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修仙游戏拯救赛博世界的可行性》观星望月

24、番外

　　白鹤是在墨菊墓前见到孙虞的。
　　她什么都没带，一身黑色斗篷遮住全身，就站在那儿盯着墨菊的墓碑沉默不语。

　　白鹤本不能认出她，偏偏孙虞周身的香味是那么熟悉，善灵与恶灵的气息也在她体内碰撞，没能完全吸收的灵气涌出，在白鹤感知中是那么清晰。

　　“按照常理，祭拜是要给她们带东西的。”
　　白鹤将吃的放在墓碑前，退后几步和孙虞并肩站立，视线同样落在前方，不过她看着的不是墨菊，而是苏一她们。
　　她们虽然早已死去，但为了纪念这次相识，众人还是为苏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们做了个衣冠冢，她们在人世间终究还是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你怎么没跟着她们一起走？”
　　“我要是走了，谁来帮你复活墨菊呢？”

　　秒问秒答，孙虞盯着白鹤反问：“你怎么就知道我要来找你？”
　　白鹤朝她眨眼，语气骄傲：“出来闯荡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看错过任何人。”
　　孙虞面无表情：“那你这次看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孙虞这些日子并没有离开神女镇太远，那天恶灵将她带到郊外偏僻处，想要吃了她来补充能量，却没想到她早就和善灵合作。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善灵却比恶灵还要更了解她。它知道孙虞想要什么，平静告诉她，恶灵终究只是灵体，凡人只要能承受消化灵体时的痛苦，就能杀掉它并且拥有它的力量。
　　它可以助她一臂之力，但那些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是不能避免的。

　　孙虞等这个机会等了十几年，她不会有任何犹豫，不会错失良机。而善灵也没有骗她，在吞噬恶灵的过程中，她险些死亡。
　　恶灵不愿意就此消亡，拼命挣扎辱骂，试图逃窜，在发觉抵不过孙虞和善灵的共同攻击时，又声泪俱下打起感情牌，将这些年二人相处的细节一一说出，试图打动孙虞。
　　孙虞心中毫无波澜，她这些年不过是与虎谋皮，又怎么会真的对恶虎产生感情呢？

　　她最终还是熬过来了，实现自己这么久所期待的渴望，她成功得到善灵和恶灵的所有力量。
　　这种拥有强大实力的感觉让孙虞着迷，她终于和神女一样，挥手便可退敌无数，她不会再为了任何事而感到恐惧。
　　世间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吗？

　　孙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神女镇，按照她本来的打算，拥有力量后应该随心所欲，天地浩大，任她游历。
　　可午夜梦回，她总是梦见墨菊奋不顾身挡在她面前的那一幕。

　　孙虞是故意留下的，为了让恶灵将她带走。可她没料到的是，那个向来胆小的墨菊会突然有勇气抵挡恶灵。
　　被恶灵带走时她注意到墨菊手上涌出的鲜血，那一刻便知晓她死亡的命运。

　　孙虞在梦醒时分想起二人的相识。

　　墨菊是在她母亲去世后被买进孙府的，父亲有钱了，觉得家里应该多些人伺候，给她也分了几个。
　　她那时候被恶灵缠着，满心怨恨，面上却还要装作乖巧听话。

　　她最开始是很不待见墨菊这个丫鬟的，她被父母卖了还钱，每天辛苦劳作，还时不时被其他年纪比她大的下人欺负，把她们的活丢给她干。
　　这样苦的日子，她却还天天乐呵呵的。

　　孙虞偶尔会注意到墨菊在偷偷看她，她心中猜想她是不是在忮忌她？毕竟她们年纪差不多，她要受苦，她却在享福。
　　孙虞知道，新买进来的人里有不少都是这么想的。

　　可她错了，恶灵告诉她那丫头是个傻的，心里没有任何怨恨，看着她的眼神也不是什么羡慕目光。

　　孙虞一开始强迫自己不去注意这个傻子，可墨菊还以为孙虞没注意到她的偷看，看的频率更多了，只要孙虞出现在视线里，墨菊就会傻傻望着她。

　　孙虞终于忍不住了，她踢翻墨菊刚打上来的水，质问她：“你为什么要看我？”
　　被她突然的怒火吓住，墨菊呆呆盯着她，结巴道：“因、因为小姐像画上的仙女。”

　　画上的仙女？
　　孙虞拧眉，像是不理解她一直看自己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抿唇又问：“我踢了你刚打的水，你生气吗？”

　　“不生气。”
　　这个问题墨菊回答的很快，头大幅度晃着，像是为了表明自己话的真实性。

　　“那如果我打你呢？”
　　“打我……”墨菊陷入纠结，好一会儿才说：“如果墨菊做错了事，小姐打我我是不会生气的。”

　　“你要是没做错事，我就是单纯想打你呢？”
　　墨菊这次没有回答，捡起地上扫帚递给孙虞，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孙虞不解道：“……你干什么？”

　　“小姐你不是要打我吗？拿这个打，手不会疼。”
　　“……”
　　孙虞确定了，这个丫鬟就是个傻的。

　　她懒得跟傻子计较，又变回那个知书达礼的孙小姐，经过那次之后，墨菊再也不敢大大方方偷看她，变成每次边忙手里的活，边装作不经意的扫过她。
　　一眼、两眼、三眼。

　　恶灵对此评价道：“她要是个男的，你就该把她眼睛挖出来给她个教训。”
　　不过墨菊不是男的，又因为太傻，呆到恶灵都懒得欺负她。

　　恶灵提不起兴趣捉弄她，其他下人却在弄清楚墨菊这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后，对她越发压榨。
　　墨菊要做的事越来越多，被迫背的锅也越来越多，她人傻不知道讨好那些管事，鼓起勇气去告状也没有用。

　　某天孙虞路过花房，听见有人哭泣。
　　她本来不感兴趣，直到恶灵跟她说在那儿哭的是那个傻丫头。
　　孙虞掉头回去。

　　“你在哭什么？”
　　墨菊被孙虞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她胡乱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汗，抽噎道：“没、没什么。”
　　“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了。”孙虞冷冷看着她，像是看到弱小的自己，“被欺负了就去反抗，谁敢欺负你你就去咬他、揍他，用尽一切法子去给他教训，而不是躲在这里偷偷哭。”

　　墨菊仰视孙虞，生气时候的小姐和平时冷清的模样不同，不再像画上的仙女，更像是个活人。

　　孙虞质问她：“听懂了吗？”
　　墨菊犹豫点头。

　　“如果我没看见你的反抗。”孙虞凑近盯着她，郑重道：“我会把你赶出孙府。”
　　墨菊：！

　　赶出孙府，就意味着见不到仙女似的小姐。

　　事实证明每个人都有无限潜力，本来墨菊是被压榨的小可怜，在孙虞给的巨大压力下，成功蜕变成霸王花。

　　墨菊是真的记住孙虞的话，别人让她干不属于她的活，直接拒绝，别人对她阴阳怪气，她直接上去就揍。

　　被揍的人找管事告状，管事想惩罚墨菊，墨菊朝他大喊：“我揍他你罚我，那他之前那么多活都丢给我干，你为什么不罚他？”

　　管事恼怒，抬手就要打她，墨菊直接冲上去将他撞翻在地，谁来拉她她就咬谁。

　　“天杀的！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儿干了！”

　　最后还是几个人合伙将墨菊拽住，管事才得以爬起来。他愤怒大吼，上前想要教训墨菊，却被人一脚踢在地上。

　　“小姐，是我管教不严，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们。”
　　管事被踢得胸口发疼，可一看踢他的是大管家，立刻不敢多言。

　　“是该好好教育教育，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孙家养的都是些仗势欺人的家伙。”
　　“是是是，来人，把这两人都给我拉下去。”
　　管家心中恼怒，想要好好教训这不识趣的两人，孙虞却开口阻拦：“停下，那个墨菊就别拉下去了，我看她干事不错，就到我身边伺候吧。”
　　管家尴尬提醒：“可是这丫头刚打了……”

　　“我的命令有什么不妥吗？她受欺负了反击回去，又没有做错什么。”
　　孙虞表情变得不悦起来。

　　“没有没有，你们几个，快把墨菊放开。”

　　就这样，墨菊从最底层的洒扫丫头一下子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她陪着孙虞一起长大，撞破她和恶灵的交易，知道她心中的不平，理解她渴望的自由。
　　而最后，也为了她而死。

　　明明回忆的墨菊，孙虞却又想起自己那早逝的娘亲。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她了，或许是因为娘亲觉得她太过心狠，太过贪婪，连她的梦都不愿意入。

　　孙虞的名字是娘亲取的，那是娘亲做姑娘时见到的花，被它的美而惊艳，便送给第一个被她生养的女儿。
　　可是娘亲你忘了，孙虞想，虞美人是有毒的。
　　她变成这样，娘亲你应该接受才是。

　　“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干嘛呢？我都已经准备好帮你了。”
　　白鹤笑笑，朝她摊开手掌。

　　片刻后，两枚木牌落入她的手中。

　　“小姐小姐，你怎么把我救活的啊？”
　　“小姐小姐，你现在也能穿墙了吗？”
　　“小姐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呀？”

　　旭日东升，孙虞逆光而行，身边跟着个小孩，牵着她的手一蹦一跳。

　　之后的某一天，神女镇送走一位游方道人，和孤零零的来时不同，这次的她背着个熟睡的小孩，坚定朝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