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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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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愿也没想到，自己长到二十岁，生命中也会出现除了母亲以外其他的家人。
也没想过自己和柳繁的初见竟是如此仓惶的情景下。
柳家老宅位于京城的郊外和城中交接线上，院落古朴典雅，颇具古意。
如今正值最炎热的八月，正屋的大堂虽是敞开着的，但不远处放了冰块缸，又在门口隔着一道鹅黄色轻纱屏风，屋檐下的温度也是较外头的园子凉快上许多。
第一次到柳家大院做客，沈从愿还是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但仍旧像个大人一样故作镇定地坐在母亲旁边。
柳叔是他妈妈的相亲对象，那天还是他强逼着沈梦说他们的情史，沈梦一开始是逃避，最后还是说了。
经人介绍，相亲，时常聊天，然后性格相合就在一起了。
沈从愿那天努力逼着让自己开心地点点头，嘴上说着挺好的，然后就回自己的卧室睡觉了。
那一夜，沈从愿都没睡好，他脑袋里总闪过可怕的错觉——他妈妈要从这个他们相依为命的小屋里偷偷搬走了。
他们住的房子很小，是当初沈从愿他爸爸留给他们的，一住就是二十年，人总会习惯，可不代表会因为这个而放弃新鲜事物。
沈从愿心里有怨恨，却仍然希望母亲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和爱的人共度晚年。
“小愿，一会儿柳叔叔的儿子也来，记得打招呼。”
沈从愿点头答应，想着一会儿怎么甜甜的叫声哥，好让他的妈妈以后能在柳家待的舒心点。
“少爷。”
沈从愿循声抬起头看向屏风，那是一道高大的身影，宽阔的肩膀，修长的腿，真是极好的身材比例，那人大概穿的是深色的衣服，影子也是让人不得不察觉的黑。
柳繁很准时，十二点刚好开饭，等他绕过屏风大步走到饭桌前时，见了沈梦和沈从愿也客气地打了招呼并颔首致意，举止自然优雅，一如他身上的干净整洁的黑色西装。
“这是犬子，柳繁。”柳玉山先一步介绍了一下，并说：“和你梦姨和从愿打个招呼。”
“阿姨好，弟弟好，我是柳繁。”
“你好，繁哥，我是沈从愿。”沈从愿逼着自己高兴地立刻主动上前笑脸相迎。
他眼前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恍若谪仙般英俊的脸庞，加上平静从容的神色，形象几乎是无懈可击的优雅端庄，除了这些，更因为岁月的沉淀让他更平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将他的看起来年轻而凸显出的青涩一一掩盖了。
可此刻，沈从愿不知道的是，这个男人对这对母子只觉得厌恶，非常厌恶，觉得他们像是来领饭票一样，只是表面看起来殷勤，心里一定搁着令人恶心的骂人话。
这甚至已经不属于厌恶的范畴了，更像是一种偏见，一种自认为合理的、对小门小户的人家是否有真心的怀疑。
“你好。”柳繁还是以成年人的礼节，伸手让沈从愿握住，但只一下就主动抽离让这个握手尽快散开了，别人倒觉得没什么，可沈从愿却能感觉到柳繁像是很嫌弃自己。
“他们年轻人，又都是男孩子，以后也一定投契。”沈梦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好看，让沈从愿心宽不少。
等都落了坐，佣人开始上菜。
不过他们两个却是如同沈玉山说的那般默契，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就沈梦和沈玉山时不时说有关他们结婚的事情，时不时询问一下两个孩子的意见，两个人也都是循规蹈矩地回答。
吃过中午饭沈从愿就找借口回学校了，他真是不想亲眼看见沈梦搬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他说：“妈妈，再见。”
还是说：“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到了学校，许乐给他来了个电话，说是有急事，在图书馆二楼的咖啡厅和他见面，沈从愿二话没说骑着校园的共享单车去了。
许乐是他的前男友，照理说关系应该不好才对，可沈从愿从小到大就是喜欢和他玩，两个人分手的原因也只和性格不合有关系。
“哎，你说霍瑞什么时候跟我表白啊？”许乐用勺子搅和着自己杯子里的咖啡。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不是，你叫我来就为这个？！”沈从愿立刻从椅子站起来皱着眉头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前男友。
他和许乐研一上半学期在一起的时候就是稀里糊涂的被他俩的共同朋友们起哄导致的，后来分手了也因为交情没法断不干净，总是就是林林总总的一堆烂帐搁着谁也不爱管，他们就处成了兄弟加闺蜜的死党组合，可沈从愿真觉得今天许乐越界了，因为他非常不爱插手别人的事，尤其是爱情，他真的不信这东西。
再喜欢的人，早晚也能放下，婚姻也一样，没有任何意义，人生数十年，怎么可能一辈子只爱一个。
“不是不是，你坐下，我有正事儿和你说。”许乐忙站起来，拉着沈从愿的胳膊想要让他和自己近一点。
沈从愿心里烦的不行但还是在他旁边双手抱着肩膀略带傲娇地一屁股坐下：“那就赶快的，我还有一堆作业呢。”
许乐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檀木手串出来：“喏。”
沈从愿不禁有些纳闷，毕竟这是许乐第一次要送自己东西：“干嘛，这是什么东西。”
许乐不说话，非让沈从愿自己看，沈从愿意接了，细心地观察了一下，才发现这珠串上有玄机，最中间的镂空金属珠子，上面有个精致的小挂钩扣住那颗珠子，他扣了好几次才打来，语气中很是惊讶：“这是……你自己做的，送我？”
许乐立刻点点头，亏的这小子眼睛不瞎，没辜负自己三天三夜的心血。
“古代的人往用香料，承载的方法也各有不同，我这个，做的是腕香。”许乐得意地把手链套在沈从愿左手腕上：“只是香料我没有好的，你自己寻吧，喜欢什么填什么。”
给他戴上后，许乐高兴地用下巴搁着手背看着沈从愿的表情一点点变的开心。
“你送我的啊？！”沈从愿高兴地重复。
“当然了。”许乐肯定地笑道。
沈从愿一听这东西是许乐亲手做的，心里就很高兴，那一颗颗珠子经过打磨，光滑又圆润，颗颗喜人，触感不像玉石般发凉，反而温润许多。
“对了，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许乐赶紧趁着沈从愿高兴的时候说。
〔〕
柳繁坐在办公室里发呆，不自觉就想到自己家里那些破事，他爸再娶，他心情不好，公司里的气氛也跟着严肃起来，所有人都不苟言笑地忙着自己的工作。
柳繁始终想不明白，柳玉山，为什么会看上沈梦这样一个庸俗的女人。
至于那个拖油瓶沈从愿，长了一张乖顺的脸，背地不知道怎么不乐意呢，不过以柳繁的年纪，都能当他叔叔了，竟也得听他叫自己一声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不过这声音确实还挺甜。
“柳总。”助理林小月推门进来，抱了一堆合同进来。
“林助理，你帮我查个人。”
林小月不禁瞪大了眼睛，下巴也快要掉在地上，什么时候他们可尽职责的总裁居然开始把关注点从工作上挪开了。
〔〕
“你去酒吧叫我干嘛。”沈从愿纳闷地问，右手手指不断摩挲那串珠子。
许乐小声地凑过来说：“哎，gay吧，我总不好自己去，我长的这么好看，你不怕我出事？”
许乐，确实挺好看的，眼睛大，眨眼看人的时候还会闪光。
嗐，什么吧不都是酒吧，沈从愿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就没在意，痛快地答应了，拿着手串子回宿舍了。
这导师的作业没完成，沈从愿在院办公楼忙活了好几天，等上完周五上午的大课回了家，沈梦的东西果然都搬空了，他之前和沈梦说过，不去柳家住，所以他的东西都搁在他卧室一点没动。
他拿着在厨房地上菜篮子里随手捡起来的几个蔫了的菜叶子洗了洗，耐心的切成小段，起锅烧油，给自己简单炒了一盘菜。
也许是天赋异禀，沈从愿自打成人会用天燃气以后就经常自己在家炒菜，印象里沈梦没教过他几次，但每次他做出来的都很好吃，最起码他自己这么觉得。
沈从愿就着菜大口扒拉几口饭就洗澡换了套运动上衣和短裤就做公交去许乐说的那个酒吧了。
许乐在门口等他，要不看衣服，穿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沈从愿就不一样了，白色半袖搭黑色五分短裤，清爽舒适的运动风。
不愧是我喜欢过的男人，随便穿都这么好看，许乐心想，上前拉着沈从愿，随后两人各怀心思就高高兴兴地进去了。
大中午的，空座不少，许乐拉着沈从愿坐下，就要了两杯酒等着看那些男人热舞。
沈从愿真的挺不自在，但还是陪许乐坐着，有人伸手过来就挡着不让人碰许乐。
几杯辣嗓子的酒不知不觉地喝下去，沈从愿心里隔着事，很快就开始犯困。
酒吧的舞台上有歌手在台上弹唱，好像是首民谣，沈从愿也跟着歌声的旋律晃动着脑袋，一时间竟觉得烦恼都消失了。
和酒吧不远处的内场里的人对视了好几眼，沈从愿才觉得不对劲，对面的人怎么看怎么眼熟，可惜他喝酒了，没记起来。
柳繁还以为他一直傻愣愣地盯着自己看，是脑袋出问题了，放下酒杯就找个理由从自己的酒局里撤出来了。
既然沈梦没管好孩子，他就来管管。
沈从愿被音乐振的有些蒙，忍不住下了凳子和身边的人跳两下，有人摸他都没察觉。
许乐怕他傻了，赶紧拉他出来，不巧碰上了刚走到他身侧的柳繁，许乐还没搞清状况，陌生的男人已经大手一拽，拉过了沈从愿的胳膊。
柳繁对着许乐勉强开口解释了一句：“我是他哥。”
见到此景，许乐忍不住笑了，伸手就要把沈从愿从柳繁手里抢过来，可柳繁依旧抓着迷糊糊的沈从愿，他眼见着拉不回来人便立刻不顾形象地张口就骂了：“你他妈谁，他是我男朋友，少他妈打他主意，你还不配！”
场子里群魔乱舞，也无人注意到这三人之间的争执。
柳繁只当他是会叫唤的小鸡仔，只好松开手站在原地停下脚步冷漠地看着，任由许乐扶着沈从愿没走两步，就栽栽愣愣地自己先摔了。
沈从愿手臂磕了一下吧台旁边的凳子就醒了，迷迷糊糊的只看见柳繁扶着他站起来，他紧接着软软地讨好般地喊了声哥，又没皮没脸地笑了，“哥……想我了没？”
“你没喝多，就自己回家吧。”柳繁和许乐说完头也不回地就扶着沈从愿走了。
“对……”沈从愿笑着，用手指摸了一下许乐的鼻尖，“回家，都回家。”一仰头就靠在柳繁怀里被拖出去了。
上了车，沈从愿被屋子外头炎热的暖风吹的出了一身的汗，没骨头似的往柳繁上身上倚。
“好好坐着。”柳繁推开他，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用手把沈从愿腿摆正了坐好。
“不……”沈从愿嘴上说着不，自己却真的拄着手臂撑着自己尽量不往柳繁身上靠，倔强的样子，像是头刚学走路的小羊。
柳繁不想让沈从愿进柳家的门，他认定沈家这样的小市民只要收留他们一日，以后必定日日相见不得安宁，可柳繁回头一想又觉得的矛盾，他如果不想，刚才不帮沈从愿不就可以了吗。
沈从愿睡的死，柳繁让司机扶着他进了柳宅，自己先一步进去了。
“爸。”柳繁说着大步进了大厅。
“哟，今天回来的早。”柳玉山放下手里的瓷器和放大镜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转眼自己退休这么多年了，公司全靠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是可惜……
柳繁婚姻不调，年岁又见长，以后再找怕是难了。
“爸，阿稚呢？”柳繁在大堂侧边梨木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温茶水，然后喝了一口。
“你梦姨带他去上钢琴课了。”柳玉山看见柳繁的司机扶着什么人进来，看衣着打扮，好像是沈从愿，他刚要开口问，柳繁先回答了。
“碰巧遇见了。”
柳玉山点头，表示知道了，“安排客房吧。”
“倒也不必，最近客房刚翻新，味道还没散好，让他去我院子里的西房住吧。”
柳玉山忙点头：“对，你们处处感情也好。”
柳繁不搭话，先一步出了大厅。
“你回去吧，我扶他。”
“少爷。”司机累的满头大汗，柳繁轻轻松松一手接过了沈从愿，让他扶着自己的肩膀去了自己院子。
“不行……”沈从愿实在是腿软地上不了台阶，柳繁直接将他暴力地提起来，直到他把沈从愿放在西房的床榻上就出去了。
沈从愿是在夜里的时候被窗外小孩子的声音扰醒了。
“爷爷说来了个小叔叔，是吗？”
柳繁说着把阿稚抱起来：“是，阿稚想见他？”
“阿稚想见。”小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坐在柳繁手臂上晃着腿想要柳繁颠颠。
“他在休息呢，吃夜宵的时候，宝宝自然就见了，好不好。”柳繁说完，温柔地在柳韵稚的脸上亲了一下。
沈从愿几乎是立刻推门出来：“我……在这儿。”
“小叔叔！”阿稚一激动就要从柳繁手臂之中跳出来。
“你醒了。”柳繁戒备地安抚着怀里的胖团子，生怕他摔了，眼睛盯着满脸倦色的沈从愿，言语中带着奚落：“他可不轻。”
沈从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柳繁哥，我力气大，抱他没问题。”
为了形象，他刚刚起床的时候立刻喝了一杯温水，已经漱掉了嘴巴里的酒气。
等沈从愿把那个胖团子抱了过来，他就在自己怀里乖乖的不敢乱动，眼睛瞪大了看着他。
“小叔叔，我真的重么。”他可怜巴巴地问。
“不重。”沈从愿认真地回答他，手确实有些酸了。
不过听沈梦说过，柳繁的儿子三岁了，抱起来可不想只是三岁的孩子。
沈从愿就这么咬着牙，谨慎地抱着阿稚跟着柳繁一路去了大厅，唯一和谐的，只有三个人走在古朴院落里，月光投下来时照在石子路的影子。
天色已经黑了，沈从愿没想到柳家这么晚了还吃东西。
“从愿。”沈梦放下布菜的碟子，看着突然出现的儿子表情有些惊讶。
“妈。”保姆从沈从愿怀里接过阿稚，沈从愿原本想挨着沈梦坐下，不想被阿稚占领了先机。
“梦奶奶，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今天……是糯米圆子，阿稚喜欢吗？”沈梦回过神来，摸了摸柳韵稚柔软的脸庞。
沈从愿只好挨着柳繁坐下，安静地在一旁用勺子拨自己碗里的糯米甜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