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山手

2、第 2 章

　　“嘿，奇萌，新同桌怎么样？”
　　“哈哈，你别问，问就是挺好。”栾雨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什么新同桌？奇萌同桌不是凌江吗？”
　　“呜呜呜，我已经是旧人了，萌哥现在有了新欢哪里还想得起我……”凌江假哭起来，被奇萌迎面扔过来的篮球砸个正着，随即捂着脑门痛呼，听起来比刚才情真意切多了。
　　“说了别叫我萌哥。”奇萌没好气地打断凌江的“真情演绎”，转头对一起打篮球的一班的同学说，“老曹上周给新调了座位，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可说的。”
　　“你们班还是男生跟男生坐，女生跟女生坐？”一班的人问。
　　“你们班男女混坐？”奇萌翻了个白眼，反问道。
　　“哎……想得美！”一班的同学一声长叹，从上初中以来，学校防早恋防的跟什么似的，就差一个班全男生，一个班全女生了，男女混坐恐怕只能存在于小学历史了。
　　“那说个屁，不打了。”奇萌撩起衣服擦了擦汗，朝众人挥了挥手向篮球场外走去。
　　“嘿，这就不打了啊？真走啊？干嘛去啊这么早？”
　　“上课。”奇萌头也不回地竖了个中指，潇洒走人。
　　每周两节奥数提高课，今天是第三节课，有个小测验。
　　奇萌顶着一脑袋汗走进教室，立刻引来了众人的关注，不说在座的全部都是热爱学习的书呆子，至少像奇萌这样心大到考前还能跑去打篮球的是没有的。
　　三十分钟做题，三十分钟讲解，一小时高强度脑力活动结束，奇萌的脑袋是彻底干了，肚子也饿得不行。
　　提高课结束，天也黑透了，奇萌拖着疲惫的身躯慢吞吞地走出校门，好不容易走到公交站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来自母亲大人的消息，“儿子，今晚我和你爸有饭局，晚饭阿姨做好了你自己热一下，晚上早点睡觉，上课辛苦了。”
　　“我可不辛苦，哪有你们三天两头搞应酬辛苦……”奇萌不甚在意地撇撇嘴，想到回家还要热饭菜突然就没了胃口，他抬头看了一下公交车站牌，又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决定还是不要难为自己，既然爸妈不在家，那他吃个私食不过分吧？于是他果断放弃公交车，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区。
　　虽说过了下班晚高峰，但去市区的路依旧不算畅通，奇萌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着过往的车辆，想着一会儿去吃什么好，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印入眼帘，只见王俊勇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如织的车流中，背上背的不是书包，而是一块不算小的画板。
　　奇萌揉了揉眼睛，突然来了精神，他拍了拍前座的靠背，说道，“叔叔，麻烦你跟上那辆自行车行吗？”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奇萌一眼，不太放心地问，“怎么回事啊？”
　　“那是我同学！”奇萌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那辆自行车，抽空瞄了一眼司机，讨好地笑道，“叔叔，您看，我们穿着一样的校服呢，真是我同学。”
　　奇萌此时万分庆幸自己遵守了学校这个周一到周五在校必须每天穿校服的傻逼规定，但他没说为什么要跟着王俊勇，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到王俊勇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下意识地就这么说了，好在司机看他年纪小又确实穿着同样的校服，便没再多问什么。
　　王俊勇在靠近市区的地方拐进了一条小路，出租车进不去，奇萌只能在路口下了车，虽然人跟丢了，但他可不会轻易放弃。
　　市区道路灯火辉煌，周围数不尽的店面房广告牌也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奇萌紧了紧书包带安慰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便一头扎进了那条小路。
　　这是两栋商业楼之间的小路，看样子王俊勇走这里只是为了抄近路，因为两旁除了高墙什么也没有，奇萌加快脚步最后甚至跑了起来，跑到路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奇萌向两边张望着，只见左边通往某个小区，右边则同样是商业楼，而二楼灯火通明的一层则明晃晃地挂着不少广告牌，诸如“少年之家”“XX画室”“XX舞蹈”。
　　奇萌看了一圈，没找到停车的地方，也不能确定王俊勇最后是不是进了这里，他有些懊恼地挠挠头，最后转身慢慢走回小路。
　　“奇萌？”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带着不确定和诧异。
　　奇萌猛地回头，便看到王俊勇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根锁链，正面带不解地看着自己。
　　“我……”奇萌卡了壳，他发现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便只能强行转移注意力，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自行车锁坏了，下来锁车。”王俊勇解释道，下一刻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半路看到你便脑袋发热跟踪过来的。”奇萌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于是他回答说，“刚下课。”其实也算实话，只不过时间地点都不对。
　　“好吧。”王俊勇点点头，走下台阶，向对面的小区走去。
　　“你自行车停哪里了？”奇萌顺势跟上去问道。
　　“小区里，安全一点。”王俊勇侧头看向奇萌，疑惑道，“你跟着我干嘛？”
　　“我看看，以后我也能骑车来了。”奇萌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上的什么课？”奇萌又问。
　　“素描”王俊勇侧头看了奇萌一眼，兴许是夜晚灯光照耀的原因，奇萌没了白日里的嚣张气焰，看起来平和多了，其实他对奇萌也没多大意见，奇萌长得好，成绩好，体育好，在每个老师面前都吃得开，班里同学也都认可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这么一想似乎奇萌平时我行我素的成因就是如此，只要他不一直针对自己，自己也是能跟他和平相处的，至少此时的奇萌看起来像是个普通同学甚至是朋友，于是他也稍稍放下心来，顺口问道，“你呢？”
　　“我……”奇萌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广告牌，回道，“围棋。”
　　“那很难吧？”
　　“也还好，”奇萌斟酌着回答，“我也才刚学。”
　　“哦。”
　　两人终于走到了小区停自行车的地方，王俊勇找到自己的自行车，蹲下身锁车，边提醒道，“如果你以后要来这边停车，最好先和这里的门卫大爷说一声，一般不是小区里的他不给进。”
　　奇萌点点头，问道，“你怎么能进来的？”
　　“我来这里学画好几年了。”王俊勇锁好车准备往回走，突然回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奇萌。
　　奇萌心里咯噔一下，怕王俊勇看出自己在撒谎。
　　“那个，我说实话……”
　　“你说。”奇萌偷偷咽了口口水，没来由地手心出汗。
　　“你现在才开始学围棋是不是有点晚？”
　　“什么？”奇萌愣住，瞧着对面的人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是真心提问，不免一口气哽在胸口，怎么，十三岁学围棋太晚了吗？
　　“你别生气，我就是问问，”王俊勇似乎看出奇萌脸色不对，连忙补充道，“如果是兴趣爱好那当然没什么关系，如果你想考段或者为高考加分那是需要花很多时间去比赛的。”
　　高考？奇萌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才十三岁有必要考虑高考吗？
　　“你不是要考青华？”王俊勇又问。
　　“呵呵呵……”奇萌尴尬地笑起来，他此时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或者用背后的书包把王俊勇的嘴给堵住。
　　“怎么了？”
　　王俊勇眼神清澈，表情认真，第一次让奇萌有了胡乱撒谎后的悖徳感，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半晌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解释道，“没什么，你不是还要去上课吗？我先回去了。”
　　奇萌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谎言落荒而逃。
　　回到家后，奇萌才想起来自己晚饭还没吃，他饿过头了，热了两个菜胡乱塞了两口，他立刻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关于围棋的事情，什么段位比赛看的他晕头转向，半小时后他关掉了网页，暗暗下了决心。
　　人们常说撒一个谎之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那么如何来结束恶性循环呢？要么勇于承认错误，要么，就把谎言变为事实。
　　之后，奇萌每周都会去上两到三次围棋课，巧的是有两次都能和王俊勇一起去。
　　天气渐冷，王俊勇背着书包在一楼大厅等奇萌出来，没多久，围棋班下课了，奇萌随着人流慢慢从楼梯上下来，几个人正围着他说个不停，他略显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神情慵懒。
　　王俊勇没来由地感到一丝紧张，似乎奇萌在哪里都很受欢迎，他有些无措地捏了捏手指。
　　“王俊勇！”奇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他的人，他三两步跃下台阶，大步跑到王俊勇跟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笑起来，“你今天怎么下课这么早？等很久了吗？”
　　“没……今天先画完了。”王俊勇老实交代。
　　“唉，饿死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
　　奇萌拖着人往外走，王俊勇刚想开口说话，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嘿，奇萌，你不够意思，刚刚叫你去吃饭你说不饿，竟然是要请别人吃饭！”
　　周围几个起哄的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就是就是，这人谁啊？”
　　奇萌眉毛一挑，故作生气道，“这我兄弟，都一边儿去，谁要听你们讲棋谱，你们自己去吃吧，我走了。”
　　说着也不理会其他人的起哄，拖着王俊勇就走，倒是王俊勇只能回头朝那几个同学尴尬地笑笑。
　　“哎，你放手，我脖子疼。”走出商业楼，王俊勇才终于有机会掰开奇萌的手，无语道，“你真就这样走啦？那些都是你同学吗？”
　　“没关系的，他们开玩笑而已。”奇萌不甚在意地揉揉手腕，装穷说道，“难不成真要我请那么大一群人吃饭啊？我可没钱！”
　　“哼，小气鬼！”背后一句冷哼。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奇萌阴笑着转身，一把抓住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娇小的短发女生，被奇萌抓着手腕，弓着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边笑边认错道，“我错了我错了，奇萌我再也不在你背后说你坏话了，快放开我吧！”
　　“陈洱，算你识相。”奇萌松开手，点了一下陈洱的脑门。
　　陈洱立刻跳出去老远，朝奇萌做了一个鬼脸，大笑道，“我要当面说你坏话，你这个小气鬼！略！”
　　“嘿，你给我站住！”奇萌作势要追上去，陈洱边跑边喊，“小气鬼！别忘了下周的比赛，你敢输我就让你请所有人吃饭！”
　　“她是？”王俊勇好奇地伸着脖子，他头一次看到奇萌跟一个女生闹得这么厉害，看起来两人关系很不错。
　　“她啊，叫陈洱，是我们老师的女儿，平时可不是一般的牛逼，看不起我们这些初学者。”
　　“啊？”王俊勇愣了一下。
　　“啊什么啊？”奇萌抬手揉了揉他的脸，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别看她长得可爱，其实就是一只母老虎。”
　　王俊勇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洱可不可爱的他没注意，倒是奇萌提起陈洱时弯起的眉眼此时显得有些刺眼，他转而问道，“你下周有比赛？这么快吗？你才学多久？”
　　奇萌深吸一口气，颇为诚恳地拍着王俊勇的肩膀道，“我说兄弟，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说话真的让人很想揍你。”
　　“……”王俊勇拉开奇萌的手转身就走。
　　奇萌立刻一跳一跳地追上去，解释道，“我就是想想，不会揍你的……”
　　两人的背影在正午的阳光下逐渐拉长，直至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