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尤加利的女孩》语小遥

50、喜欢

　　“哎哟哟，不好意思了！怎么搞的？”于姐狠狠瞪了那年轻咖啡师一眼，又赶紧拿了个杯套，亲自递过去，“林小姐你手没事的吧？我拿点冰块给你？”

　　热带的咖啡店，百分之九十多的顾客都是点冰咖啡，因此店里确实很少给客人拿杯套。

　　李言接过杯套，将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端在手里，又接下咖啡师给装的满满一杯子冰块，塞给林雨竹，转头道：“谢谢于姐，我等会再来拿咖啡豆。”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啊！下次的你们二位咖啡免单哦！”

　　林雨竹一个字也没应，早捧着一杯冰块逃出店外。

　　她拐了个弯便进了自家花店。阿梅正在弯腰打理一束蓝色系捧花，碎冰蓝玫瑰、宝蓝色大飞燕、蓝紫色鸢尾、还有米白色洋桔梗。

　　“这是那个外地剧组订的花吧？怎么还没送过去？”林雨竹催促道。

　　李言一直紧跟在身后，她突然有些气恼，不想搭理他，于是装作忙碌状找阿梅讲话。

　　阿梅抬头，有些不解：“他们预订的时间是中午，现在来得及呢。”

　　“那你也快些，一会儿万一忙起来，送货师傅要赶不及了。”林雨竹继续没话找话。

　　可惜阿梅一向寡言，点点头表示听到了，就没再吱声，一门心思去挑包装纸。

　　浅色系的包装纸很多，平时手脚麻利的阿梅仔细看了半天，却似乎犹豫起来。林雨竹便走过去帮忙。

　　李言静静看了一会儿，不着急似的，在店里找了个小马扎坐了，等林雨竹和阿梅讨论好了包装纸的配色，将那一大把庆祝某个演员杀青的清新花束端端正正放好，才慢慢踱步过来。

　　“很好看。”他评价道，随后将手上咖啡递给林雨竹，“现在咖啡不烫了，喝吧。”

　　他看着她的眼睛，神色从容淡定，语气里是自然的亲密感。林雨竹心里无法平静，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提起话头。

　　李言叹了口气，转向正在盯着花束卡片发呆的阿梅：“阿梅，这束花太大了，你要不要跟师傅一起过去？这样路上也少些磕碰。”

　　阿梅一愣，眼里闪出些许欣喜，又迟疑地看向林雨竹。

　　“店里有我们呢，放心。快去吧。”李言再次催促她。

　　阿梅认识李言的时间很久，心里已多少把他当成了半个老板，于是用力点点头，捧着花走了。

　　快到中午了，林雨竹见这姑娘要冒着烈日跑腿，还一脸高兴的样子，很是疑惑。

　　“那个剧组里面有位男演员，阿梅很喜欢的。”李言解释道，“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去瞅瞅太可惜了。”

　　原来是这样。

　　林雨竹好像之前是听阿梅提起过，不过她当时忙着算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花店内陡然安静，两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李言早看出她的心结，轻声打破沉默：“今天隔壁于姐误会你是我女朋友，你听见不高兴了？”

　　林雨竹绞着手指：“她真的挺八卦的。我都没见过她几次……”

　　“可能她是从别人那儿听说的。”李言一本正经地推断。

　　“啊？”林雨竹瞪大了眼，着急问道：“什么别人？还有谁在胡说啊？”

　　李言强忍笑意，耸耸肩，故作随意：“我不确定……很多人吧。”

　　眼见着林雨竹紧咬下唇，羞愤交加即将发作，李言终于笑出了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紧张啊，不用管别人说什么。”

　　林雨竹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李言却又执着地转到她面前，低头温柔道：“于姐那边，我今天就去解释清楚，好不好？”

　　“好。”林雨竹终于放心。

　　她抬眼，正撞上李言专注的目光，那目光明显带了不同于往常的温度。

　　“那么，林雨竹，我有没有可能，成为你的男朋友呢？”李言没有犹豫。他支走阿梅 ，也是因为今天必须要说出这句话。

　　“我……”林雨竹支吾着，她觉得空气就快凝固了。

　　李言似乎竭力要制止空气的凝固，坚定地继续说下去：“我喜欢你，这一点我想你知道。这种喜欢不是普通朋友之前的喜欢，而是毫无安全感、带着占有欲的喜欢。男朋友这样的身份也许很世俗，甚至不长久，但我作为世俗中的一个普通人，就是很需要这份世俗的安全感。”

　　林雨竹看着李言。

　　她喜欢他吗？当然。在月港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几乎对他放下了戒备，信任并依赖他。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他永远情绪稳定，即使是表白也这样安静温和、有条理。他说他需要安全感，其实他可能不知道，他自己就是那个最能给人安全感的人。

　　两人正相顾无言时，门帘一动，保姆李阿姨拎着菜篮子进来了。

　　她刚刚买了新鲜的蔬菜和海鱼，上楼之前，看了看店里的两个人，问道：“李先生今天要留下来吃午饭吗？那我多做两个菜。”

　　“好啊，谢谢李阿姨。”李言理直气壮地蹭饭。

　　林雨竹无言以对，干脆听之任之了。这帮人，全都听李言的话，改天李言要是下令把她卖了，估计大家也都会齐心协力将自己捆起来。

　　李阿姨这么一打岔，暧昧的气氛也就散了，林雨竹跟着上楼：“我去露台上画画。你帮忙看一下店？”

　　李言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店里生意清淡，直到阿梅回来，也没有几个顾客。

　　李言跑去隔壁拿了他订的咖啡豆，又晃悠了一会儿，李阿姨便忙活完了，招呼他上楼去吃饭。

　　他对这幢房子太熟悉了，只是林雨竹住进来之后，也很少邀他上楼。

　　“这海虾味道不错。”李言尝了尝。

　　林雨竹不喜姜蒜，吩咐李阿姨不要放。只是海味总有腥气，于是李言建议保姆做菜时不能少了姜，只是摆盘的时候摘出去扔掉，林雨竹看不到，也就稀里糊涂吃了。

　　吃完饭，李言起身将碗筷放进水槽里，洗干净手，就要告别：“你不用下楼，午休一会儿吧。再会。”

　　他下了半层台阶，行到转弯处时，只听见午后的静谧中一个清脆的女声：“我想再考虑一下。你给我些时间吧。”

　　李言顿住脚步，抬头看林雨竹。她半身陷在柔光里，脸上表情看不真切。

　　光打在李言半仰的脸上，他的笑容真真切切。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笑道：“好，那你先送送我。”

　　楼梯有些窄，林雨竹下楼时，李言用手背轻轻托了下林雨竹的胳膊肘。

　　他这举动并不算逾越，可在这逼仄的楼梯间，林雨竹还是紧张得额角冒汗，呼吸也有些不顺畅。

　　李言觉察到了她的紧张，轻叹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只听见阿梅远远地喊道：“竹姐，网店好像有个订单！那个客人发了许多消息呢。”

　　阿梅不大会用网页版，也怕弄坏了林雨竹的电脑，平时从来不乱碰。

　　林雨竹走过去，点开鼠标，果然看到有人下单。那人没有买其他的花，而是订了一大把尤加利，地点是苏城，是距离云城很近的一座城市。

　　林雨竹看了看那位客户的昵称：“蓬蓬”，看不出来男女，但估计是个年轻人。

　　对方提的都是些常规问题，例如什么时间发货、运输需要几天、包装程度如何等等。

　　林雨竹一一回答，然后吩咐阿梅备货。

　　打包之前，林雨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专门去看了一下尤加利的品相。

　　月港距离苏城不算特别远，隔天就显示对方收货确认，却给了个中评。

　　林雨竹气不打一处来，立即给对方发消息：“您好，对木木鲜花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那边秒回：“没什么不满意，很好。”

　　“那什么给中评？”

　　“不为什么啊，就随便点的。”

　　林雨竹暗骂一声，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敲：“不好意思，本店不接受中评。如果满意请给好评，谢谢！”

　　“那好吧，下次给我优惠啊。”对方改了好评便下线。

　　林雨竹笑笑，没指望什么下次，不过一周之后，这个苏城的蓬蓬再次订了一把尤加利。

　　“老板，能免运费吗？”果然来要优惠了。

　　尤加利本来就不贵，几乎和运费等价，林雨竹当然没有答应。

　　“那得买多少钱的才免运费？”

　　“您可以再看看别的花，超过一百元就可以免。”

　　“别的花，太麻烦了，就尤加利吧。帮我来一百块的。”

　　这是要批发？林雨竹无语，吩咐阿梅接单，几乎把店里仅有的尤加利都拿完了。

　　蓬蓬收到货之后，再次给了个中评。

　　“大哥，你们也给太多了吧？”

　　这叫什么理由？

　　林雨竹将之前的对话截图发过去：“是你自己要一百块的。一百块就是这么多。而且我也不是大哥。”

　　“噢，那就是大姐。算了算了，下次你给我搭配点别的花吧，随便什么都可以，凑个一百。”

　　林雨竹很少被人叫大姐，心里很不舒服，只能一遍一遍地自我安慰。

　　做生意而已，管他叫大姐还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