向上翘起时，还带着几分关心，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朋友，可不等人仔细打量，他又连忙避开眼。

　　不对劲，阿妖忍不住追问道：“我们见过吗？”

　　黑皮少年不擅长说谎，躲闪着阿妖试探的眼神，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都快原地转半个圈了。

　　阿妖：这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就在她不死心要接着套话时，有什么破空而来，阿妖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黑皮少年及时抬手，等阿妖定睛细瞧时，就见近在眼前的箭矢，正被黑皮少年伸手握住。

　　好灵敏的身手。

　　阿妖看着那支箭矢，眯了眯眼道：“我说朱砂，来了就别藏着了。”

　　话音刚落，朱砂飞身落地。

　　手握长弓气势汹汹走来，气呼呼瞪着阿妖身旁人，“荼白，谁让你多事救她的，她可是妖女，挨上一箭死不了的。”

　　“妖，妖也，也有好坏。”

　　黑皮少年反手将箭矢递到朱砂面前，憋着一股劲解释道。

　　朱砂伸手一挥，箭矢消失不见，她不依不挠争辩道：“妖就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可诛！”

　　“可、可、可是……”

　　“没有可是！”

　　阿妖左右打量，看着争辩双方强弱悬殊，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说，我还在这儿呢，朱砂你要是真气不过，给我个痛快不就行了！”

　　NPC想要退游的初心仍在。

　　可朱砂暴躁怒视，“想得美，先前杀了你倒也无妨，可偏偏你这妖女就是有手段，竟连大师兄的梦魇都入得。”

　　“不过我警告你，一定要清楚你的身份，就算你和大师兄手牵手，也休想动别的心思，我大师兄是要修道成仙的！”

　　“……成仙的！”这话听得阿妖耳朵都长茧了，甚至还能及时附和上，再说了自己什么身份，顶多一人形闹钟。

　　“等等，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不是已经把你送回万妖圃里了么？”朱砂上下打量着阿妖，“我还听说八位奉道长老出面，重新加固万妖圃的阵法，你……”

　　阿妖回以单纯无害的微笑，气得朱砂握弓的指节噼里啪啦作响，“不会吧，就这你也能出来，你，你到底是个什么妖啊？”

　　问我干嘛，要问就去问游戏策划啊。

　　不过说到出来的话题，阿妖立马想起了原因，“我是想下山一趟，弄个烤鸡回来。”

　　“烤鸡！”朱砂吸溜着口水，目光蹭亮地看向黑皮少年，“我说妖女，你何必舍近求远，我们家荼白做饭的手艺，可是九爻的翘楚，尤其是做山珍野味，简直十里飘香。”

　　阿妖看她，“你们不是吃素吗？”

　　“九爻门规是弟子需忌食三厌，其他都无所谓，只是师门长老希望弟子们持斋净身，这才有了吃素之说。”

　　朱砂越说越理直气壮，“再说修行之路漫漫，若是连口荤的都要戒掉，那同佛门有什么区别？”

　　有理。

　　于是半刻钟后的溪边起火，黑皮少年盯着木棍上的烤鸡，手中化出一把折扇，时不时轻轻扇火。

　　阿妖抬手托腮，见扇出的风卷起火苗，轻巧避开木棍所在，精准烤制着野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扇子，这么说你也是九爻弟子？”

　　她还以为是猎户呢？

　　再说荼白这名字挺耳熟，先前在城隍庙外时就听朱砂提起过，仅次于君珩、师门长辈的存在。

　　“不，不对，当时剑阁外那阵怪异的风……是你！”推背少年，近在眼前。

　　黑皮少年心虚的侧过身去，手中扇子瞬间消失，他喃喃着想要解释，却屡次加载台词失败，索性讷讷咬唇不语。

　　这反应，也算是此地无银了。

　　朱砂看不过去，立马梗着脖子道：“是又怎么了，我告诉你，剑阁里有五峰长老在，除却守阁弟子外，还被布置了结界，若是没有荼白帮忙，你以为你进得去？”

　　“你怎么比我还理直气壮，是你求我帮忙救你大师兄的。”

　　“那又怎么了，也是我求荼白帮忙把你扇进剑阁的呀。”

　　“你无理取闹！”

　　“你得寸进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