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街》LadderS

2、尖东地下通道的常住老人

　　今年的冬天似乎忘记了香港的存在。
　　巴士经西隧这条海底隧道由港岛驶向尖东Victoria Dockside方向，经过西九龙高低起伏的天际线和阳光洒下的海面，风景随着巴士的转弯既逝，每每这个转弯，思雅都会打起精神，看天看海看阳光，让自己心情好些。
　　下了巴士，思雅需要经过地下通道过到对面的写字楼，由于地下通道连接两个出口，是对流的风口，下了地下通道，轻薄的贴身羊毛衫突然被一阵阵强风吹透，她不禁双手环抱，抿起双唇。这条通道，她已经走过了一个春夏秋冬，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摊位”，那位熟悉的老人。
　　虽然有那么一点冷，但她还是还是放慢了脚步，这是一条左右两边铺了蓝黄相间的瓷砖的通道，每逢有路牌和指示牌的地方，都是游客、网红喜欢的打卡的地方。向前走一走，再转右手边沿着通道而行便可去到星光大道。向前走的左边中间靠墙的地方并且能看到向右转弯的通道尾，一方地面看似零零散散的对方了各种杂物，实际是围合了一方居所的所在。思雅每次都很好奇到底都放了哪些物品，但是又怕冒犯到老人的隐私，也不好意思细细打量，只有放慢脚步，撇上几眼，然后匆匆走过。
　　她看到老人“居所”所在的前方堆了几件深绿色的衣物，像是风衣，衣物前有个大的白色的塑料袋，隐约能见到里面塞满了衣物铺盖之类，因为塑料袋因为里面的物品而绷得很紧。大塑料袋上又堆放了两个枕头，可以想象它们之前应该是白色的，现在已经发黑变了颜色。这些物品堆了有小腿肚子这么高，是为了挡风吗？思雅猜测着。“居所”的左边靠着蓝黄相间的墙，放了个大大的纸箱，有可能里面是些日用品。墙上的金属扶手上零散的挂了两条黑色的裤子，一件白色的T恤。“居所的”的右边目测放了至少五六桶5、6升的大桶瓶装水，还有十几二十瓶大小不一的矿泉水，整个右边区域看上去就是供水区，大桶矿泉水外包装是绿色的，很有可能是怡寶。水桶水瓶水樽上还堆放了好些购物袋，大概也是装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吧。
　　思雅继续缓慢的向前走，她好奇被枕头挡住的后面的老人此时正在做些什么？是还在睡觉？还是在继续看书？他在吗？正在思忖之际，因为曲腿而拱起的大红色被子，一本书，还有捧着书的一双手，出现在眼前，老人左手放在翻开的书中间固定书，右手放在书的右下方等着翻书，看到翻开的书的侧面的厚度，这本书已大概是翻了快过半了。看样子是一本繁体书。思雅继续走着，这时她看到老人的侧脸和满头的白发，老人很是清瘦，不是消瘦那种，而且总感觉他是温文尔雅的，瘦，但有气质，有种说不出的安静。老人把头侧在左边，左手托着书，右手等着翻页，他看得很是入迷，仿佛那是他自己的世界，用现在仙侠剧的讲法，他为自己设了个“结界”，结界外是结界外，结界内是属于他的天地。拱起的被子整条是大红色的，被里儿是白色的，由于看书，被里儿被翻起在胸腹之间。他躺着看书，是那么无世无争，是那么安静，是那么的与世隔绝和，抽离。
　　脚底下放着一个大的编织袋儿，天蓝色的底，有白色的原点，还有醒目的粉红的大大的英文“P..CY Pig”，还有一只粉红色的小猪，思雅凭着她过往购物的记忆，这大概好像是玛莎的购物袋儿吧。充满童趣的小粉猪猪购物袋与大红被子还有老人还有三边堆放的各种杂物所形成的画面，思雅微微的笑了笑，这画面还挺可爱的。
　　看到老人安好，还在看书，沉浸在他的自己的一方世界当中。思雅加快了脚步，微笑着大步走向写字楼。
　　最近她觉得很不顺心，很压抑，看到老人，她有些哽咽，不是因为老人，而是因为她自己。她总觉得是这位老人在默默地治愈着她的隐忍和压抑，每每看到老人的“风餐露宿”，她都会在脑海中不断的浮现，自己有自己的房子住，有自己的还能看到海景的办公室，有工作，有同事，不用露宿街头，餐餐有饭可食，比起老人，自己的生活应该是要幸福的呀？但是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感到压抑？为什么到了点硬是不去睡觉？为什么？她尝试过去找答案，是现况与想要的有差距而引起的苦闷，是成长缓慢而欲望变高而带来的焦虑，还是内心精神世界的枯竭而无法支撑对生活的热爱吗？还是想的多，做的少，以及懒得做吧，于是一复一日，虚度而无为的光阴。
　　正如这个地下通道，她走下楼梯，看到老人露宿通道，看到他沉浸在自己的书本世界，看到自己认为的不如意，再走出地下通道，看见阳光、看到繁华的街道、熙攘的人群，高档的写字楼，波光粼粼的维港的海面。下通道俯视他人的人生窥窥探探，然后经过通道的一路上看看他人看看自己，再走出通道走向自己的路和光景。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老人是在告诉自己，无论怎样的人生，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