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落长明》茜橙

76、挑衅

　　禾樾并未睁开眼睛，只是抓住了她作乱的手，“见人。”

　　“谁呀？要你大半夜去见。”
　　禾樾睁开眼眸，手掌抚摸着她的肩膀，继而说道：“见萧云祁。”

　　叶颂依直接趴了起来，“萧云祁，你去见他做什么？禾樾，你不会背着我跟他有什么吧？”

　　“嗯？”
　　叶颂依点了点他的胸膛，“你不会瞒着我做了什么吧？”

　　禾樾揽着她，眸光微动，“依依，你觉得萧云祁此人可信吗？”

　　叶颂依拧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知道，我看不懂他，能在盛都独自生活了十年之久，他的心思绝对非一般常人能比。虽然他好像喜欢小师叔，可我觉得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依依，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们必定会卷入其中，陛下那边我们不可全信，恒王这边，也信不得。”
　　“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朝云和遮月不能离开你。”

　　叶颂依低声，“我知道，你也要小心。”

　　……
　　这次寿宴办的很隆重，不光凌国，大月也来了一位太子和一位公主。

　　叶颂依到了之后便入座了。自从进永乐殿，叶颂依就察觉到有人在一直盯着自己看。叶颂依坐下之后，便回看了过去。

　　凌雪儿横着眉，恶狠狠的朝她瞪过来。叶颂依只觉得好笑，一国公主要什么男人没有，非看上人家有妇之夫，真是令人无语。

　　见叶颂依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凌雪儿更是气的鼻孔差点就要冒烟了。
　　而坐在他旁边的凌寒车方才看到叶颂依的时候，也是眼睛亮了一下。

　　叶颂依左侧的是泠妃的女儿四公主萧婉玉，比叶颂依要大半岁，已定下夫家，婚期在来年三月。

　　萧婉玉朝叶颂依这边坐了坐，低声道：“那事你是不是听说了，你别在意啊，父皇肯定不会答应的，那凌雪儿就是故意找麻烦的。”

　　在叶颂依的印象中，她当初在昭阳殿养病的时候，萧婉玉来看过她。
　　“我才不在意，禾樾都看不见她。”

　　萧婉玉往一处瞟了一眼，又道：“听说长公主被接回府中了，父皇见她实在可怜，便让她日后都在府中修养。”

　　叶颂依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确实可怜。”

　　萧婉玉又道：“沈表哥这次回来都变了好多，沉默寡言也不爱说话，看人的时候也冷冰冰的，我都要忘记他以前的样子了。”

　　叶颂依默然，如果他父亲和沈将军的死真的和皇上有关。那对于沈听肆来说就是亲舅舅害死了亲爹，换谁都会受不了吧。

　　见叶颂依兴致不佳，萧婉玉也悻悻地闭上了嘴吧。

　　等前面的歌舞结束，各国使臣也开始送上礼物和祝福。
　　大月的太子和公主献了一副祝寿图，没什么新意，但也没什么不合适。

　　等到了凌国的时候，献礼结束，凌雪儿朝着叶颂依看了一眼，便拱手道：“雪儿为祝贺太后大寿准备了一支舞蹈，只是眼下缺个弹奏之人，听闻贵国昭宁郡主府上有位厉害的琴师，相比昭宁郡主的琴技也是十分厉害，不如便请昭宁郡主来为本公主伴奏，如何？”

　　叶颂依吃茶的手顿住，她就说，凌雪儿怎么会放过找事情的机会，果然来了。

　　章皇后说道：“本宫这儿倒是有一个人选比昭宁更合适，雪儿公主不如用本宫的人。”

　　凌雪儿听传言说皇后十分维护昭宁郡主，没想到果真如此。
　　“皇后娘娘，想必昭宁郡主也是乐意的，毕竟郡主还未向太后献礼，不是吗？”

　　萧婉玉正要说话，叶颂依拉住她的手站了起来，“竟然公主盛情相邀，那本郡主也不好拒绝了。”

　　皇后道：“既如此，便去将本宫的琴取来。”说完眸色有些担忧的看向叶颂依，叶颂依朝她笑笑，表示自己没问题。

　　等琴取来，凌雪儿也换好了衣服。
　　叶颂依把手搭在琴弦上，笑着看向泠雪儿，“公主可准备好了？”

　　凌雪儿冷哼一声，“郡主准备好了便开始吧。”

　　叶颂依拨动琴弦，随着琴声响起，凌雪儿脚下也动了起来，凌雪儿穿的是一身红衣，舞姿干净利落，不似寻常一般轻柔的舞蹈。

　　那么，叶颂依勾了勾唇角，手下拨动琴弦的动作慢慢快了起来，一开始凌雪儿的舞步还能跟上，到了后面就有些勉强，再到后面的时候，她的动作已经乱了。

　　砰的一声，凌雪儿不小心摔倒了。

　　叶颂依忙站了起来，双手捂住嘴巴，像是被她吓到了，“公主，你没事吧？”

　　凌雪儿站了起来，指着叶颂依要发火，叶颂依往后退了一步，抿着唇不说话，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萧婉玉轻笑一声，“雪儿公主这舞的也一般嘛，怎么自己跳错了还要怪昭宁不成，难道是昭宁跑出来绊倒你的吗？”

　　听了萧婉玉的话，众人都憋着低笑，凌雪儿气的脸都要白了，忽而，她眸色一闪，又道：“久闻昭宁郡主乃是已逝叶大将军之女，想必郡主的骑射也很厉害，不如改日我们切磋一番？”

　　萧婉玉脸色都变了，“你明知昭宁自小体弱以汤药为食，你让她与你比试骑射，分明就是另有心思。”

　　三公主萧婉云也起身说话，“昭宁自小便在母后宫里养病，何曾接触过骑射，雪儿公主莫不是在故意为难？”

　　凌雪儿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个已逝大将军遗孤，竟然会有这么多人维护。一时间，她自己也下不来台。

　　这时，凌寒车终于出声，“陛下，是舍妹莽撞了，本宫代雪儿向昭宁郡主道歉，还望郡主不要同雪儿计较。”

　　“呵”
　　叶颂依轻笑一声歪头说道：“倒是不知道，雪儿公主的嗓子什么时候有问题了，还需别人代为道歉。”

　　凌寒车面色一凛，看向叶颂依的目光也充满不善。

　　禾樾起身走到叶颂依旁边牵起她的手。

　　叶颂依话音一转，“听闻公主对我夫君一见倾心，甚至甘愿为妾。公主怕是不知道，为妾者，是为府中下人，平日需服侍主母。”
　　“所以公主这是，想要做我的丫鬟？”

　　话落，殿中陷入沉寂。
　　诚然，这事确实是发生在前几日。也诚然，凌国公主确实是这样想的。可这种事，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叶颂依会当着各国使臣和朝中大臣及家眷的面说出来。

　　一时间，大家看向叶颂依的眼神都带了赞赏之色。不管叶颂依这么做初衷是什么，一国公主自甘为妾，丢的可是他们国家的脸。

　　就连大月的公主，也是一直低头憋着笑。

　　凌寒车目光阴沉，凌雪儿面色铁青，恨不得当场就除了叶颂依来解气。

　　这个时候，皇帝终于发生了。
　　“昭宁，公主说的是玩笑话，切勿当真。”

　　叶颂依福了福身，“陛下，昭宁性子倔，实在是方才雪儿公主一直激怒才会口不择言，昭宁知错。”

　　皇后说道：“本宫看昭宁面色不适，不如先去凤仪宫休息片刻，今夜也正好留下来陪陪本宫。”

　　叶颂依看向禾樾，禾樾低声道：“明日我来接你。”

　　泠妃打趣道：“郡主与禾大人新婚燕尔，这是舍不得呢。”

　　叶颂依低着头福身，然后和皇后身边的宫女离开了。

　　自叶颂依一走，殿中的氛围就更微妙了。方才景帝虽说是怪罪，可说话的口气分明就是随口说说，而皇后明目张胆的维护景帝也没阻止。此等行为便是明晃晃在打凌国的脸了。

　　凌雪儿还想说什么，凌寒车狠狠的瞪着她，凌雪儿低头不敢说话了。

　　一直在默默喝酒的萧云祁扯了扯嘴角，露出讽刺的笑。
　　沈听肆也适时起身，“陛下，臣挂念府中的母亲，还请陛下允臣先行离开。”

　　提起长公主，景帝也叹了口气，“罢了，你回去吧。”

　　沈听肆朝着太后行了一礼，“太后娘娘，臣先行告退。”
　　太后嘴唇蠕动，终是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
　　昭阳殿，叶颂依前脚刚到，后脚梁珺宁就来了。

　　“珺宁姐姐。”
　　叶颂依快步过去拉住她的手，“你近日可好？”

　　梁珺宁拉着她坐下，“我小死了一次，什么都想通了。颂依，那个凌国公主在凌国时经常将男子虏去，且因为她是凌国皇帝的宠妃死后留下唯一的孩子，凌国皇帝对她十分宠爱，所以这凌雪儿向来目中无人又乖张跋扈，你要小心。”

　　叶颂依安抚着她说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宫宴差不多的时候，皇后也回来了。
　　叶颂依正要行礼，皇后拉住她的手，“本宫看你成婚后气色都好了不少，看来这小禾大人是真心爱护你，如此本宫也就放心了。”

　　“娘娘，他若是敢对我不好，我就休了她再找一个，我才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呢。”

　　章皇后刮了下她的鼻子，“万不可胡说，那禾公子本宫看着就很好。方才本宫一去就发现了，他的眼神可一直在你身上没下来过。”

　　一旁的梁珺宁也附和道：“是啊，颂依你都不知道，你说出那凌国公主对禾大人一见倾心的时候他的模样有多慌，真像是颂依你要休了他一样。”

　　章皇后眸色微动，低斥道：“你怎么也跟着颂依胡说，叫别人听去了可好？”说罢皇后又对叶颂依道：“这种事当众说出来始终落了他的脸，以后切记不可如此了。”

　　叶颂依不解，“为何不说？这本就是事实，况且方才我说完之后可是狠狠落了凌国的脸，那凌雪儿也不会再打禾樾的主意了，而且我说出来正好断了其他人的想法。如此一举三得的事我做了可一点都不亏。”

　　“你呀。”章皇后无奈，“这事别人提了也是一样的，可今日你提了难免被凌国太子和公主记恨。”
　　“你要记住了，日后这种事可以借别人的手来做，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叶颂依正视着章皇后，她这是在教自己？
　　“娘娘，颂依记住了。”

　　晚上就寝的时候，叶颂依住在了自己幼时住过的寝殿，梁珺宁没有回去，而是和她一起留了下来。

　　沐浴之后，叶颂依盘腿坐在床上托着腮看向窗外。
　　梁珺宁出来便看她这一副出神的模样，“你这是想禾大人了？”

　　叶颂依回神，脸颊不自觉的红了起来，“珺宁姐姐你别嘲笑我。”

　　梁珺宁在床边坐下，视线触及她脖颈上的痕迹是眸色一顿。叶颂依反应过来忙拿被子遮住。
　　这种痕迹叫人看见，真是尴尬死了。

　　梁珺宁笑了笑，“姐姐我也是成过婚的人，又不是不懂，你不必如此害羞。”

　　“珺宁姐姐，那你别看了。”叶颂依脸爆红。

　　“不看，我不看了。”说着梁珺宁也躺进被子里。

　　两人躺在床上，叶颂依看着床顶，她好像，真的想禾樾了。

　　“颂依妹妹，你方才说，若是禾大人对你不好你就休了他，是真的吗？”

　　叶颂依偏眸看向她，“珺宁姐姐，我那是为了让皇后娘娘放心才这么说的。”
　　“不过，我很确信禾樾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信他。”

　　梁珺宁也侧身看过来，“可你怎么确定，他就真的可信呢？”

　　叶颂依眸色微动，想起了上一世她病重之后成了骨瘦如柴的模样，可禾樾还是寸步不离的一直照顾她，在她死后更是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换她重生。
　　虽然禾樾有的时候不爱说话，性子也有些闷。可他对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珺宁姐姐，为了我，他差点就死了。”
　　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不是上一世用了秘术，禾樾本可以活到寿终正寝，而不是十七岁白头，二十一岁就死了。

　　梁珺宁笑了笑，“是啊，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而他，却从不顾惜我的身体。我原以为嫁入东宫是解脱，未曾想，只是进入了另一个深渊。”
　　“颂依，如果能从来一次，我不想在做梁家女了。我想成为平民，去过普通的日子。不用从出生起就背负家族的使命，不用从小就为了一个身份活着。”

　　叶颂依轻轻抱住她，“珺宁姐姐，你想离开吗？”

　　梁珺宁轻笑一声，“颂依，我走不了了，我这一生，已经被困在这四角宫墙里，我出不去了。”

　　叶颂依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梁珺宁的枕边满是水渍。

　　—
　　东宫，太子萧缙城坐在房中喝酒，侍卫劝也劝不住。
　　一瓶又一瓶的酒下了肚，萧缙城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浑浊。直到天明，萧缙城站了起来，随意整理了一番便往泰安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