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告白》檐上雪

7、住在隔壁

　　乔夕悦去洗了把冷水脸，然后返回沙发，呆呆看着她刚刚给秦远阳发的定位。
　　发了很久的呆，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穿得太少，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而她对门铃响起的期待狠狠压过了感冒带来的难受。

　　她就这样静静坐着，待会儿他来了该说些什么呢？
　　回想她和秦远阳的相识，现在想想都觉得好丢脸。
　　大一下学期，她和爸爸吵架，老爷子惩罚她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断了她的生活费不许家里任何人给她转钱，可能这一招他以前在对待两个哥哥时百试百灵，但换了她，就失了效力。

　　家里人肯定不会不管她死活，背着老爷子偷偷给她转钱，那时候她傲得很，答应不要就是不要，一分钱都不要。
　　她学着室友找兼职挣生活费，第一份兼职是在商场里做临促，她没想到自己身体这么弱。那天耽误到中午两点才空出时间去吃午饭，她点了一盘土豆丝炒饭，秦远阳点的是番茄鸡蛋炒饭。

　　没吃早饭，从起床一路饿到了现在，低血糖导致她头晕眼花，眼前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店员把饭端上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去抓盘子，却不小心把盘子给压翻，饭撒了一半在桌上，筷筒也被抖翻在地。

　　她顾不上去捡筷子，伸手抓起盘子里剩的饭就往嘴里塞，热乎乎的饭入了胃，她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眼前朦胧的世界渐渐清晰，秦远阳的脸也由模糊变得清晰。

　　他垂下眼睛，看了眼她沾满番茄汁儿的手，什么话也没说。
　　她自己也看傻了，她点的好像不是番茄炒鸡蛋。

　　然后她点的炒饭被端上来，她一脸为难，犹犹豫豫地把面前的炒饭推过去，“希望你不要嫌弃！”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他对秦远阳说的第一句话。

　　秦远阳话很少，不过没关系，她话多，不嫌弃。
　　得知他也在同一个商场，不同区域，所以彼此都没见过。每天中午她都要去找他一起吃饭，秦远阳再冷淡，也敌不过她的自来熟。

　　他们就读的两所大学隔着一条街遥遥相望，只需要穿过一个红绿灯，她就能见到他。最意外的是他跟安安竟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她让安安帮自己要到了他的课表，得空她就往对面跑。

　　大学时她可以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而那时的他从来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她就开始得寸进尺，理所当然地让他陪着她去做更多事。

　　为了挣生活费买零食，她不断接兼职。
　　有一次接了一个人口普查的兼职，白天人都没怎么在家，只有晚上跑，但大晚上她一个女生独自入户普查，实在是太过危险，这点危险意识她还是有的。
　　找安安陪，两个女孩子，加起来不到两百斤，遇到危险了也是一遭遭一双，理所当然地想到了秦远阳。

　　秦远阳没有拒绝，敲开一户门，边询问边填表时，他就等在门口，陪她跑完一户又一户。
　　这样的事有了一次就很容易有第二次。
　　她又接了一个家教的兼职，那家的男主人让晚上八点过去，她再次叫上了秦远阳。

　　幸亏是叫了个男同志，按照约定时间到了那家，门一打开，家里只有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大汉，根本没什么八岁男孩，要不是叫上了秦远阳，那天她会遭遇什么，想到都后怕。

　　她找什么兼职秦远阳一次都没有干涉过，那次他的脸色很臭，让她以后找安全一点儿的兼职。

　　想着这些，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赋予她期待的铃声终于响起，乔夕悦望着门口，再次见到他，她其实是开心的。那始料未及的一个照面，让她为爱沉寂的心重新雀跃起来。

　　她拉开门，见他穿一件板正的廓形大衣，身姿挺拔如松，头发比大学时短了一截，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和大学时不一样，那时他身上都是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带着些微柠檬的香气。

　　秦远阳看看旁边的门，再看看她，“你住这里？”
　　“嗯！今天才搬过来的。”乔夕悦没有多想，把他让进来后，赶紧回到沙发上坐好，就这几步路，她走起来都是飘的。

　　秦远阳打量了下屋内的环境，提着一口袋药避开挡路的纸箱绕到茶几旁。
　　他看向乔夕悦，她的样子十分憔悴，脸烧得红扑扑的，眼圈乌青，头发也很凌乱。
　　把口袋放在茶几上，他先从里面拿了一根水银温度计出来，“先量一下多少度。”

　　乔夕悦拿过来就要往衣服里塞。
　　“等一下！”
　　秦远阳整个一大无语，“先甩一下。”

　　乔夕悦直接还给他，“没力气，你甩。”
　　秦远阳拿过来，甩到刻度线下，再给她，乔夕悦拿来夹到腋下。

　　秦远阳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你待会儿怎么睡？”
　　纸箱都原封不动地摆在一旁，看箱子的数量，收起来两个小时都嫌保守。
　　“精神好点儿了就收”，算着时间大约有五分钟，乔夕悦把温度计拿出来，看也不看，直接递给了秦远阳。

　　秦远阳举起来对着灯光看——
　　三十九度二，已经是高烧了，即便这会儿降了下去，晚上可能也会反复发烧。
　　他收起体温计，观察了下她的喉咙，又问了几个问题，心里有了预判。按着剂量配好药，“先把药吃了。”

　　乔夕悦胃隐隐作痛，但她现在浑身都不舒服，胃部的痛感也就不那么明显了。她接过药握在手里，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没有水。”
　　“你等一下。”秦远阳拉开门出去，乔夕悦以为他是去楼下便利店买，忽然听见隔壁传来门开合的声音，她大脑有点儿当机，后来秦远阳端了一杯水再次回到她面前，她才后知后觉，用空闲的那只手指指隔壁，眨巴两下眼睛，“你……你住隔壁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秦远阳的语气里含了点儿无可奈何的意味。
　　乔夕悦赶忙解释，“我发誓，我绝不是有意的。”
　　秦远阳把水递给她，“先把药吃了。”

　　乔夕悦吃了药，秦远阳找来一张A4纸，裁成几小张，把买来的药包成六等份，“这一盒是退烧药，发烧时才吃，不发烧不吃，剩下的是感冒药，一天三次，一次一包，吃完症状减轻了就不吃了，要症状没缓，就去医院。”
　　最近医院发热科室人满为患，感冒症状目前不算严重，但伴有发烧，就怕是感染了比较厉害的病毒。

　　胃痛得厉害，这回忽视不了，乔夕悦脸色惨白，慢慢躬下身，秦远阳脸色凝重起来，赶紧过去扶她，“怎么了？”
　　“胃……胃难受，想吐。”

　　秦远阳一琢磨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你没吃晚饭？”
　　准确得说乔夕悦这一天只吃了一顿饭，午饭还只是草草对付了两口。
　　乔夕悦回话的力气都没有，轻轻摇了下头。

　　秦远阳眼睛里划过一丝懊恼，药里有刺激胃粘膜的成分，他刚刚怎么就没多问一句？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送她去医院，乔夕悦突然立起身，冲进了卫生间。抱着马桶哇哇吐了半天，刚刚吃进去的药全吐了出来。

　　秦远阳站在旁边递纸，她现在这样子，胃里空着，去医院也没法立即用药。
　　等她吐完了，秦远阳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仍然滚烫，必须赶紧把温度降下去。
　　乔夕弱虚弱得问，“要不再吃一道？”

　　秦远阳摇摇头，“你之前胃就不舒服了？”
　　乔夕悦想了想，大概一个月了。她的工作强度大，上个月只休息了两天，剩余时间都差不多要加到凌晨两三点，忙起来也顾不上吃饭，大概就是那时候出问题的。

　　“上个月就不怎么舒服。”
　　“你胃不好，现在胃里又没东西垫着，再吃还是会吐。”
　　乔夕悦一脸忧色，“那怎么办？要去医院吗？我明天还得去加班。”
　　秦远阳暗自叹气，都病成这样了还惦记着上班。

　　他望了望厨房的冷锅冷灶，灶台上干干净净。
　　“先去我那里，我熬粥，很快。”
　　乔夕悦嗔怨道，“我不想喝粥，点外卖吧，这会儿还有烧烤，铁板烧也行。”

　　秦远阳懒得理她，轻轻捏住她的胳膊，拉着往自家走。
　　乔夕悦强打精神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装修偏冷调，符合秦远阳的风格。

　　乔夕悦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南二环上的房子，建面一百三十平，就算是医院公积金交得高，首付也不少钱。秦远阳是单亲家庭，他妈妈拉扯他长大已经非常不容易，应该没有余钱拿给他买房了。对于秦远阳这样的工薪阶层，能在三十岁之前只凭自己就混上这样一套房子，也算是出息了。

　　秦远阳把室内温度调到二十四度，“你坐一会儿，我去熬粥。”
　　“我先洗把脸。”乔夕悦感觉身上都是酸腐味，极难闻，要不是条件不便，她还想洗个澡。
　　秦远阳把她带到洗手间，等水龙头里放出热水才去厨房熬粥。

　　乔夕悦洗好脸，抽了两张纸擦脸，无意间瞥见不锈钢架上，牙缸牙刷都是单个，她又四下看了看，都没有发现女性存在过的痕迹。
　　为了缩短时间，秦远阳熬的是小米粥，还贴心得撒了一把枸杞，二十分钟后关了火，盛起一碗端到客厅。

　　乔夕悦乖乖坐在沙发上，热气腾腾的白烟氤氲在她与秦远阳之间，她微微仰头，“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不怕你女朋友吃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