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落长明》茜橙

27、恶心

　　近几日的天总是灰蒙蒙的，经过几日的落雨，金黄的斜阳照下，南风暖阁，万物复苏。

　　自从浮光寺回来，叶颂依不是在看医术，就是在学暗器，学琴，练武，偶尔还会去醉江月看看。

　　沈听肆几乎每日都要来一次叶府，有时也只是说几句话，有时待一会儿就走。

　　两人的订婚宴转眼就到了，禾樾还没有回来。

　　景帝下旨，订婚宴在叶府办，婚后若是叶颂依想要继续住在叶府也可以。

　　元青梧和曹初宜几日前就来帮忙了，家里难得的热闹。反倒是叶颂依，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半点要订婚的样子。

　　曹初宜还问过婆婆元青梧。

　　元青梧只是让她不要多想，说叶颂依自有分寸。

　　一大早，叶颂依被长夏叫醒，“小姐，该起来收拾了。”

　　叶颂依看着床顶，缓了片刻才回神，“长夏，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生活。”

　　长夏忽地笑了，“这话小姐问过了，日后小姐去哪儿，奴婢就跟您去哪儿。”

　　叶颂依坐起来，展颜一笑，朗声道：“好。”

　　衣服是宫里送来的，绛紫色华服，叶颂依穿着很合身。

　　姬家人来的最早，姬太傅见到叶颂依，眼眶泛红，嘴唇蠕动着终是没说什么。

　　曹初宜和叶颂依去房间等着，室内的熏香淡淡的，让人不觉心安。

　　曹初宜拉着叶颂依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颂依表妹，日后若有难处了，尽管来找我，我定全力相帮。”

　　叶颂依反握她的手，莞尔一笑，“表嫂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祖父其实很担心你，颂依你不要怪他。”

　　叶颂依眼睫眨了眨，说道：“表嫂，我怎么会怪外公。”

　　曹初宜欣慰的笑着，“我就知道，你其实都懂。母亲以前说，叶家小姐其实是个通透之人，我本不明白，如今我懂了。”

　　叶颂依唇角勾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没有回她的话。

　　无非就是姬太傅也曾怪过叶颂依，她不是原主，没有资格评价。

　　外间有声音传来，曹初宜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珠。

　　笙竹欠身，“小姐，云小姐找您过去。”

　　曹初宜起身道：“我先去找母亲了，你稍后再来。”

　　“好，我随后就到。”

　　曹初宜离开，叶颂依看向笙竹，问道：“云姐姐怎么了？”

　　笙竹道：“云小姐只说让奴婢叫您过去，看神色很着急。”

　　叶颂依起身往出走，边走边说道：“你去忙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前院，陆续来了一些人，都是姬家舅舅舅母和表哥在招待。

　　这些人碍于姬家的面子，倒是挺客气的。

　　当然总会有那么几个极个别的。

　　“哎你听说了吗？要不是因为太后娘娘，这叶小姐和沈公子还成不了。”

　　“可不，就长公主那脾性，怎么会让儿子娶一个孤女，还是一个短命的孤女。”

　　“我怎么听说是当年的叶将军与沈大人在两个新人年幼时定下的婚约啊。”

　　“那不就对了，叶家不就是因着这点才要攀上长公主府吗。”

　　“那倒也不必吧，叶小姐身后还有姬家，皇后娘娘不是也对她很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有那么好叶小姐会一病多年，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诸位这么能说，是要叫那酒楼里的说书人让位与你们吗？”
　　一道阴翳的嗓音从几人身后响起，吓得他们呆呆地站着不敢动作。

　　男子陡然加重了声音，“怎么不说了，哑巴了？啊？”

　　忽然，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几人悄咪咪的抬头看去。

　　是长公主和沈听肆来了。

　　长公主看着憔悴了许多，脸上的脂粉肉眼可见的厚重，沈听肆扶着他，神色平淡。

　　“长公主殿下来了，快请。”元青梧面色热情的迎他们进门。

　　曹初宜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叫表妹。”

　　长公主虽然脸上没有笑意，但也算平淡，“元夫人幸苦了。”

　　“颂依是我外甥女，这都是应该的。”云青梧说着，去观察长公主的表情。

　　长公主看着院外不再说话，元青梧转身与周盈攀谈起来。

　　寻常与长公主关系不错的几个人围到长公主身边，长公主脸色才好了一点点。

　　元青梧收回目光，低眸敛去眼底的不满。

　　那几个说闲话的人被姬文送带到一处偏僻小院里。

　　一男子看姬文松神色阴沉，哆哆嗦嗦的说着：“姬二公子，今日可是你表妹的订婚宴，你要惹事吗？”

　　姬文松一脚揣在那人腹下，嗓音森寒，“给我闭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提起我表妹。”

　　一旁的人开口，“二，二公子，你不能这样。”

　　咔擦一声，那人闭上了嘴。

　　前院人声嘈杂，很是热闹，自是无人注意到这一处。

　　祁连来了之后，主动与沈听肆攀谈。

　　“恭喜沈公子了。”

　　沈听肆愣了愣，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祁大人，多谢。”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其他人见状也上前来祝贺。

　　孟泽谦亦拿起酒杯走到沈听肆这桌，“沈公子，恭喜。”

　　沈听肆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忽地勾唇笑了，“孟公子也是，愿你与晚晴县主长长久久。”

　　孟泽谦握着酒杯的手上青筋尽显，紧紧咬着牙，垂下的眼眸里满是阴翳。

　　沈听肆不再看他，转身与其他人说起话来。

　　突然，一道奸细的嗓音响起。

　　“皇上到，皇后娘娘到。”

　　众人附身跪拜。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景帝四下看了一眼，见沈听肆和叶颂依都在，神色渐喜。

　　景帝和皇后一来，众人更是心思各异。

　　叶颂依和沈听肆站在一处，皇后看着，眼眶泛红。

　　“颂依，过来。”

　　叶颂依走到皇后面前，欠身行礼，“娘娘。”

　　“本宫没想到，连你也要嫁人了，颂依长大了。”皇后就如看自己的孩子一般，眼神中满是不舍。

　　“娘娘，我又不是要离开盛都了，以后要是您想我了，可以召我进宫陪您。”

　　皇后笑了，抬手点了点叶颂依的额头，“你呀，成了家怎能还如此随意，你要担起沈家主母的责任。”

　　叶颂依认真回道：“娘娘放心，我会好好的。”

　　景帝警告的看了一眼沈听肆，“别忘了你在朕面前承诺过什么。”

　　沈听肆忙道：“臣不敢忘，陛下放下，臣定当照顾好颂依，绝不让她受委屈。”

　　景帝满脸欣慰，“你们以后好好的，也是全了承南和方荀遗愿。”

　　沈听肆看向叶颂依，眼神温柔，“我与颂依定会好好的，让九泉之下的父亲和叶叔父心安。”

　　景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席间众人谈笑风声，可元青梧右眼皮总是跳，看着侄女一直陪在外甥女身边，强迫着自己不要多想。

　　叶颂依觉得有些闷，刚要起身出去透透气，长夏脸上难看的跑进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元娇娇浑身一紧，忙问。

　　长夏小声道：“有人来了。”

　　“谁呀，你怎会这般神色？”秦蓁伸长了脖子看向外面。

　　只见，一个柔弱不堪哭哭啼啼大着肚子的女子施施然而来。

　　院中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八卦的精光。

　　房间里的人也都走了出来，元娇娇和秦蓁一直陪在叶颂依身侧。

　　沈听肆看到那女子面容，浑身一震。

　　怎么会是她？

　　连忙去看叶颂依时，只见她眸色平淡，似波澜不惊。

　　沈听肆见叶颂依这副模样，只觉得他头脑都在发昏，脑海中不知是什么声音一直嗡嗡作响。

　　元青梧早在那女子出现时便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就说长公主怎么会愿意前来，原来早有安排。

　　“你是哪家的姑娘，来这儿做什么？”元青梧强忍着打人的心问她。

　　那女子泫然欲泣，“奴婢，奴婢是，”

　　女子说话断断续续，然目光却是一直看向沈听肆。

　　旁边的人几乎是下一瞬就反应了过来，齐刷刷的离沈听肆远了几步。

　　骤然之间，只剩沈听肆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出了此事，景帝和皇后也出来了，姬太傅更是满脸怒意，要不是姬玖澈拉着，估计会过去将沈听肆踢倒。

　　叶颂依见那女子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挑衅，在心里冷笑。

　　蠢货。

　　反观长公主，眼底的幸灾乐祸几乎不加掩饰，隐隐还透着几分病态的疯狂。

　　元青梧深吸一口气，继续问她，“你可知这是何处？”

　　女子低声道：“叶府。”

　　元青梧再问：“那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女子垂下头，语气带着哭腔，“是，是公子的订婚宴。”

　　“那你可知是谁和你口中公子的订婚宴？”元青梧厉声道，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女子声音颤弱，“是，是叶小姐。”

　　云青梧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她，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一个鲜红的掌印瞬间出现在脸上。

　　“你个无耻贱人，跑到人家订婚宴上来闹事，当真是下作恶心。”

　　长公主脸上一僵，看向元青梧的目光不善。

　　元青梧继续道：“说，是谁让你来的。”

　　女子一只手抓着元青梧钳制住她的那只胳膊，一只手捂着被打的脸，低着头不肯说话。

　　“元夫人。”

　　众人纷纷看向说话之人。今日的主角之一，沈听肆。

　　沈听肆抬脚走过来，神色麻木，“元夫人，今日之事，实属抱歉。”

　　元青梧将人甩在沈听肆身上，神色厌恶，“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扶着女子的沈听肆怔住，甚至不敢转身看那身后之人。

　　一时间，院中众人窃窃私语，嗡嗡声像极了夏日里讨人厌的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