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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联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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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家了,席年望着姜宴,眼睛眨了眨,像是才反应过来,姜宴还坐在车上。
他试探着问道:“你在哪儿下车?”
姜宴摇摇头,轻轻道:“我跟你一起下。”
席年皱眉表示自己的疑惑:“我们家离得很近吗?”
这么巧?
他现在还对姜宴突然出现来接机,包括跟他一起上了自家车感到困惑。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他们有这么熟吗?
看着他疑惑的样子,姜宴决定不再卖关子。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或许也有几分尴尬,先是把手从窗台边收回来,正襟危坐,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异常清晰,传进席年的耳朵里:“其实……我是你的联姻对象。”
“你我刚好都在适合婚配的年纪,而且公司之间的业务也有所涉及。”
“是阿姨让我别告诉你的……”
姜宴还在说些什么,但是席年大脑一片空白。
轿车在黑夜中前进,稳妥而迅速,车前灯闪过,反射回车内,正好照亮席年面上的表情。
表面上看起来是席年一贯的面无表情,嘴角下撇,然而姜宴看清了他眼底的诧异,甚至于可以说是惊恐。
这一个晚上大概是席年一生中最意想不到的晚上。
联姻?和姜宴!
两个寻常的词语组合在一起,构成离奇而又荒诞的一幕,席年不敢相信眨眨眼,感觉上天在跟他开玩笑,或者是姜宴在跟他开玩笑。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和姜宴。
“这个玩笑不好笑……”席年喃喃道。
姜宴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这时车也停下了,正好到家门口,林珊和席百川都出来接席年。
看见姜宴从车里下来,林珊毫不惊讶,脸上笑意未变。
林珊对着儿子嘘寒问暖,席百川看着儿子明显成熟的轮廓,不无感慨。
席百川又伸手拍了拍姜宴:“你也辛苦了,这么晚了还去接年年。”
姜宴脸上露出个礼貌的笑来,对着席百川彬彬有礼道:“没事的叔叔。”
北州冬天的夜晚寒风凛冽,风吹的席年脑子好像清醒了些。
林珊忙说:“外面冷,咱们进去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席年反而不着急了,等着他妈主动说。
他伸出手去提行李,却被姜宴先拿了。
席年没说什么,默默收回手。
席年忙着赶飞机,到现在饭都还没吃。
林珊让保姆热了下饭菜,又对姜宴说:“小姜啊,你也留下来吃饭吧,今天辛苦了啊。”
席百川也说:“对对,今天是我下厨。”
“那我就尝尝叔叔的手艺吧。”姜宴笑着,不好拒绝,于是便答应下来了。
席年闷头吃饭,林珊忙给他夹菜:“尝尝你爸做的红烧肉。”
姜宴没怎么吃,拿了个螃蟹开始剥,剥好的放在碟子里,最后都推向席年的碗旁边。
问他:“你吃螃蟹吧?”
席年愣愣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始吃蟹肉。
吃得差不多了,林珊才慢慢步入正题:“年年,你知不知道你要和小姜联姻啊。”
席年不咸不淡说:“刚开始不知道,后面知道了。”
林珊絮絮叨叨说:“我和爸爸想的都是,你和小姜年龄差不多的,又是高中同学,早就有感情基础了呀,培养培养也不错的吧。”
席百川也在一旁帮腔,频频点头:“既然要联姻,那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
席年看着他妈滔滔不绝,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感情基础?高中三年问作业的感情基础?
这叫知根知底?
席年本来有点懵,听见他妈说话,赶紧开口:“妈,你别说了……”
姜宴倒是没说什么。
他有点脸红,却装作冷静转头问姜宴:“你是认真的?”
姜宴脸上带着笑,闻言点头:“当然是认真的。”
他眼睛直视这席年的眼睛,看得清他眼底的困惑,认真地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
我们可以试一试。
直到躺在床上,这句话仍在席年脑子里循环播放。
姜宴没待一会儿,就说公司有事,先回去了。
席年心里却知道,别看姜宴看起来已经接受联姻,实际上两人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林珊看着儿子一脸疲倦,有点心疼,没再多说什么就让席年去休息。
联姻的事可以慢慢来。
席年找到自己的卧室,里面摆放布局都是以前的样子。
他的卧室也是整理的很整齐。书架上有很多书,都按照类型,高矮次序摆放,书桌前面摆放着一张合照,墙上有个奖状柜,到处都是井井有条的。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席年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他一眼就望见了书桌上的合照。
合照上,六个少年少女笑容明媚,未见任何阴霾,姿势很亲昵。李余揽着方行行,高云一个人耍帅。一向臭脸的席年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微微侧头。而他旁边的姜宴,则是带着满眼笑意望向他身边的白俞,白俞对着镜头比心,两人之间的氛围和他们完全不一样,但整个画面异常和谐。
这是他们高中的故事。
画面里的姜宴和白俞,又让席年的心微微沉下来。
席年明明嘴角还带着笑的,却又慢慢放平,恢复成以往的席年。
心里好像被小锤子轻轻敲击了一下,明明席年曾经无数次看过这张照片的。
尽管席年不想承认,但他还是会难过,会变得沉默。
他忘不了,之前姜宴和白俞交往时的一切。他们看起来那样般配。
洗过澡后,陷入轻柔蚕丝被中,身体放松下来,席年脑子里还在想着今天的事。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向来倒霉的人突然被上天眷顾,获得了自己曾经垂涎欲滴的蛋糕。
席年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开心,但事实并非如此。
相反,他心里有几分惶恐不安,因为他早就过了爱做梦的年纪。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然而想到他们婚姻性质,席年又释然了。
如果在以后的日子里,这桩婚姻存在的意义仅是利益牵扯,那会不会维持得更久呢?
会不会他也有可能和暗恋的人共度余生?
就这样,席年以利益为由说服了自己,用正经的理由掩饰内心的汹涌。
那就试一试。
很多年以后席年才承认,当初自己确实有赌的成分在。
赌时间会悄然改变他们的一切,而他的爱意仍在。
阳光透过乳白色的窗帘洒进席年的房间,倾泻下来,这是难得的好天气。
其中的一束正好照射在席年薄薄的眼皮上,形成一条暖色的光带。
似乎是感到不适,席年翻了个身,慢慢清醒过来。
这一觉睡的很踏实,他眼下的青黑都消失了不少。
昨天晚上,他没管姜宴睡没睡,最后还是给他发消息。
“那就试一试吧。”
没想到对面居然秒回。
yan:嗯,好好休息。
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般,席年长长舒了口气,沉沉睡去。
却不知道对面有人失眠到几点。
当席年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妈以后,林珊露出了然的笑容。
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席年好奇:“妈,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会答应?”
林珊一边莳弄着冬日里开得正好的绿菟葵,一边随口说道:“妈妈就是知道的呀。”
带刺的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精神,绿色看上去格外让人心情愉悦。
席年没在意他妈的回答,反而盯着这束花看不停。
嘴角不自觉上扬。
林珊心里直犯嘀咕,以前没少见这花,也没见他这么高兴。
联姻的事情敲定后,事情飞速进展。
席年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忙成了个陀螺。
婚期正好定在两个月后,双方都想着速战速决。
倒不是敷衍,而是他们觉得,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因为联姻的事情时间拉得太长。
席年一边忙着和公司新职位交接工作内容,一边还要过婚礼的流程。
姜宴也是一样的忙,两家公司业务涉及良多,只有偶尔在交接工作时能见上一面。
每次一看见姜宴,席年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
他向来不在意自己的外表,然而看见姜宴时,他总会眼睛偷瞄过去,迅速收回,然后想自己的衣服有没有整理好。
两人通常不会有太多言语上的交流,只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姜宴会对着席年轻轻眨眼。
席年面上还是那副表情,只是仔细观察,能够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席年时不时抽出时间和姜宴一起吃个饭。
昏黄灯光下,氛围静谧,两人很安静地吃着。
吃饭的地点通常都是姜宴订的,考虑到席年在外多年,他通常都会订家常菜。
纵使席年很能抗压,多日的忙碌总是让人疲惫。
在这样的氛围下,席年不自觉露出点疲倦,进食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
“很累吗?”姜宴给席年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问到。
席年吃的很香,头也不抬:“累死我了,感觉比我毕业答辩那段时间还累。”
姜宴是一如既往的情绪稳定:“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他不慌不忙吃着饭,和席年形成对比,席年看着他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忍不住感叹:“你铁打的?感觉你的事情好像比我多啊。”
他轻描淡写道:“习惯了,没觉得多累。”
这倒是与席年印象中的姜宴相去甚远。
高中时候,姜宴虽然长着一副学霸样,但不咋爱学习。
他的成绩不算拔尖,也不至于到让人头疼的地步,飘飘浮浮总是在中等水平。
那时候姜宴虽然也不爱笑,但是总是温柔的,冬日里冷硬的风也吹不散的那种温柔。
不像现在,偶尔席年从旁观察,看见他是真的没有一点笑意,眼底似是常年化不开的雪。
气场很足,冷下脸的样子会比席年的臭脸还吓人。
席年忍不住问:“这么多年,没有开心的事吗?”
听见这个问题,对方愣了一下,有点奇怪:“怎么这么问?”
席年不回答,只是拿出手机,在姜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席年把手机拿给姜宴看。
画面上的人面无表情,眼里没有笑意,像是枯萎的花,平静的湖,任何石头投进去,都泛不起一点涟漪。
让人心惊的平静。
好像垂垂老矣的迟暮之人,决定就这样忙碌过一生。
姜宴看着这张照片,没懂席年的意思:“这是……?”
席年没回答,拿回手机,打开相册开始翻,翻到另一张照片给姜宴看。
那是席年和姜宴仅有的一张合照。
少年并肩而立,阳光正好,倾斜在两人的肩头上,两人都没怎么笑,但神采飞扬。
席年说:“高中的你不是还挺开朗的嘛,现在怎么笑都不笑一下?”
姜宴哑口无言。
他根本没注意这些。
一下子安静下来,席年静静吃着饭。
过了一会儿,姜宴开口:“大概是……没什么开心的事吧。”
席年动作一顿。
虽然在国外的日子也不好过,但席年还是觉得没有白来。
他在国外不常交际,但还是交了三两知己。
席年慢慢说:“那你有没有认识新的人?”
他这话问的隐晦,姜宴却迅速理解他的意思。
姜宴垂下眼睫,摇摇头。
难道白俞对他的影响就这么大吗?
还是说,已经不抱希望了?
席年决定不管不顾直白问姜宴:“你还在喜欢白俞吗?”
他不由自主抓紧了筷子,等着姜宴的答案。
如果……如果姜宴还喜欢他。
席年心想,那他就不要联姻了。
没意思。
所幸,姜宴很认真回答:“从他跟我分手后,过了一两年吧,我就不喜欢他了。如果我还喜欢他,我是不会联姻的。”
席年的心放下了,但同时又有点难受。
“只不过……”姜宴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姜宴神色有点惘然:“我感觉自己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说完又苦笑:“这大概就是我联姻的原因吧。”
席年半天没有回话。
姜宴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越界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如果你……”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话题,我不会再提了。
他有点懊恼,忘了两人本就是联姻的关系,不适合谈论如此亲密的话题。
“慢慢来嘛。”席年突然开口。
他认真看着姜宴:“不要道歉。”
“我会努力和你做家人的。”
“家人之间也可以有爱。”
席年本来想说,爱人。
但他怂,能说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极限了。
愣住的人成了姜宴。
席年说完不敢看姜宴,低头吃饭。
却听见对面传来一声笑,像是湖面碎冰乍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