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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与师别 ...

  •   纵尸派?舞七愣了愣,她对纵尸派唯一的了解就是关于冥岳长老。
      在她十岁之前,还是能遇到很多纵尸派的弟子的,他们与五毒派一同待在白鹤山上,两派各有长老,同奉一位教主,被世人并称魔教两派。但是有一天,教主在闭关时突然暴毙了,死亡原因颇有猫腻,两派内的长老们集议了几天几夜,这几天舞七记得特别清楚,因为长老们都在集议,他们这些当弟子的不用早课,冰水便拉着她跟舞玖打了好几天的叶子牌。
      “地牌一打,凑成一副‘顺水舟’,赢了!”舞玖将手牌摔到木桌上,振臂兴奋地大呼。
      “给钱!给钱!快点的,一人五个铜板!”舞玖兴奋地伸出手,在舞七和冰水之间来回晃悠。
      冰水瘪了瘪嘴,摸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布袋,“我先欠着。”
      “什么!”舞玖脸色霎时一黑,“你都连着欠几回了!别想赖账我告诉你!”
      说罢他伸出手掌,将手指微微弯曲,手臂在空中抓虚无一般来回比划,面容故作狰狞,看上去甚是滑稽。
      “干什么蠢兮兮的。”冰水似被他的模样逗笑了,踢了他一下。
      “我在模仿冥岳长老出掌呢。”
      “冥岳长老?那是谁啊?”舞七问道。
      舞玖停了动作,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一手搂着冰水,一手搂着舞七,将她们二人贴身拉至他的两侧,“你们不知道吗?纵尸派的冥岳长老独创了一招‘七式吸星神功’,据说在跟长青派掌门对掌时,将那掌门打得把月下不了床呢。”舞玖说着又拉了一下她俩,“而且据说咱们教主,就是被他一掌劈死的!长老们都在商量如何处置他呢!”
      冰水脸色瞬间一白,急忙捂住舞玖的嘴,“你疯啦!你竟敢在背后非议教主!”
      “切,这有什么。”舞玖一脸不屑。
      舞七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教主,应该说五毒派的大多数弟子都没有见过教主,常年神龙不见首尾、活在传说中的人,他们这些弟子都对他没什么感情,她甚至连教主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她当时的注意力也没有在那个冥岳长老身上,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叶子牌,发出一丝无奈地叹息声,“手牌怎地如此烂。”
      她没有想到后来会与冥岳长老有一面之缘,而且是以不太美好的方式。记得五毒和纵尸两派最后长时间的集议并没有解决矛盾,长老们似乎不欢而散,两派隐隐有决裂之势。
      她如往常一样给师父倒水时,由于前天晚上跟舞玖、冰水俩人半夜偷偷打了许久的叶子牌,白日精神便有些萎靡不振,手忙脚乱之中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啪嗒——”茶水全洒在了那人的黑色衣袍上。“恕罪恕罪,我手滑了。”她伸手想要去擦,却被那人一把推开了。她偷偷抬眼,发现是位半秃顶的银发老人,他的眼珠几乎一片灰白没有瞳孔,她吓得惊叫一声,向后猛退了几步,跌在了地上。
      “舞阳,看好你的徒弟。”老人转动了几下眼珠,冷漠的声音沙哑而尖锐,像木锯拉在心口上,格外引之不适。
      “小七,不得无礼,这位是纵尸派的冥岳长老。”
      “长老息怒,长老息怒。”她连忙对着冥岳长老连行了好几下跪拜礼。
      “纵尸派早已与我们决裂,却一直都有吞并我派、称霸魔教的想法,尤其是近几年,狼子野心愈发明显。”舞阳低低的嗓音将她回了神。
      “名门正派还会顾及表面名誉,行伪君子之事,但对于纵尸派,早已视我们如眼中钉。”
      “你武不善作,此番下山,决不可与纵尸派起任何正面冲突。”
      “弟子明白。”舞七鞠了一躬。
      “此次下山,师父只交代你一个任务。”舞阳将她扶起,“先一路南行到浔阳,与你桂然师姐汇合。”
      “你桂然师姐会告诉你任务的具体内容,你若在浔阳找不到她就去长青派,她已成功混入长青派之中。”
      “之后我会通过飞鸽传书或者信人的方式来与你们联系。”
      “徒弟明白。”舞七点头。
      “这个你拿着。”舞阳将一把剑扔给她时,她下意识地双手抱住,落入怀中时发现格外的轻。“好轻的剑。”她单手举起,感觉连平常练武时用的铁剑重量的一半都不到。烛火下剑是暗银色的,纹理简单规律,剑锋锐利,寒光闪烁,是一把品质上乘的剑。
      “不错不错。”她试着随便舞动了几下,越发满意了,因为她内力不足,之前用普通的剑,总有一种笨重之感,这把剑虽说轻盈,但刚柔并济,与她甚是匹配。
      “多谢师父!”舞七恭恭敬敬地又朝舞阳鞠了一躬。
      “最后……再陪为师再看一看白鹤山的初日吧,好久没有看过了……” 舞阳的眼波闪了闪,再次凝眸望向舞七时,里面似乎泛着淡淡的水色,种种复杂之意交织在一起,又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
      朝阳初升,霞光数道,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坐在山顶草堆边俯视山下的一切。
      “小七,你知道我们为何被称作魔教吗?”
      “……我不知道师父。”
      “因为「五毒」和「纵尸」本身的邪性,注定了是不会被世人认可的,但你是剑宗弟子,非五毒亲传,更与纵尸毫无相关,师父希望你……不要被此拘束住。”
      “不被此拘束住是什么意思呀师父?”舞七疑惑不解,侧脸扭去望向她最敬爱的师父。
      “顺从本心,无悔所行……这也算师父的私心吧,师父不希望你被教内这百些年的恩恩怨怨所蒙蔽双眼,成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
      “哦……”舞七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你会明白的,小七……”
      师父交代她的事情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回房后,舞七便开始整理衣物,一件紫色外衣不小心掉在地上,她刚伸手,另一双手比她快一步,替她捡了起来,她一抬头,是意料之内的人。
      “玖师弟。”她轻轻叫了一声,“我曾经告诫过你的,不可以随随便便到女孩子的房中,若是让师父知道了,又该责罚你了。”
      “我不在乎那些的,师姐。”舞玖几步向她走近,扶着她的肩膀,离得近了,舞七才发觉,舞玖的眼角带红,似是刚哭过一场。
      舞七心下一软,“怎的哭了?这么舍不得师姐?”
      “……那倒没有,只不过师姐还欠我三十个铜板,下山前能先还给我吗?”
      “……”舞七沉默了一下,“本来今早是要还你的,结果被冰水抢去了,她说你的东西便都是她的。”
      “那女魔头这么说?!”舞玖面容失色,俊俏的脸庞时青时白。
      舞七轻笑一声。
      “师弟你真的长大了……”舞七看着舞玖不复幼时的圆润可爱,逐日英挺冷峻的眉眼,忍不住感叹道“就是个子还没有长开。”她轻轻低头看向舞玖的头顶。
      “……师姐可以不提我的身长吗?”
      “这有什么……男孩子长得晚些。”
      “……不说这个了,七师姐,我其实……”舞玖眼圈红肿未退,脸颊竟可疑地红晕了起来。
      “其实什么?”舞七疑惑。
      “……”舞玖目光闪动,隐去了一抹而过的复杂之色,看向她时双眸已趋于平静,“没事,一路顺风。”“好。”舞七应声道。
      舞七换了身男装,将银剑别至腰间,天色已经大亮,临走前她向一个师兄打听长青派的位置,师兄告诉她长青派在浔阳出没,而她下山后一路南行便可到浔阳。
      本来她可以趁着天亮下山,结果生生耽误到了寅时,天都快暗了 。
      ……因为她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山下虽说有各宗长老设置的结界与陷阱,但那是为了防止正派与仇家的闯入,普通弟子在长老们允许后上下山还是易如反掌的,沿着山路直线而行便可。但她舞七又不是普通弟子,她是废材中的末流,或许像怀云师姐之类的不小心踩入长老埋伏的阵地了,可直接破阵而行,但对她而言,光是阵四周的真气和原流,都能把她的五脏六腑来回倒腾个遍。
      所以她只能利用轻功在林间的树枝和危峰的山石上来回跳跃穿梭,她原本以为身处高位看得更远,结果山间云雾缭绕,抬头一阵浓雾,低头一片树冠,什么也看不清楚。
      “坏了,不会要下雨吧。”在舞七无头苍蝇似地在山间绕来绕去将近两个时辰后,她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心里咯噔一下。
      还好舞七的担心没有发生,兜兜转转,她竟慢慢分辨了山路,沿南而下,顺利下了山。
      舞七脚踩在地面上时,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或许是在高空中跳跃得太久了,她竟有一种想吐的感觉。“这可不行。”她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必须要休息一会儿了。”
      而此刻,离舞七不过数百米的林间,一个衣着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慢慢蹲了下来,他捡起了一片落叶,轻抚上面新起的划痕,清冷漠然的面容上慢慢扯出一个古怪的微笑。明明是看上去不到弱冠之年的年轻男子,伸出的手却粗糙干瘪的宛如耄耋老人“果然是这样。”他冷冷地开口。
      “怎么了,徒弟?”他身旁的个头矮小的老年男子问道。那老人头顶半秃,稀少的银发随意地披散在肩膀,眼睛没有瞳孔,竟是浑浊一片灰白,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和数不清的刀疤配上一双涣散的灰白眼球,格外地渗人。
      “四处有真气的痕迹,看来不久前刚有人运气而行经过此处。”
      “不可能!”老人动了动眼球, “此处危机四伏,陷阱遍布,如若有人经过,必定会踩中阵法,你我师徒二人不可能毫无察觉。”
      “我猜那人应该是用轻功从林间穿过的。”他看向树干,“因为树干、落叶上都有痕迹,唯独地上没有。”
      “利用轻功来掩盖自己经过的痕迹吗?……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你我师徒二人待的这些天都没见着几个活人,我看此人多半是从白鹤山里下来的。”
      “我们要不要追上去把他杀了?”年轻男子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不可!对方身份和实力我们一无所知,绝不能贸然行事。”
      “师父,我倒觉得那人像是个小角色,我们为何不把握机会杀鸡儆猴给五毒派点警告呢?”
      “……即便是普通弟子也不能如此,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还没到主动与五毒派撕破脸的时候,不可惹事生非。”
      “弟子遵命。”年轻男子起身,贴身的衣袍显得他身形颀长劲瘦,干瘪的手指缓缓摸向腰封下侧绣了暗黄色的“商”字的衣料,渐渐攥紧了拳头,“商”字被皱巴巴地握成一团。
      ……
      “公子,此去南行是走山路还是走官道?”
      “山路和官道有区别吗?”舞七理了理有些不太合身的黑色便服,这身男装是出行前她问舞玖借来的,舞玖身子比她娇小,所以她穿着略有些紧巴。
      “官道路虽宽敞平坦,但无法直达浔阳,需要先东下过盛京,再西下至浔阳,长途迢迢。而山路临近直达但颠簸难走,价格倒是没差的,两种走法都是二两银子,一切全听公子定夺。”
      “走山路吧。”舞七是在路途中遇到这个车夫的,她本来打算休息足够后,一路轻功而至,既然遇到了车夫,也就图个方便了。
      “公子你去浔阳做什么?”车夫问道。
      “到长青派拜师学艺。”舞七随口回答。
      “那你还是很有眼光的,长青派可是四大门派中最受人追捧的门派,据说他们的掌门离华不仅武功盖世无双,而且心怀苍生大爱无私。”车夫侃侃而谈,“不过长青派还是在几十年前才最风光,当时离华不仅是长青派掌门更是武林盟主,派内四大宗主的威名江湖人士无一不晓,不单是圣上信以依赖的国派,更是无数江湖侠子向往的地方……这十几年到底是衰退了呀,无相派崛起的速度太快了。”
      “……”舞七没有回应,掀起帘子默默看向外面的林间景色。
      “离华和四大宗主们老了呀,近几年内也没有听过长青派的后起之秀了,倒是无相派少年英雄辈出,前些日子还听说他们的一位大弟子诛杀了许多魔教余孽,名字叫柳什么来着……哎呀,记不清了,但我个人认为想要求武的话,还是去长青派,毕竟老牌门派更靠谱一点。”
      须臾,细雨如丝,淅淅沥沥,雨雾如面纱般轻覆着大地。
      舞七将自己缩成黑色的一小团,眸色渐渐晦暗,只觉得车夫口中的“魔教余孽”异常刺耳,似是连车内都阴冷了十分。
      “下雨了,车夫。”舞七落下了帘子。
      “哎呀,真是倒霉……泥泞路可不好走呀,估计要晚到一些了,公子。”
      “不打紧。”
      这次下山除了师父交代的任务外,她有着自己的私心,就是找到她的爹娘。
      “那是一年冬天,为师在山下扫雪时,意外听到了你的哭声,在一处石堆里发现了你,怕林寒涧肃冻伤你,抱你进了屋里,想来也是一种缘分。”
      之前舞七向师父询问关于她的身世,舞阳微笑着,轻抚她的发丝道。
      她其实自己也清楚,她的武学天赋不高,在师父座下的三十位弟子中实力能勉强占到中流,但论整个五毒派,她是排不上一点名号的。
      她也没有指望自己在武学上有什么高深莫测的造诣,下山历练,看尽繁花后,安居白鹤山即可。如果有幸能找到爹娘的话,她打算把爹娘带到白鹤山,让他们领略一下她长大的地方,她还会将冰水和舞玖介绍给爹娘,告诉他们这是她最好的同门,余光便在白鹤山长长久久下去。
      雨声的确有易于入眠,虽说车程有颠簸,但舞七闭上眼睛,伴随着耳边轻柔的雨滴,带着笑意渐渐睡着了。
      ……
      “公子,只能到这里啦。”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的声音唤醒了她,“前面泥泞太多淹了路车子过不去,公子你徒步再往南走四五里便可到浔阳,据说长青派在浔阳南边郊的昆吾山上。”
      “多谢。”
      就在舞七下车后,刚往南走了两步,想等车夫走远了再运轻功时,“嗖!——”北面方向林间凌空中突然冒出一支利箭,直直地射向车夫。
      “快趴下!”舞七冲车夫吼道,一跃而起,抽出银剑将利箭一斩两断,看向北方一闪而过的人影,“你且在这,我去追他!”舞七几步腾空跃至树上,冲向人影。
      “啊!啊!啊!饶命啊!”车夫大叫,一脸惧意,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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