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告白》檐上雪

18、那不是我同事

　　正气愤着，有人问，“诶！怎么是你啊！”
　　乔夕悦看到说话的人，反应半天才记起是当时和张林闹到医院，帮自己给伤口消毒的护士。

　　乔夕悦笑了笑，“我记得你，上次谢谢你了。”
　　“你怎么又来了？”热心护士扫一眼旁边那个比张林长得更斯文周正的池程，“该不会是”

　　乔夕悦赶忙否认，“不是不是，这是我同事，在公司不小心把脚扭了，他送我来医院。”
　　那头有人在唤护士名字，护士挥挥手，“我们要去吃饭了，要帮你带饭吗？你脚好像不方便。”

　　护士以前实习时也被医生骚扰过，见乔夕悦面对职场骚扰这么刚，就十分喜欢她。
　　乔夕悦委婉拒绝，“不用了，我同事去买，谢谢了。”
　　护士离开了，亲昵地跟在那位骨科的杜医生旁边，看来应该是情侣。乔夕悦想再看看秦远阳，结果那厮连头都没回。

　　池程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几个都是年轻人，不确定她到底在看哪一个。
　　他收回目光，“我去买饭，想吃炸鱼薯条炒面吗？”
　　炸鱼薯条炒面。
　　伦敦餐馆里很常见的一道菜，那是乔夕悦的噩梦。而池程却对英国菜适应良好，屈指可数的几次约会，饭桌上都有这道菜，某个人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也很喜欢。

　　乔夕悦瞄他一眼，“你既然记得我们一起吃过炸鱼薯条炒面，就该同时记得我说过我最讨厌这道菜。”
　　这边也不一定会有这道菜，池程不过是想让两人变得熟稔起来。
　　“想吃什么？”

　　他在乔夕悦什么都不想吃，她赶他，“你快走吧！我男朋友过来看见你该误会了。”
　　池程挑挑眉，“真的有男朋友？我想见见他。”
　　乔夕悦回想当年除了觉得这人气质和秦远阳有那么点点像，还看中了他什么特质，才会答应跟他交往的？
　　他的自以为是明明就很讨厌。

　　“策划书，我昨天忘记规定Deadline了，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要在我的收件箱里看到它。”乔夕悦按捺住火气，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他。
　　池程抿抿嘴，神情复杂难辨，和乔夕悦对视了一会儿，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乔夕悦被自己刚才刻薄的模样惊住了，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成为拿官威压人的上司。她也并非是因为工作才对池程产生了抵触的情绪，刚刚那样对待他，有些过火了。
　　怎么偏偏就分给了卡佛？
　　哪怕在其他品牌下，她不需要直接管他，也不会这么尴尬。

　　想着想着，胃又抽痛起来。
　　她没吃早饭，不能连午饭都不吃。
　　乔夕悦决定点个外卖。

　　她捂着胃抬起头，眼前出现了一个塑料袋，装着盒饭。
　　视线上挪，秦远阳的脸映入眼帘。
　　“姜颖让带给你的。”

　　乔夕悦默默算算时间，他随同事离开也不过二十分钟，饭都还没开始吃吧？
　　把这问题压在心里不表，她接过来，“好几个医生呢！为什么就钦点你来送饭？”
　　“大概是因为你向她打听过我。”
　　秦远阳垂下视线，她穿的是一条庄重的铅笔裙，小腿笔直匀称，又红又肿的右脚踝显得格格不入。

　　目光最后落在她的高跟鞋上。
　　他知道她有多讨厌穿细高跟，她曾经揉着磨破的后脚跟抱怨高跟鞋是为女生发明的刑具。认识这么多年，加上这一次，他只见她穿过三次。

　　胃部的痛楚渐渐难以忍受，乔夕悦费力得抠着饭盒盖子，今天大概是她的水逆日，连破盖子都跟她对着干。
　　扣得太紧，她漂亮的美甲根本没办法把它抠开。

　　很自然地，她把饭盒举到秦远阳面前，“帮我弄开。”
　　秦远阳没办法不注意到她的指甲，年前她拿这借口使唤他剥虾，年后换了一副新美甲继续使唤他开饭盒。
　　这玩意儿除了好看，到底有什么用？连饭盒盖子都打不开。

　　心里这样想着，手毫无怨言地伸出去接盒饭，乔夕悦重新拿回去后，又把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去了，递给她。
　　电话响，他接起来，菜上齐了，同事让他过去吃饭，他垂眸看一眼味同嚼蜡的乔夕悦，说，“遇到个病人走不开，你们吃吧，不用等我了。”

　　脚疼，胃疼，乔夕悦始终皱着眉头，饭吃了几口，菜每一样都挑了一筷子，再吃不下了，她直接把剩饭递给秦远阳。

　　秦远阳没抱怨，盖好盖子装进塑料袋，拿去扔进了垃圾桶。
　　他从兜里摸出三块小包装的巧克力递给乔夕悦，乔夕悦看见巧克力眉头舒展开，身体不舒服时，还是甜食对她更有诱惑力。

　　她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秦远阳坐在她旁边，“看过医生了?”

　　乔夕悦把检查单和缴费小票一起拿给他，“要照CT看下有没有骨裂，你们医院做检查的人比看病的人都多，我这情况，等会儿慢慢蹦过去交单子排队，不知道要排到几点去。”

　　这点她倒是没担忧错，秦远阳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老白，你吃完饭了吗……嗯，我一个朋友摔了一跤把脚摔伤了，下午还要赶回去加班，想麻烦你帮忙照个CT……好，谢谢，回头请你吃饭。”
　　乔夕悦离他近，把他们的对话一句不拉全听进了耳朵里。

　　秦远阳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走，我扶你过去。”
　　电梯里，乔夕悦紧靠着他的身体，把大半重量都压给了他，仰头凑近他耳畔轻声说，“秦医生，你亲自带我插队吗？”

　　“但凡你自己能走，我都不会搭理你。”
　　秦远阳感觉像是有人在耳畔点燃了一簇火苗，耳根子热得发烫，他稍稍向一旁挪了挪。

　　乔夕悦脚残了手还是好的，恶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刚刚在你同事面前装不认识我，没隔几分钟就巴巴跑回来给我送饭，你这是不想搭理我吗？你大学时就没办法不管我，更别提现在了。”

　　秦远阳不接这茬，“你同事怎么半路扔下你跑了。”
　　乔夕悦偷偷笑笑，“那不是我同事，是前男友1号。”

　　电梯门开了，秦远阳扶着她走出去。
　　“你都成这样了还能扔下你，你眼光真差，当初是他甩你还是你甩的他？”

　　乔夕悦噎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秦远阳垂眸看她，“不会是他甩的你吧？”
　　乔夕悦试着给自己找补，“我本来也想甩他，被他抢先一步。”

　　她也没说谎，池程找她时，她的确是准备说分手的，可是池程那令人讨厌的性子在提分手时也没收敛一下，她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抢过话头，说让他先说。
　　秦远阳哼笑一声，“那还是他甩你。”

　　乔夕悦默默忍气，仰头盯着他微笑，“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看上他吗？”
　　秦远阳直截了当说，“不知道。”
　　“我当初觉得他和你很像。”

　　秦远阳面无表情，“好了，不用继续说了。”
　　乔夕悦非不肯，“1号是气质像，2号是侧脸像。”
　　替身文学属实被她玩出了花样。

　　偶尔遇到两个认识的同事打招呼，秦远阳一一应付。
　　等马上拐进CT室外的那条阴暗的过道时，秦远阳问，“2号，是他甩的你，还是你甩的他？”
　　“那当然是我甩的他，每天早上六点定时给我打电话播报前一天发生的经济新闻，我忍了他一周，已经是极限了。”

　　秦远阳笑起来，按响呼叫铃，过了一分钟，有人过来开门。他与秦远阳寒暄几句，让他把乔夕悦扶到扫描床上，例行询问身上有没有金属这样的问题。

　　照完CT后至少一个小时才能拿到结果，秦远阳科室忙，没办法一直陪着她，提前回去上班了。乔夕悦坐在CT室外的等候区等，由于中途换了人，她的报告比预计的晚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片子乔夕悦看不懂，但从检查结果来看，应该问题不大。

　　来都来了，她还是决定找医生给看看。
　　一路蹦回骨科，上午给她看诊的医生下午不在，她问了护士，护士说可以找下午坐诊的医生看报告，不用再挂号。

　　乔夕悦几次想进去，候诊的病患和家属都如临大敌，门一开就强势挤进去，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她打算去找秦远阳，给他发消息一直没回，她怕他下午有手术，便没有给他打电话。

　　她再次看了看报告，安慰自己应该不严重，提着片子坐电梯到一楼大厅，远远便看到急诊楼门口，乔心和秦远阳面对面站着，乔心嘴角挂着笑。明亮天光下，她体态柔美，看着就很有魅力。
　　前面是乔心在说，后来秦远阳点点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乔心冲他道谢，便离开了。

　　秦远阳一回头，就看见她站在人群里，一脸闷闷不乐。
　　他向她走来，“报告找医生看过了吗？”
　　乔夕悦摇摇头，“护士说看报告不用重新挂号，但那些看诊的人不让我插队。”

　　秦远阳弯腰，从她手里拿过片子，扬起来，对着门口的光源看，再看了看检查结果，“还好，没骨裂，注意一下就行。”
　　乔夕悦拿回片子，“那我先走了。”

　　有小孩子在大厅里跑跳，差点撞到乔夕悦，秦远阳及时弯腰抱住那个快要跌倒的小孩子，大人追过来道谢，“谢谢医生。”
　　秦远阳柔声道，“不要让孩子在医院里跑，很容易摔跤。”

　　孩子妈妈连连点头。
　　乔夕悦没理他腿一掰一掰往外面走，秦远阳追过去，“我送你去打车。”
　　乔夕悦语气干涩地说，“不用，你回去忙吧！”

　　秦远阳想，他们真的是认识太久了，久到只要她一生气，他也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出来，甚至不用问，他也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乔夕悦第二次挣开他的手，没成功。

　　“她小姨胃癌早期，想转到我们医院做手术。”
　　乔夕悦心里终于感觉舒坦了点儿，“你不用跟我解释的。”
　　秦远阳：“我本来也不想解释。”

　　乔夕悦仰头看他一眼，“那为什么还要解释？”
　　秦远阳回道，“因为这种误会很没有必要。”
　　乔夕悦接着问，“那什么才是有必要的？”
　　秦远阳说，“任何误会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肯定知道自己想听什么。
　　乔夕悦气滞，心里骂了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