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星开发日记》老死花酒

34、第三十四天

　　徐望星的条件很简单。
　　总结来说就是，希望穆安歌能以正常的规律种地，并且能详细讲一讲有关农业方面的知识。如果可以，徐望星还想派一支队伍登陆AS-001，亲自跟穆安歌学一下怎么种地。
　　后者不太方便。现在蓝星上能种活植物的地方只有她们的基地内，其他地方种下的种子只有被污染死亡一个下场。她们两个的基地也才只有八十万平方米，听着很大，但每一个区域都有作用，并不能腾出比较宽阔的区域给前来科研的人员修建休息区。更何况根据穆安歌浅薄的认知，研究者至少还需要一间实验室，并不是简单的一间宿舍就能满足的。
　　因此经过商议，这一条要求暂且搁置，等日后条件充足再商量。不过虽然拒绝了第二个条件，穆安歌却十分痛快地答应了第一个条件。蓝星植物的种子不止是她们姐妹俩在种，其他星球的开荒组也在种植。但不知道是蓝星种子排斥其他星球的环境，还是开荒者本身不会种地，那些种子甚少有发芽的。
　　这么种地实在是太浪费，再说了，穆安歌是想复原蓝星饮食文化的，蓝星的食材越多越好，能有更多人种活种子是好事，现在有把种植技巧分享出去的机会，她怎么会拒绝呢？
　　但是同时，她又把丑话说在了前头：“我会种的植物并不多，很多种植方法还是一通百通，到时候你们可能会觉得吃亏。”
　　“不会的。”徐望星很是笃定，“就算是一通百通，可我们现在所使用的技术并不能提高种子的发芽率和树苗的存活率。但一个月前按照您的方法移植的树苗却全都活了。哪怕您认为是一通百通，对我们来说却是难如天堑。为了这些，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几个人商讨了一下具体的细节，最终确定为穆安歌会每周单独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帮助植物研究院的人员解答问题。当然，如果穆安歌也不知道答案的话，她会尽量提供思路，帮助寻找解决办法。如果连思路都没有，那就大家一起想办法做实验。
　　这条件可够轻松的，但紧随其后的就是，等日后条件成熟，希望穆安歌能帮助研究院派出的科研队伍进行研究。
　　毕竟，蓝星不是穆安歌的所有物，但基地划分给了穆家姐妹俩。而且能净化土壤的植物只有穆安歌种得出来，将来他们要去AS-001上做研究，还得仰仗穆安歌。
　　一切谈妥，穆安歌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这次是冲着王槐和罗可去的：“我想问一下，关于我把种出来的食材做成食物这件事，会违反办公室的规定吗？”
　　这件事同样是这次连线的目的之一。王槐很快站出来：“穆小姐您好，我是王槐，三区荒星开发计划办公室的局长。首先这件事完全不会违反条例，开荒者对他们种出来的植物可以全权处理，办公室在其中只负责协调作用。另外，有关这件事，办公室和植物研究院准备了一份文件，希望您能看一下。”
　　徐望星和王槐筹划了几天的《复原蓝星饮食文化计划书》终于交给了能真正让它发挥作用的人。
　　现如今，安德伦星人吃的营养液最大控股方就是生物研究院和植物研究院。每年年底，会按照每个区购买营养液的比例将盈利分给三个区域的植物研究院。说白了，就是哪个区域购买的营养液数量多，该区的植物研究院就能在年底拿到更多分红。
　　所以，徐望星能主动拿出这么一份计划书来就显得特别不正常——吃蓝星食物的人多了，购买营养液的人就少了，年底三区植物研究院能分到的分红就少了。谁会主动把钱往外推呢？
　　但徐望星绝不会忘记当初钟兆年院士说过的话。有朝一日，人类一定会回到蓝星的。那是人类诞生的温床，是生命的摇篮，是永恒的故乡。如果真的只是为了钱的话，植物研究院根本不会有什么压力——毕竟随着安德伦星球本土植物的加入，营养液中对蓝星植物的需求量少了很多。反正不管好吃还是难吃，民众都是要买营养液的，那还费什么心思研究新口味呢？直接配合工厂，把营养物质的萃取效率提升到最高不就好了吗？
　　他们的理想若是被外人知道，定然会招致不解。但是比起赚得盆满钵满，他们还是更希望能看到昔日蓝星生活的景象，能回到那颗美丽的星球。
　　穆安歌欣然答应。
　　她现在缺的正是将食材烹饪成正常食物的理由，如果有办公室和植物研究院为她背书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但这其中牵扯到的还不光是这两个部门。
　　“但以后还会用到肉类和菌类，生物研究院那边没问题吗？”
　　这话一出，徐望星的眼神飘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王槐身上。
　　王槐：“……我会去交涉的。他们应该也没理由拒绝。”
　　话虽这么说，但王槐心里也没底。当初徐望星态度强硬地将植物研究院从生物研究院中彻底分出来，这些年两边的骂战一直没停过。如果单纯是办公室的倡议，生物研究院可能还会积极配合，但加上植物研究院，那可就不一定了。
　　“一定要吃肉吗？”王槐想挣扎一下，“之前所有肉味的营养液味道都巨奇怪，喝一口就吐一口，谁也咽不下去。”
　　甚至还不如安德伦本土的虫腿营养液，喝起来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所以大家都觉得蓝星生物就只有植物适合制作成营养液，演变到后来，甚至成了只有蓝星植物能吃。这也就是这几十年来植物研究院愈发势大，反而是生物研究院逐渐没什么声势的原因。
　　毕竟，若不是营养液中必须包含只有肉类能提供的蛋白质，恐怕营养液的分红早就没有生物研究院的了。
　　但穆安歌的态度却异常坚决，甚至比主张吃蓝星植物时更加强硬：“那只是因为没有经过正确的烹饪方式，经过烹饪的肉类非常非常香！我是一定要吃到肉蛋奶的。如果在能做饭后吃不到肉，那我宁愿连菜都不吃了。”
　　穆安歌的观点很简单——最差也不过就是天天喝营养液了，但如果能吃到蔬菜却吃不到肉，那她迟早得疯掉。人毕竟是杂食动物，不吃肉蛋奶身体可受不了。
　　尤其是，可能是因为穆安歌小时候吃不到肉，长大了就格外喜欢吃肉。长时间吃素甚至会让她产生一种非常奇怪的饥饿感，那就是无论吃了多少素菜，哪怕肚子已经非常撑了，但还是会感觉到饿。
　　你别看她现在吃素菜吃得正欢，好像只吃这些吃一辈子都没关系一样，但等她的胃重新适应蓝星食物以后，那必定会开始造反，不吃到肉决不罢休。
　　看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做到了。王槐心里暗暗叹口气：哎，谁叫他是三区最靠谱的男人了呢。被人奚落就被人奚落吧，他也想尝尝被穆安歌吹捧的肉类究竟能有多香。
　　就像之前那一顿手擀面一样。
　　在场的众人显然也都想起了穆安歌做的手擀面。大家都是看过直播的人，自然也都品尝过味道。虽然吃不到胃里，但是那丝滑的口感、纯正的麦香还是征服了所有人。这也是今天没有人对穆安歌要吃蓝星食物提出反对意见的原因之一。
　　“咕噜——”
　　一声响亮的腹鸣声传进耳畔，罗可脸涨得通红，差点窘迫到要钻进地缝里。他能看出来所有人都在馋那顿手擀面，但馋到肚子都叫出声的还只有他一个。罗可欲哭无泪，他就知道自己不该留在一群大佬中间旁听的！都怪他信了老大的鬼话，说什么他是这姐妹俩的负责人，也应该听一听接下来的计划安排。
　　——还不如直接把负责人的头衔转给老大呢！计划安排他没一个能插得上手，丢脸丢得倒是准确及时，实在是无地自容。
　　好在大家都是厚道人。除了王槐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大家都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因为牵扯上了生物研究院，这个《复原蓝星饮食文化计划书》就得重新开始写了。王槐提议让穆安歌想一个代号，毕竟实际的实施者是穆安歌两姐妹。
　　穆安歌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就叫‘餐桌计划’吧。”
　　“毕竟，人生不过吃喝二字，咱们奋斗一辈子，也不过是为了餐桌上的一碗饭罢了。”
　　众人都点头同意。
　　商量好合作事宜，穆安歌便开始给徐望星身后虎视眈眈的研究员们解答疑问。蓝星植物本就多如过江之鲫，复原并不是难事，让植物活下来才是。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板块，哪怕每个人只准备一两个问题，也够穆安歌回答的了。
　　更何况，大家都拿不准穆安歌愿不愿意答应在直播中展示如何种菜，都把这次视频连线当成了唯一一次能问问题的机会。穆安歌说到最后嘴都干了，但好在成果颇丰，穆安歌把脑子里的内容全都翻了一遍。别说研究员了，就是穆安歌自己都觉得重新学了一遍。
　　眼看着又到了饭点，大家都饿了，于是打算今天就先商量到这，等重新做好计划书再来商量具体细节。不过，穆安歌可以先把“餐桌计划”的名头抬出来预热一下，办公室也会及时发通知，到时候穆回及时转发就可以。
　　视频连线的最后，徐望星郑重地对姐妹俩表达了感谢之情，又略带犹豫地开口：“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合不合适问……安歌脸上的疤痕，是不是痕迹淡了很多？”
　　视频内外，两拨人都是一愣。穆回看向穆安歌，忽然发现，好像还真的恢复了很多。之前穆安歌左边脸颊上有一条疤痕是从眼角到嘴角，是最严重的一条疤痕。但现在，那条疤痕似乎也稍微短了一点。变化不太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穆回天天见到穆安歌，自然察觉不出来疤痕的变化。但徐望星却只见过照片，这是第一次见本人。她的观察力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这么一说，大家也都看出来，穆安歌脸上的疤痕比起申请表上的照片确实淡了很多。
　　整整两年都没有治好的疤痕，却在一个月内有了愈合的迹象，这可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这种陈年的伤疤，就算是安德伦纪元，要完全治好也是得做手术的。医疗舱可以无痛治疗，但速度回非常慢。但若没有意外，两年的时间也该好一大半了。
　　此前穆安歌没有去医院，纯粹是因为她的账号中没有医疗记录，解释起来会很麻烦，因此才一直用医疗舱治疗，但收效甚微。如果不是过去两年，穆回都是亲眼看着穆安歌用医疗舱治疗脸上的伤疤，她恐怕都会觉得穆安歌是来到荒星才开始治疗了。
　　刚来荒星的那段时间还没什么变化的，也就是说跟医疗舱的作用关系不大。如果说中间有什么特殊的事情……那就是，穆安歌开始吃正常的食物，还吃过一朵莲花了。
　　徐望星恐怕也是想起了这件事，才提醒她们注意这件事的。
　　要说的都说完了，两拨人也就约好了下次商量的时间，结束了连线。
　　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穆安歌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立刻瘫了下去。穆回憋笑：“怎么躺下了？”
　　“好累啊——”穆安歌拖长了声音，一翻身抱住了穆回的腰，撒泼道：“太久没有这么正式了，而且说了好多话。”
　　她的声音确实带上了几分沙哑。穆回伸长胳膊，从沙发旁边的小茶几上倒了一杯水，递给穆安歌：“喝水吧，咱们明天又要开始种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