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尤加利的女孩》语小遥

47、公关

　　“这张很好，可以当广告页了。”作为摄影师的李言也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对了，你要不要同步开一个网店？现在实体花店的业务范围实在有限。”

　　“网店？在这里有必要吗？”在林雨竹眼里，月港就是个避世的小地方。这里别说是没有网店，就算没有网络，也很正常。

　　“当然有必要。”李言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宽容地笑笑，耐心解释道，“之前你们住到我的名宿，不也是通过我们的网店预订的？月港这儿的气候适合种植鲜花，品种都不错，开网店的话肯定有市场。原先朋友也准备开的，后来他家务事比较多，就耽搁了下来。”

　　“我之前也很喜欢网购的。就是没什么经验啦。这个不难吧？”林雨竹有些心动。

　　“放心。我可以教你。”

　　林雨竹欣然同意。

　　赚钱嘛，为什么不试试。她现在拥有自己的小房子，打理着一间自己的花店，尽管琐事无数磕磕绊绊，但这儿的空气无拘无束，让她有新生的快乐，也有了尝试的勇气。

　　李言看出来林雨竹体质孱弱，担心她累到，于是暂时只建议她在一个平台上注册了花店。

　　“这里流量最大，先做着吧，不着急。等稳定下来了，再做其他的平台。”

　　万事开头难。林雨竹在李言的指导下注册了网络上的木木花店，设计主页、拍照、上架，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可惜每天的浏览量少得可怜。

　　有几天店里比较忙，林雨竹便丢下了网店，一直没去看后台。

　　好巧不巧，订单就在那几天来了。客户在上海，付了款等发货，没有任何消息，又线上催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回应。

　　等林雨竹猛地想起来，看到一串未读消息，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个逾期的订单，客户已经申请退款了。

　　她后悔不迭，只能打起精神，不敢再忽视网店的各种更新。

　　“好累啊，每天都要盯着后台……”林雨竹还没坚持一周，就弱弱地道，“要不我另外雇个人帮我打理网店吧？”

　　李言给她倒了一杯红茶，不慌不忙地说，“可以。但前提是你自己要先熟悉，对不对？要不然你怎么知道别人做得好不好呢？再说，网店的收入也得能支撑助理的工资。”

　　“哦，好吧。”林雨竹轻轻咬了下嘴唇。

　　她不得不承认，李言的话永远有道理。

　　月港生活节奏很慢，整个小镇上的花店也不算多，老板们没有卷的习惯，因此竞争不算激烈，对于林雨竹这样的新手已经算是很友好的环境了。

　　只是鲜花极易损耗，有时花材不够新鲜、或是包装没到位、或是运输时效耽搁，免不了偶有客户投诉花的品相质量。

　　林雨竹不擅与人打交道，常常说几句就要跟人起争执，不到三个月，就丢了好几个本地的客户。

　　“任何时候都不要急，沟通才能解决问题，慢慢来吧。”李言安慰道。

　　“沟通什么啊，都是些野蛮人，不讲道理！我也不稀罕跟他们打交道！”林雨竹的小姐脾气一上来，恨不得马上歇业三天。

　　李言不再说话，仍旧和颜悦色的，起身倒了杯红茶给她喝。

　　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已经很熟悉林雨竹的脾气，甚至对她的一些小癖好也记得清楚。

　　关于她为什么要突然来月港定居，李言没有多问。正如林雨竹也心照不宣一般，没有多问他的过去。

　　在分寸之外，李言毫不掩饰自己对林雨竹的好感。

　　林雨竹从来没有做过生意，手忙脚乱，李言几乎每天都过来一趟，耐心指导。

　　保姆偶尔请假，李言知道林雨竹不会做菜，就从民宿的后厨打包了精致菜点送过来。

　　当地的物流公司受李言拜托，对木木花店的订单都很上心，花店老板的一些奇葩失误也都尽量包涵。

　　林雨竹自小习惯了被照顾，初到外地，诸多不适应。面对李言的友好帮助，或者说是献殷勤，她实在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一晃小半年过去，木木花店勉强维持了下来，网店虽然意料之中的经营不善，但断断续续也有小订单。

　　林雨竹非常自豪，分享了网店店铺给秦琪，还寄了次鲜花到秦总的办公室。

　　秦琪很是欣慰。她拿起花束里面的卡片，上面写着：“帮我多多宣传哦！”

　　秦琪忍俊不禁。果然自立门户就是锻炼人啊，这平时不问世事的大小姐如今竟然沾染了市井商人气，学会公关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秦琪拿起电话，试着拨了林雨竹以前的号码，很快接通。

　　“林老板，你家里爸妈那边没什么问题吧？”秦琪正式换了称呼。

　　“我跟家里说，申请了新加坡的奖学金，出去念书了。”林雨竹气定神闲地回答，忽而又叮嘱一句，“他们没有找你吧？”

　　秦琪失笑，“我跟你父母又不认识，怎么能找到我呀。倒是尤嘉，三天两头地来骚扰我。”

　　“哦。”

　　“你……还在生他的气吗？”秦琪小心翼翼问道。

　　纪录片那件事情在律师的努力下，最终达成和解，几个小报删除了相关报道，也出资压下了后续发酵言论，事情在两个月之后逐渐平息。

　　然而林雨竹在离开云城的那一刻，就不再在意这件事了。

　　李言曾经建议她换个当地的手机号，凡事会更加方便。可林雨竹一直推说麻烦，没有换号。

　　尤嘉几乎每天都给她留言。一开始是各种道歉，之后是牢骚，最后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脾气，只淡淡分享自己的工作状态。

　　“雨竹，我求求你不要任性了好不好？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还不回来吗？”

　　“林雨竹，你这个小心眼！你知道我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每天都跟行尸走肉一样，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今天接了一个动漫，大IP，我是男二。嗯，哥马上就要出名利双收啦。”

　　“我听秦老师说，你过得很好。那我就放心了，我会等你。就是不知道你现在住的地方，有没有尤加利？”

　　……

　　林雨竹看过每一条信息，心有所动。独自遇到难题，崩溃抓狂的时候，好几次都已经打出了一大段的回复，最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删除了。

　　她很想念尤嘉，也很害怕他。

　　他身上萦绕着她所有不堪的过去，她竭力要摆脱的那些鸡飞狗跳的生活。

　　林雨竹叹气，再一次跟秦琪交代：“反正你不要告诉他我在哪里。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秦琪不语。

　　她无法理解林雨竹，可是她明白，自己作为朋友，能做的仅此而已，不该越界。

　　况且秦琪的事业攀登计划还在一丝不苟地执行之中，每天忙到精疲力竭，几乎停不下来。

　　少儿出版社的一位副总本月月底退休，空出一个副处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年前就有不少人这个坑虎视眈眈了。

　　秦琪的工作年限和履历，符合提拔要求。竞聘正热火朝天地进行，她虽然资历尚浅，但还是积极应战，不愿懈怠分毫。

　　秦琪在少儿出版社耕耘多年，关于她的各种流言从来没有断过。只是日久见人心，她的工作能力和成绩有目共睹。同事私下讨论，与其让其他出版社的关系户空降，还不如秦琪这个自家人补位。

　　毕竟空降的领导过来之后，要和班子磨合，一旦磨合得不好，吃亏受夹板气的还得是底下这些打工人。

　　这样一来，秦琪的群众基础不能说多好，也算已经及格。

　　当然，占比重最大还是集团高层的决策，据说已经有很多人各显神通去公关了。

　　能做出决策的关键人物是集团的一位老副总。关于这位副总的传说有很多，可以确认的是他是个性情中人。

　　副总早年也是出版社编辑出身，母亲是书香世家，父亲做官。副总年轻时潇洒得很，风流倜傥，如今位高权重，围绕他的那些绯闻轶事也够写出好几本小说。

　　秦琪只在几次会议上见过老副总，但也凭着出众的形象和伶牙俐齿给副总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竞聘名单递上去之后，副总扫了两遍，挑出几份简历报告细看，其中就有秦琪。

　　“小秦，你们出版社的那套国际安徒生大奖绘本出版了没有？”

　　秦琪第一次收到副总发来微信，心头一震。

　　“吕总好！绘本刚刚出版，预计半个月内就上市了。”她迅速回复。

　　“好，下午你送一套到我办公室。”

　　“好的！”秦琪一边打字，一边拿起电话拨给样书室，让他们立即调拨样书送来。

　　放下电话，她发了一会儿呆。

　　社内有专门的部门负责送最新的样书给集团领导，这一块并不是她的管理范围。

　　况且集团大领导们是有助理的，之前索要样书，都是让助理来接洽出版社。

　　老副总只在公开会议场合和她点过几次头，微信也是好久以前的一次大饭局上加的。由于职级相差太多，除了秦琪发过几次祝福短信，平时几乎没有交流。
　　秦琪竞聘的表格前两天刚刚提交，估计大领导们这会儿已经看到了材料。
　　突然点名找她，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要一套样书吧。
　　秦琪之前听说过，老副总来者不拒，同时也有来有往，该给的回馈毫不含糊，出手大方。
　　坊间消息称，他也常常会给人抛出橄榄枝。这一次，看来是轮到秦琪了。
　　这根橄榄枝，她接还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