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修仙游戏拯救赛博世界的可行性》观星望月

58、山中鬼市

　　那是一条蛇。
　　鳞片光滑手臂长的白蛇。

　　顾争伸手去抓它，滑腻触感在指尖一晃而过，那条白蛇在空中游动，绕过顾争的指节腕间，缠绵般用尾部勾住她的发丝，冰凉湿冷，柔若无骨。
　　顾争用力抓紧它。

　　画面再次破碎，白蛇消失无踪，顾争的姿势从躺着变成蹲坐，她依旧在矮凳上，陈氏也依旧懒散靠在躺椅之上。
　　院子里没了人同的踪影，她和凝元还有李秋在厨房收拾早餐那些碗筷，顾争表情变化极快，从开始的诧异转为不悦，又变回平静。

　　她直视陈氏，扯扯嘴角：“这就是陈姨您的套话方法吗？受教了。”
　　“真是可惜，我差点就能有新玩偶了。”陈氏终于用正眼瞧顾争，她用手撑着头懒散笑意，语气倒没她所说的那般惋惜。

　　“看样子陈姨并不想和我好好交流，我还以为您能看出我对您并无恶意呢。”
　　一口一个尊称，灵气却已在掌心蠢蠢欲动。顾争不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中招的，但看那情况，要不是她察觉不对挣脱出来，还不知道要被困多久，真睡过去还能不能醒来都是不确定的事。

　　“错，正因为看出你们不算坏人，我才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陈氏轻点额心，“要不然你现身的那一刻我早一口把你吞了。”
　　顾争和她对视，见她瞳孔微缩，在日光下泛着冷意，对刚才那只蛇的来路心下了然，“原来你是妖。”

　　戚家四口人，一个死人，一个泥偶，一只妖，一个人。
　　真是复杂的家庭情况。

　　“聪明，不过还不够聪明。”陈氏对自己的身份丝毫不想隐瞒，蛇信露出呲牙做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如果我是你，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会逃得远远的。”
　　顾争：“我又没得罪过你，为何要逃？”

　　陈氏冷哼，抓过她的胳膊撸起袖子，指着上臂外侧的疤痕：“把我价值千金的泥偶偷走还不算得罪我？”

　　……顾争停下攻击的动作，定睛看着臂上疤痕，她原本那是泥偶师制作时没留意的瑕疵，但听陈氏这意思……这好像是私人定制的标志？
　　说起来她这具身体确实是戚家的所有物，看这样子应该是陈氏买来的……

　　顾争陷入诡异沉默，换位思考下，如果她花大价钱买来的东西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放在某个地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人占为己用，本来懒得找，偏偏那人还找上门来问东问西。
　　她开始翻随身背包里还剩下多少钱，检查完毕后说：“你这……收金笼吗？我可以手动给砸成金饼。”

　　陈氏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实在，表情都有些绷不住，想笑又要维持凶狠模样，一时格外古怪。
　　顾争偏还认真问：“金笼收吗？”
　　反正她的东西都是天上掉下来的，给了也不心疼。

　　“不收，我又不缺那点儿钱。”陈氏收回蛇形，强行板着张脸，“我这泥偶可是舍了人情才订到的，给点儿钱就想打发了我哪有这种好事。”
　　……顾争停下掏东西的动作，看出些所以然来：“所以你是有什么事想让我做来将功补过吗？”

　　不要钱又没真动手，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事。
　　总感觉陈氏把她们留下来就为了这时候，分明就是请君入瓮。

　　“不是我想让你做，是你必须做的。”陈氏摇头，“你拿我的泥偶自然就承了我的恩情，也背负我的恩怨，这叫天意。”
　　……得想个办法把c9809揍一顿，毕竟这个身体是它给找的。

　　顾争不想听什么天意不天意，打算来点儿直白的。陈氏要让她做事，总得给些好处，要是事情不好做，她大不了跑路便是，因此顾争直说：“陈姨你直说吧，要我做什么。”
　　陈氏：“明日山中有鬼市开门，我要你毁了那鬼市，砸了鬼市你我之间便两清。”

　　顾争抓住重点：“参加鬼市的是人是鬼还是妖？规模如何？实力如何？”
　　“人鬼两三只，妖一大堆。”陈氏如实回答。

　　顾争摇头：“妖一大堆，仅凭我一人怎么完成？这个条件未必太不公平。”
　　“你想与我比试比试？我也有许久未动过手了。”陈氏皮笑肉不笑。
　　顾争：“打不过我总能逃，拿你泥偶只是巧合并非我本意，我有心补偿可你狮子大开口也未必太过分了些。”

　　陈氏丢了个东西过去，“遇到危险时捏碎它能保你一命。”
　　这是枚冰凉滑溜的椭圆形球体，纯白带着花纹，有点儿像颗蛋。握在手里轻轻巧巧，感觉稍微力气大点儿就会将它捏碎，顾争问：“就一枚吗？”

　　陈氏扫了眼她，提醒道：“小姑娘不要太贪心了。”
　　“我也只怕无法完成陈姨你的任务，到时候耽误事。”

　　顾争言辞诚恳，陈氏低声笑了句油嘴滑舌。
　　见套不出其它东西，顾争将蛋收好，免得还没开始就痛失大招。

　　鬼市这种人妖鬼混合的地方肯定不太平，她又肩负着毁掉鬼市这样与所有人作对的任务，这趟鬼市之行可谓是相当麻烦。
　　但顾争答应下来自然有她的打算，一是好奇鬼市是个怎么样的地界，二是想借此跟陈氏拉近关系，毕竟有些问题要融入对方圈子后才能得到解答。

　　如果这真是个游戏，顾争觉得她此时就是接了个前置任务，得完成前置才能开启正式任务链。
　　不过砸了鬼市……顾争思考，究竟怎么样才算砸了呢？毁了鬼市地盘还是得杀了鬼市主人？

　　陈氏施施然起身去给李秋上课，留在顾争坐在院中思索，人同见她状态不对过来问：“怎么，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算是吧。”顾争没什么头绪，对于鬼市信息也不了解，她随口一问：“你知道鬼市吗？”
　　人同意外回答：“我知道啊。”

　　“诶，你知道？”顾争抬头来了几分兴趣，“你给我说说鬼市是个什么地方。”
　　“鬼市啊……”人同坐下回想，“我见过的鬼市就是普普通通交换东西的地方，人与妖各取所需，不同鬼市有不同规矩，只要遵守鬼市内规则，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鬼市主人会约束进入鬼市的人与妖，不许她们随意动手。”

　　顾争问：“鬼市主人厉害吗？”
　　人同沉思：“我没见过鬼市主人，但按常理来说鬼市主人都是一方大妖，应该格外厉害，否则是镇不住那些妖怪的。”

　　人同又说了些信息，都很有用。顾争谢过她后出门采买，为明日的鬼市之行做好准备。
　　人同留在原地，目光落在长枪上。鬼市二字让她想起某些过去，一时竟有些怀念故乡。

　　次日夜晚，顾争孤身上山。

　　山林繁密，道路狭隘，顾争按照陈氏所指的路——朝着有月光的方向前进，来到一汪水潭边。
　　弯月倒影在水面，皱出层层银波，顾争确认好位置后终身一跃，水花飞溅，寒意包裹住躯体，她睁开眼，见证一条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巨鱼朝她游来，张开大口，混合着水流将她吞入腹中。
　　顾争没有挣扎，顺着吸力下滑。

　　鱼腹便是通往鬼市的通道，虽然它在此山中，真正的鬼市却有可能远在千里之外，这便是法术的妙用。
　　外表是鱼，内部却无器脏脏污之物，顺着干燥柔软的通道一路下滑，顾争心中默数三十秒，再见天光。

　　人妖鬼用来交易的地方应该很繁华——人同也是这么说的。
　　来自各处的人妖鬼聚集在一起，各自把东西摆在简陋的摊位上，浮空中有五颜六色的灯笼凭空飞起，为给不能在黑夜视物的人妖鬼照亮，也为监视鬼市安全。
　　在鬼市你要小心脚下，指不定就会有妖物化作原型四处晃悠，也要注意自己的钱包，无形的鬼怪偷窃时可是丝毫行踪不显露的。

　　顾争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番热闹场景，她戴好面具从鱼腹钻出，却见一片混乱。

　　用来盛放货物的摊子倒地，最近的摊主双手伸出拢住货物想要将它们打包带走，一道刀伤从他的后背捅至前胸，留下摊主维持着死前姿势僵在原地，除了这个摊主，还有其她摊主，她们有的不愿放弃货物，有的躲到摊位下方躲避攻击，有的仓皇逃跑，有的举起武器与入侵者对抗。

　　空中真的有许多灯笼，花朵形的、游鱼形的、山水、花鸟……它们材质不一做工不一，看得出是许多不同人制作出来的。
　　在灵气的维持下它们无风自动，暖黄色的竹芯永亮不灭。这些光芒本该照亮鬼市，帮助人们更好分辨货物，可如今只让顾争清楚分辨出那些摊主和逛街者死后的尸体。
　　有的是人，有的化作山猪，有的是只巴掌大的豚鼠，还有许许多多被血污沾湿被倒塌的摊位尸体压住的、顾争分辨不出的生物。

　　顾争没有动，她望着眼前这一幕，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话。

　　这是一场屠杀。
　　一场绝对力量压制下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屠杀。

　　怎么会这样？陈氏她知道吗？
　　顾争往前几步捡起地上绢花，把上面的灰擦拭干净，戴回到地上那只孤零零的头颅上，它体内流出的血液汇在低处成了巴掌大的一滩水，月亮倒映在其中，也被染成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