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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七月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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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让整个食肆为之死寂。
纤瘦妇人不可置信地抬眼,对上阿妖幽深古井似的眼神,吓得浑身都僵住了,“你,你你你你……你是妖?”
她很想抱着胖儿子赶紧跑,可不知怎得就是腿脚酸软,连站也站不起来,却不知,正是君珩暗中施术所为。
不止如此,就在阿妖话音刚落时,也是君珩用眼神压制住暴怒的朱砂。
朱砂得到提醒,很快平复心绪,放下手中断节的筷子起身,大步走向大壮那边,“这位姑娘名唤阿妖,大妖怪的妖,本在晔城只手遮天,城中百姓每天都要给她上贡六位童男童女,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
阿妖听着朱砂绘声绘色的描述:真·差点就信了。
可纤瘦妇人已经信了,涂脂抹粉的面颊两侧,尽是吓出来的冷汗。
朱砂继续吓唬道:“你们再瞧瞧,我大师兄如此面无血色,正是被她所伤,可见其妖力多么深不可测?别说人家要吃了你儿子,便是要吃了我和大师兄,我们又岂敢说半个‘不’字?”
“我们这回可是好说歹说,才恳请人家同行,回我九爻门做客。”
纤瘦妇人颤颤巍巍道:“可,可你们是九爻仙长啊,就连你们也,也没办法吗?”
“也不是没有,”朱砂一掌拍在大壮肩膀上,惊得大壮豆豆眼都瞪大几分,“为了大家安宁,不如就舍了你家大壮,让阿妖吃个尽兴。”
大壮正欲嚎哭,却可怜又可笑地被定住,吓得纤瘦妇人魂不守舍,“这,我……”
朱砂笑眯眯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不过你这么有子女缘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君珩及时撤掉术法,妇人顿时竹筒倒豆子般哭诉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我先头三个都是女儿,后来求了转生男胎的神药,这才得了个儿子,为此还彻底伤了身子,若是我家大壮有个好歹,我,我也不活了!”
见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妆面都花了,阿妖烦躁地轻叩桌面,“住嘴,再敢出声,我连你一起吃,正好解腻!”
等宋婶再端着面出来时,就看见弟妹再无先前嚣张得意,缩着脖子僵笑着,要哭不敢哭的怯懦模样。
咦,怪渗人的。
朱砂趁机解开大壮定身,折回桌上坐好开吃,谁知刚捞了一口面,就见阿妖伸手摸向宋婶腰腹,“咳咳,你……阿妖姑娘,你做什么?”
腕间水珠微微闪烁,阿妖眉头轻皱,宋婶腹中有种很复杂的气息,幽晦腐朽中又夹杂着些许生机,像是床发霉很久的被子,刚被晾晒在太阳下。
如果准确形容,应该是种‘向死而生’的感觉,阿妖下意识给予了气息回应。
“雨停了,该回师门了。”君珩本就正对着门外,当下便开口安排。
阿妖心思转移,好奇地先行出门。
君珩付钱后,不经意提醒道:“宋婶,有空去看看大夫吧。”
……
雨收云断,万籁生山。
穿寂寂深林,过盘蔓溪桥,经枫染山亭,拾长阶而上,于水远烟微处,见山锁重楼。
青石广场上,高高立着五尊石像。
君珩和朱砂恭敬见礼后,后者才看向阿妖,见阿妖神情麻木,忍不住道:“你这什么表情,我九爻门的奇景不好么?”
景致确实很好,可阿妖是个色盲啊,风景看的越多,心情就越不美妙,她恨不得坐到石像下歇歇,“你们就不能直接传送到师门吗?”
游戏没设置快捷键回师门的么,又不是去取经,何苦这么折腾?
“当然可以,”朱砂点着脑袋,发辫也跟着跳跃着,“还不是大师兄的意思,说领略九爻风采,让你震撼之余,永无作乱之心。”
沉默是此时的阿妖。
君珩轻咳一声,抬手遥指远处,“阿妖姑娘,门规铁律,众妖会被关在主峰麒麟冢东侧的万妖圃中,直至东海蓬莱蜃阁重开,才会被本门弟子经蓬莱送回妖界。”
阿妖明白了,这是君珩给她的福利——让她再多看一眼人世风光,不过她毫不留恋,甚至颇为期待所谓的万妖圃,若里面有凶横大妖,能一招碾死她,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下山归来的弟子,要去主峰希夷阁汇报任务,于是阿妖便被守山弟子接手。
阿妖潇洒摆手,“两位,就此别过。”万妖圃,我来找死啦。
沿山道前往万妖圃时,忽有清泠琴声入耳,阿妖不懂琴,可莫名觉得沉闷悲凉,循声望向右前方。
见她驻足张望,引路的守山弟子回头提醒,“左拐前行便是万妖圃,请。”
秋风染悲里,阿妖好奇道:“敢问少侠,那琴声来源是何处?”
许是君珩提醒过什么,守山弟子虽神情严肃,却也还是解释道:“麒麟冢,九爻门先辈的埋骨之地。”
看来是祭奠之曲。
阿妖捏了捏耳垂,跟上守山弟子的步伐,顺便摸过几棵路边树木。
“此处便是万妖圃,你……你怀中所抱何物?”等守山弟子冷不丁回头,就见阿妖鼓鼓囊囊的怀抱,下面用衣袍兜着,上面还用下巴顶着。
“桃梅杏李梨啊,你没见过吗?”阿妖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取了最上面的桃子递过去,“少侠拿着吃,别客气。”
守山弟子神情怔愣,他岂能不认识桃子,可如此硕大的桃子,他还是头回见识,莫非是此妖的妖术?
饶是桃香扑鼻,可弟子还是强忍住,将其收尽乾坤袋中。
阿妖大步走过石砖台面,喜滋滋要进紫藤架内时,有低沉声音响起,“何人擅闯禁地!”
万妖圃外,随之闪现出四道身形,各个神情凝重。
守山弟子忙将桃子收入乾坤袋,上前见礼解释,“四位奉道长老,此女名唤阿妖,是大师兄君珩带回山门的,特送来万妖圃。”
数道凌厉目光扫过,瞧见活像个水果批发商的阿妖时,几位长老的眉头皱了皱,“虽有人形,但仍需记录真身,年岁,修为,功过,如实说来。”
阿妖摇头,“不知。”
见她这般不坦诚,奉道长老们自有办法,于是阿妖身侧出现两米高的水镜屏风,闪烁着莹莹光芒。
良久,一切如旧。
阿妖对着镜像挑眉,自恋到凹了好些姿势。
她长得还真好看,柳眉明眸朱唇皓齿,就连发际线都这么完美,虽然是色盲,但全方位无死角的色盲,也不是不能接受。
奉道长老们:“……”
守山弟子:“……”
前者有些绷不住,挑眉望向后者,“她当真是妖?”
这可是蓬莱所传照妖镜,但凡妖魔鬼怪无所遁形,哪有妖物是照不出真身的呢?
守山弟子语塞间,阿妖郑重澄清道:“我是妖,我真的是妖。”
奉道长老对上她真诚的双眼,又道:“虽查不出真身,但试探出你的妖术却也不难。”
照妖镜消失不见,迎面而来的长剑携罡风而至,吹得阿妖衣袂翻飞,她安详地闭上眼。
希夷阁中。
“师父,长老们,弟子和朱砂根据众鬼交代,隐约猜测出此次人间百鬼夜行,恐另有内情。”
八玄幽都安宁了千百年,怎么突然就闹出这般动静?试想想,若是九爻万妖圃里众妖出逃,祸乱人间,背后定是九爻镇守不利。
君珩拱手说出猜测,“弟子以为,八玄幽都……”
忽有一道清音响彻九爻,“天书新规:人间每年七月十五,为中元鬼节,众鬼可出八玄幽都自入人界,为期三日当归。”
君珩侧耳细听,眸色微变后归于平静。
“中元鬼节?”身旁朱砂快人快语,“八方楼主还真是神通广大,连天书之变也能及时悉知。”
事已成定局,关于此事的疑点也只好到此为止,等君珩和朱砂行礼告退后,五峰长老交谈起来。
“那可是千年修为的血池鬼母,我等合力或有一战的把握,可君珩携手朱砂两人便能封印鬼母,此事我总觉得不对劲。”
“君珩不也说了,鬼母不过是分身而已,何况他催动了太素剑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没瞧见那孩子面无血色嘛,定是受了不轻的伤。”
“不必多虑,君珩性情稳重行事周全,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
空中飘来悲戚琴声,君珩和朱砂止步长阶。
“长离琴之音,定是苍玉在麒麟冢弹琴,看来又逢先掌门祭日。”朱砂话音刚落,君珩便抬脚道:“我去看看他。”
目送大师兄走远,朱砂悠悠感慨,“心结犹在,无人能解……饿了,去找荼白吃点东西吧。”
君珩刚走到山道路口,正好碰见下来的守山弟子。
“大师兄且慢,”守山弟子见到他,疾步走近后掏出个大桃子,“大师兄,这是阿妖给我的桃子,太过反常,还是交给大师兄您来处理吧。”
熟悉的大果,熟悉的风格。
君珩不由想到城隍庙里的大石榴,于是冷静地伸手接过。
“对了大师兄,那阿妖实在古怪,奉道长老请出照妖镜,却也没照出她真身,后奉道长老出剑试探其妖术,她,她竟然……”
君珩挑眉,“竟然怎么了?”
“她就在原地等死,瞧见剑尖近在咫尺时,不但不躲反而往上撞,若非长老撤剑及时,阿妖只怕就变成死妖了。”
守山弟子无奈摇头,“阿妖被关入万妖圃后,就连奉道长老都说,他们镇守万妖圃百年,头回遇到这么没本事的妖。”
“习惯就好,阿妖姑娘她总是出人意料。”一路同行回山,君珩也算是有些心得体会,等到守山弟子离开,君珩望向万妖圃方向,移步朝着右前方麒麟冢而去。
麒麟冢,因入口处镇了两尊石刻麒麟而得名,越往里走,便越能瞧见满目碑石,老树映古碑,有人抚琴树下,落叶纷飞。
君珩捧着桃子上前,俯身放在墓碑前,恭敬施了一礼。
瞧见那过分惹眼的大桃子后,琴声骤然变调,弹指间琴音似人语。
君珩听得明白,“不是山下买的,是……是树上摘得,真真切切的桃子。”
琴音有些急促,却又带着十分笃定。
“不可能,为何不可能?”
琴音再起,这次拨弄地时间久些。
君珩眸中闪过异色,“你是说,后山桃林乃至整个人间的桃树,都在一夜间枯死,整个青阳峰琴修出动也不见好转,什么时候的事?”
修长如玉的手拨弄琴弦,君珩眉心微蹙,“七月十五,又是七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