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心烈火》婵时雨

4、四

　　周扬看着这个趴在他面前的披头散发、衣不遮体的女人，蹙了蹙眉。

　　“黎医生？”他几乎不敢确定。

　　“臭娘们！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此时，那秃头男已经拦住了电梯的门，黎诗就如同他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黎诗回过头，眼看着他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只需要再进一步就可以抓住自己的腿。

　　“不要！不要！”她惊恐地哭喊，挣扎着往电梯最里面的角落瑟缩。

　　周扬看着这个紧跟在黎诗后面冲进来的男人。他面目狰狞，浑身都是酒气，额头上鼓了一个包，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周扬瞬间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扔掉自己手上的西装外套，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秃头男伸向黎诗的手，不让他再靠近黎诗，凛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他妈少管闲事！”秃顶男睁大眼睛瞪着周扬。他使劲甩，却怎么也甩不开周扬的手。

　　周扬身材高挑，比秃顶男高出几个头，再加上他平时也常常去健身房，早就练就了一副健硕的体格。

　　此时，他面色微沉，用力捏着秃顶男的手腕，手臂上的青筋凸起，肌肉坚硬有力，丝毫没有退让。

　　秃顶男自知敌不过，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忌惮。他悻悻地松了手，骂骂咧咧地退出了电梯。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不甘心地回头往电梯里看。

　　周扬眼看着他已经走远了，才蹲下来查看黎诗的情况。

　　黎诗把头埋进膝盖里，侧着身蜷缩在电梯的角落里面哆嗦着，哭得泣不成声。

　　“黎医生。”周扬伸手去扶她，可他的手一碰到她的肩膀，黎诗的身体就猛地一颤，恐惧得战栗起来。

　　周扬心中一凛，立刻收回了手，温声安抚她：“黎医生，没事了，那个人已经走了。”

　　可她还是如同惊弓之鸟，惊恐而又戒备地瑟瑟发抖。

　　周扬等了一会儿，眼见黎诗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她不再放声大哭，只是在低声地啜泣着。

　　“黎医生，电梯间人多，我们先出去，好不好？”他再次伸手轻轻触碰她的肩头，尝试去扶起她。

　　这一次，黎诗没有抗拒，终于肯把深深埋住的头抬起来。

　　周扬这才看到，她胸前的衬衣被撕开了一个很大的裂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衣领歪歪斜斜，黑色的内衣肩带松散地吊在另一侧手臂上。

　　她的脸色极其苍白，凌乱的头发被泪水打湿了贴在红肿的脸上。她的眼神极其空洞，透着一种巨大的悲伤与无力感，眼眶里噙满了眼泪，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周扬不禁微微一愣。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完完全全地占据。

　　但他立刻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黎诗身上，为她遮住暴露着的皮肤。

　　“来，先起来！”周扬握住黎诗的手，将她扶起来。

　　她租的那个房子，肯定是不能回了。

　　周扬按了电梯，把黎诗带回了自己的住所。

　　等她整理好衣服，他给黎诗倒了一杯水，守着她慢慢地喝完，征得她的同意之后报了警。

　　警察来得很快，直接从那屋子里把秃顶男揪出来带走了。

　　周扬跟黎诗一起去警察局做了笔录，然后陪黎诗回山水名郡取回了行李箱。

　　黎诗检查了一下，行李箱里面的东西都没丢。

　　周扬看了一眼卧室里面，说：“剩下的那些东西，我过几天再帮你搬过去吧！”

　　“不用，都不要了。”黎诗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

　　周扬把黎诗送回了医院背后那个老小区。

　　这里的居民楼没有电梯，周扬帮黎诗把行李箱提上了楼，他站在黎诗家门口，并没有进去。

　　“周先生，耽误了你一天，谢谢你。”黎诗看着周扬，诚恳地向他道谢。

　　“客气了。”周扬唇角向上轻轻扬起，然后拿出手机在上面快速按了几个数字，接着把手机屏幕递到黎诗面前，说：“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立刻打给我，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撑。”

　　“嗯。”黎诗愣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照着屏幕上的数字记录下来，点了保存。

　　“真的不用送你去医院看看吗？”临走前，周扬再一次问道。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谢谢你。”黎诗说。

　　“那好。”周扬转身下了楼。

　　黎诗打开窗户通风，然后把行李箱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重新放好。

　　一张照片从一本已经泛黄的笔记本里面掉落出来。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他们站在雪地里，女孩子头上戴着一顶白色帽子，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围巾，身上穿着毛茸茸的衣服，右手高高地举着一串糖葫芦。

　　旁边，一个穿着警服的高个子男生牵着她的左手，侧过头去含那串糖葫芦最上面的那一颗。

　　黎诗把照片捡起来，轻轻擦掉上面沾着的灰尘。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然后把照片重新夹在笔记本里放好。

　　这时，门铃声响起。

　　黎诗警惕地透过猫眼看出去，是周扬站在外面。

　　她打开门，周扬递给她一小袋东西，“我问过药店了，他们说这个药好，活血化瘀。”

　　“啊？”黎诗疑惑地接过袋子。

　　“我都看见了，你两只膝盖都摔得又青又肿。希望没有买错。”说完，周扬又指了指黎诗红肿的脸，“这儿，也最好用冰块敷一下。”

　　黎诗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对周扬说了声“谢谢”。

　　这次，周扬是真的走了。

　　而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自他们回来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黎诗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以后，才发现周扬的西装外套还放在沙发上，没有拿走。

　　她本来想把外套洗干净再还给周扬，又觉得周扬那种体面讲究的人可能不会再想要了。

　　于是，等谢雨佳度假回来，她叫上谢雨佳陪她一起去商场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谢雨佳这才知道黎诗被那秃顶男轻薄的事情。

　　“天哪，诗诗，要不你去庙里拜拜？”谢雨佳担忧地说。

　　黎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是得拜拜，我从来不知道庆昌的治安原来这么差的。”

　　“现在都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谢雨佳喝了一口奶茶，煞有介事地告诉黎诗，“我听王皓说，他上初中那会儿，庆昌可乱了，好多女孩子人在街上走着，突然就被拉进面包车里，然后连人带车地消失了。”

　　黎诗默默听着，心下一骇。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又继续找房子？”谢雨佳继续问道。

　　“不找了。”黎诗摇了摇头，“我想了想，我跟那个人无冤无仇的，他当时应该也是为了躲避追杀，迫不得已才挟持了我。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觉得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嗯，我也觉得，找再多房子都没用。”谢雨佳低低一笑，“还不如找个男朋友同居有安全感，你说是吧？”

　　黎诗斜了她一眼。

　　谢雨佳突然又想到什么，说：“诗诗，这事儿你可得好好谢谢周扬。”

　　“嗯，我知道的。”黎诗托起下巴，认真地思索，“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哎，你就真的没考虑一下周扬？我觉得他条件挺好的，家境优渥，人品也不错。”谢雨佳闷笑出声，“而且，我感觉他对你肯定有意思。人家英雄救美，你干脆以身相许好了！”

　　“你可别胡说，特别是在周扬面前。上次你莫名其妙地叫人家一起吃饭，尴尬死了。”黎诗见谢雨佳阴险地笑，用手去挠她的胳肢窝，“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谢雨佳一边躲，一边向她求饶。

　　黎诗回家的时候路过一家文具店。

　　她走进去挑了一张卡片，然后给周扬发了短信，“周先生，请问您明天有时间吗？我想把您的衣裳还给您。”

　　“我在外地出差，你放我公司前台吧。”周扬几乎是立刻回复，然后发给送黎诗一串地址。

　　黎诗仔细把衣裳包装好，在里面附上自己亲手写的感谢卡，然后送去了周扬公司，交给了前台的漂亮女生。

　　从周扬公司出来，黎诗的电话响了，是属于父母的专属铃声。

　　曾经，这首专属铃声属于三个人，而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黎诗掏出手机，是她妈妈孙蕙打来的，“诗诗啊，周六是你生日，爸爸妈妈没时间去庆昌，你有时间回淩江来吗？”

　　“我周日要值班，回不了。”黎诗说。

　　“嗯……”孙蕙略作思索，“那爸爸妈妈再下个周末去庆昌给你补过生日怎么样？你先把时间空出来。”

　　“妈，你跟爸工作都那么忙，不用专程过来一趟。生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黎诗说。

　　“那不行，我家宝贝女儿一个人在外面，我跟你爸怎么着也得抽时间去看看。”孙蕙坚持道。

　　黎诗不再拒绝了，“那等你们来了，我带你们到处看看。庆昌的风景挺不错的。”

　　“行。”孙蕙挂电话之前又补充道，“诗诗啊，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嗯，我知道了。”黎诗对家里向来报喜不报忧，她从来没有向父母提起过这两次险象环生的遭遇。

　　她从未向任何人坦白过到庆昌来的真实目的。因为她深知，如果父母知道了，就绝对不会允许她继续留在庆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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