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七章 ...
-
下午陈烈正在仓库清货清得焦头烂额,好在周羽阳看着不靠谱,真做起事来还是十分给力,两个人清了三小时货总算将帐目对出来了。结果刚走出来,便看见陈暮野的越野车嘎的停在店门口,车上下来的人脸色十分不好看,一脸暴躁地进来。
周羽阳赶紧拿着单子过去:“学长,你总算来了,打你电话没接,这单子等你签字……”
陈暮野猛地停住,狠狠地盯着周羽阳。这目光像是要杀人似的。
周羽阳吞了一口口水,默默退到一边。
陈暮野到底没说什么,只扔下一句:“陈烈,你给老子进来!”
周羽阳机械地看向陈烈:“他……疯了?”
陈烈倒不以为然:“差不多吧。”
陈烈走进逼仄的休息室,里头只有一张简陋的办公桌和一张二手沙发。陈暮野就躺在沙发上,手臂横盖着眼睛,一动不动。
陈烈先从饮用机接了一杯水,走到桌后坐下。
“一大早的,发什么疯?周羽阳没有得罪你吧。”
“你能不能别提那个名字?”陈暮野很烦躁。
“啊。好。”陈烈放下杯子,好整以瑕地看着某人,“昨晚回去吵架了?”
陈暮野没吭声。
“不会是欺负人家了吧。不是我说你啊,小原那个孩子挺老实的,别没事逗他玩。我看他就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过于认真了。”陈暮野边说边看陈暮野的反应,最后补上一句,“能把人家气回家,是我太小瞧你了。”
陈暮野蹭地坐起来:“他回镇上了?”
“可不。大概是昨晚,大概是今天一早。反正是给羽阳打电话了,我才知道。”
陈暮野抿着嘴,颇有些烦躁:“我没有对他发脾气,也没有说什么重话。他莫名其妙就说我可怜他,收拾东西就滚了。一点也不听人说,没法聊。”
陈烈点点头:“这个阶段的小孩心思很敏感。尤其是他眼下是这个情况。”
陈暮野开始穿鞋子:“我出去一趟。”
“哎,不是,你去哪啊。今天有事呢。”
“你帮我搞定。”陈暮野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
天气好,林原清干起活来都是劲。先是把楼上两个房间的被子全扔洗衣机滚一圈,被褥都搬出去暴晒,然后又将厨房的卫生里外搞了一遍,才觉得够了。周成东没在家,他从窗户后面摸到了钥匙。
干了两小时,周成冬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条鱼,看到他回来,愣了半响。
“叔,我回来拿点东西。下午就回市里。”林原清将盆里的脏水倒掉,说道。
“哦。”周成冬看他一眼,“羽阳没回来?”
“我回来没告诉他。”林原清接过他手里的鱼,“午饭我来做。”
“成。我再去买点别的菜。也不知道你要回来。”周成冬转身要走,被林原清叫住。
“叔,不用。鱼就够了。”
午餐是一菜一汤。周成冬开了瓶啤酒,晃了晃杯子,说道:“这门面空着也是空着,我打算租出去算了。只租下面这一层。上面你们还住着。”
林原清有些意外:“不能自己搞点生意吗?”
“这小镇上什么经济你也看到了,养家糊口有难处。懒得费那个劲。”周成冬喝了一口酒,咧了咧嘴,“明年你们就高考了,回来的时候少,我到时候再考虑到外面去做个生意什么的。”
林原清点点头,想了半天才说:“叔,到大学我的学费我自己赚。”
周成冬看他一眼,意外没有爆粗,倒是一笑:“长大了哈。行,到时候有什么赚钱的,带上你弟一起。那孩子脑袋不灵光,你来了后,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所以有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做哥哥的,要把握住分寸。”
林原清夹菜的手一顿,然后点点头。
下午林原清在空调房里躺了一下午,周成冬约了几个人在楼下打麻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感觉有人进来了,站在床边,微凉的手还戳了戳他的脸颊。他睡意正浓,有些烦躁地推开手,那手又上前来,捏了捏他的鼻子。他有些生气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是一场梦。
四周寂静,窗外是即将坠落的夕阳,睡前原本是强风的空调,被调成了静音,温度也调到了二十六度。他身上还盖着薄毯。
林原清抓着毯子,在床上呆坐了半响,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梦里。
收拾好下了楼,周成冬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数钱,看来是赢了不少。见他下来,咧嘴一笑:“这么能睡。”
林原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走,去花莲那儿炒几个好菜。”
“叔,我得去赶最后一趟班车。”
“赶啥赶,刚才暮野不都说和你说好了,吃完晚饭一起回市里?”
林原清一惊:“陈暮野来过了?”
“上楼找你了,没一会儿就走了。说晚上来接你。让你早点吃饭。”
林原清立在那里,心里升起一种无力感。
周成冬没怎么注意他的情绪,用脚踢了下林原清,让站外面去,他要锁门。
花莲的店子暑假的时候里外装修了,竟成了有点雅居的私房菜馆,生意竟然也大好起来,于是花莲又请了一个厨师,和一个收银妹子。
店里开着空调,暂时没有客人。他们正去的时候,花莲正搂着一个女孩的腰肢在柜台里,女孩在敲计算器,花莲凑上去亲了亲她柔软白晰的脸颊。
周成冬将林原清的脸推开,大声地咳嗽一声:“花莲啊。”
花莲松开人,见到周成冬:“叔来啦。”一眼瞧见身后的林原清,“哎哟,小原儿怎么也来了。”
“花哥。”
“坐吧。”花莲坏笑着拍了一下女孩的屁股,“乖,去叫厨师炒几个好菜。”
女孩红着脸去了后厨。
林原清看到花莲的举动,脸腾地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睛。
花莲趴在柜台上,朝他勾了勾手指:“小原儿,过来。”
林原清看了看正在冰柜拿啤酒的周成冬。
“交女朋友没有啊。”
林原清吓了一跳,结结巴巴:“你……你在说……什么啊……”
他可还在读高中啊。
花莲一脸坏笑:“刚瞧你脸红了,就知道你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吧。”
林原清有些生气地瞪他一眼:“花哥,你……你话不能乱讲……”
“是吗?”花莲拉高声音,“原来有拉过啊。那小子比你没用。”
“闭上你的嘴吧!”有人端着菜掀后布帘走出来。
林原清呆呆地看着端着菜上桌的某人。
某人还系着花莲店里的碎花裙,简直没眼看。
“你别听他乱讲,他那个嘴巴是最讨嫌的。也不知道居然还有女孩看得上你。”陈暮野说。
“话不能这么说。我哄女孩子可以有一套的。”花莲笑。
林原清呆呆地被陈暮里推着到桌前坐下:“你……”
“叔。”陈暮野此刻很是乖巧。
周成冬却不意外:“没吃饭吧?一起。”
“成。”陈暮野解开围裙,解了半天,看了林原清一眼。
林原清眼睛看着别处,心里在说:别找我,别找我。
“林原清,麻烦帮我解下。”
果然。
林原清认命地闭了闭眼睛,转过脸笑道:“让花哥帮你吧。”
陈暮野朝那边抬抬下巴。
花莲又和女朋友腻歪去了。
周成冬急眼:“你这孩子,咋叫不动呢!”
林原清不情不愿地解开。
陈暮野在他身边坐下来,给周成冬倒上酒,又给自己倒了小杯,端起杯子:“叔,我敬您。”
“来来,喝一杯。”
林原清啧了一声。
酒至两瓶,饭也吃得差不多,外头已日暮时分,店里渐渐热闹起来,花莲也到了后厨帮忙。周成冬被麻友一个电话叫走,走时还叮嘱林原清到了报个平安,要听陈暮野的话。
“没牵过女孩的手啊?”陈暮野忽然倾身过来。
声音很小,几乎是在耳边说的,店里热闹的喧嚣,几乎掩盖了这声音。
林原清看向他,有些疑惑:“陈暮野,你不觉得你有病啊?”
“你看你还急了。”陈暮野嘴角微弯,眼眸晶亮地看着他,“跟个三岁小孩似的,又没有说你什么。”
“现在是没牵过,谁像你,读书不好好读……以后我……”
陈暮野将最后一口茶水喝完,微微一笑:“以后那不见得。”
“你!”
陈暮野站起来:“走吧。”
林原清原本想硬气地说,让他滚。
可是最后一班车已经走了,他不太可能打车回市里。他也不想因此耽误工作。
车子行驶在夜路上,小镇的路很长,路灯绵延向远方。陈暮野开了车载音乐,是张国荣的《取暖》。林原清抱着书包,坐在副驾驶,没有和陈暮野说话的打算。
“我真没有那个意思。”一直专注开口的陈暮野打破了这份沉寂。
林原清看他一眼,又沉默地看向前方。
“某种方面,我们是一样的人。”陈暮野默了默,继续说道,“现在你会觉得别人所谓的同情,怜悯,都像一把把尖刀在你的身体,你的心脏上搅动,这让你经常觉得痛苦不堪。其实等你长大点你会发现,这些都不值一提。真正的尖刀,是无声的,是你察觉不到的。是一句轻飘飘看似无关的话,或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坠入无间地狱。”
林原清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他呆呆地看着陈暮野的侧脸。
天色已暗,前路一片黑暗。
陈暮野的侧脸相当优越,高挺的鼻梁,眼窝深邃,他是薄唇,但并不显得凉薄。他大多时候是平静的,平和的,他总是将一切照顾得很好。但却从不让人觉得反感。
“我从来没有同情怜悯过你。”陈暮野看他一眼,看到林原清一直在看着他,便将车子慢慢靠边,直视着他的眼睛,“就算有,那也是善意的。所以,为什么就不能友好的,单纯的相处呢。你不需要对有额外的情绪,也不用觉得无以回报。更不必觉得,我对你的好,是带有目的的……当然,就算是带有目的,也不是这种。”
“啊?”林原清后知后觉意识到最后一句话,“目的……”
“你现在……还小。”
陈暮野笑了笑,忽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又温和了许多,连目光也是。他似乎有话要讲,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收回手,重新启动车子。
林原清想问清楚什么目的,但是他似乎又无比了解,此刻陈暮野是什么也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