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诀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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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看到门口的陌生人时，希瑞丝一愣。
借着巫师袍宽大袖子的掩饰，她右手的拇指轻轻按在食指的戒指上，面色如常地走向对方。
对方见到希瑞丝，眼睛明显地一亮，带着一丝迟钝如希瑞丝也能感觉到的羞怯，向她打招呼道：“你好，希瑞丝小姐，我是……”
他看到了紧跟在希瑞丝身后的赫斯佩路斯，话语突然停顿，不过这停顿微不可察，很快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情绪，接上了自己的话，“我是塞缪尔，塞缪尔·厄洛斯，有件事希望能够委托希瑞丝小姐。”
原来是委托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实习女巫按理来说是不能独自处理委托的，必须要经由带教女巫的手，不过送上门的生意，了解一下也不亏，希瑞丝心想。
“那进来吧，我们在里面说。”希瑞丝颔首，小屋子的客厅被打理的更接近工作室与会客厅，完全可以招待委托人。
“在这之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塞缪尔低头看向希瑞丝，他的声音非常好听，轻软似细流，悠扬似提琴，说话时像在念诵着一首不死的歌，哪怕是在恳求，也不见低声下气，只觉动人心弦。
希瑞丝停下脚步，回答：“怎么了吗？”
“可以搀扶一下我吗？”塞缪尔垂眸，对自己的请求似乎很是不好意思。
希瑞丝感觉有点迷茫，本想让赫斯佩路斯替自己搀扶对方，不过想到塞缪尔是委托人，她还是点头同意了：“好啊。”
她抬起左臂，向塞缪尔示意，又回头看了一眼赫斯佩路斯。
赫斯佩路斯很快会意，向着希瑞丝微笑点头，上前打开房门。
在他上前的时候，塞缪尔低声向希瑞丝询问：“可能会有些失礼，我想请问这位是？”
希瑞丝没有觉得哪里失礼，如实回答道：“这是我的助理。”
“是这样啊。”塞缪尔眯起金眸笑了笑。
他没有真的把全身都倚靠在希瑞丝身上，希瑞丝只觉得胳膊微沉，没有失去平衡，对方好像只需要借自己调整下走路的姿势。
希瑞丝的力气不算小，毕竟身体也经历过锻炼和魔法的强化，但是如果对方太沉把她整得趔趄也不好看……总之没有在委托人面前表现得弱小真是太好了。
会客厅的采光不错，而且整理的十分干净，在阳光下不见有多少微尘。
希瑞丝引着塞缪尔坐下，挥手示意赫斯佩路斯倒水。
希瑞丝专注地看着塞缪尔，有一丝后悔今天没有戴上繁星徽章，这样就能在委托人的面前表现得更加专业一点了。
“好的，那么阁下讲一讲委托内容吧，遇到了什么烦恼吗？”
塞缪尔点点头，很是配合地回复：“我来自伊德尔海，是那里的人鱼精灵。”
见到希瑞丝有些疑惑，看向了自己的双腿，塞缪尔连忙笑着解释，“我用长发向深海的女巫换来暂时使用双腿的机会，因为无论如何都想向希瑞丝小姐提出委托。”
“我还以为人鱼精灵最宝贵的是声音。”赫斯佩路斯放下两杯茶水，闻言语调温和地说。
塞缪尔似乎被伤到了一样，看向希瑞丝，声音小了许多，不过在场的三人仍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条件并不是我开的，是那位女巫大人要求的……希瑞丝小姐的助理是不喜欢我吗？”
希瑞丝没有明白塞缪尔的脑回路，现在要关注的明明是委托内容，这两个人却聊起来怎么上岸的了，莫名其妙。
不过她很配合委托人，立刻出言安慰：“赫斯佩路斯只是好奇，他刚做我的助理没多久，不太了解女巫的习惯，你别在意，继续讲委托任务就好。”
塞缪尔眼中充满感激与信任，向希瑞丝的方向坐得更近了一些，说：“好。”
塞缪尔是人鱼一族最小的王子，不涉政事，天真烂漫，发自内心的热爱自己的国家、亲人以及国民。
但是变故在老国王病重时出现了，塞缪尔最爱的姐姐们和哥哥们竟然开始竞相争权夺利，导致海底国度动荡不安，这让他深深的为之感到悲伤。
试图让大家友好相处的塞缪尔只得到了部分姐姐与哥哥的理解，闹得最凶的两位无心听塞缪尔的劝解，在伊德尔海，塞缪尔身份明明很尊贵，却逐渐像一个透明人。
不久之前，塞缪尔独自在海中散心，浮出海面时，无意间看到希瑞丝出手，转瞬间平定了风浪，他的心中升起了仰慕。
之后，他苦苦恳求定居在深海的女巫，幸运的是，他的诚恳最终还是打动了女巫，对方帮助了他，为他提供了上岸的机会。
来到岸上之后，塞缪尔很快就找到索朗其之盾，询问关于希瑞丝的消息，通过航路的信息得知是去伊尔瑞玛巡护的队伍，再根据女巫的特征最终定位到了希瑞丝。
塞缪尔希望希瑞丝能够带自己再去见一眼垂危的老国王，他不忍心看到父亲一直看着孩子们之间不和，希望能够见到老国王之后安慰安慰他，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能够让不和的姐姐们和哥哥们重新和睦起来。
因为不擅长走路，所以之前才会需要希瑞丝的搀扶，对此，塞缪尔表达了万分的感谢。
听着塞缪尔的讲述，赫斯佩路斯面上全程都很有礼貌，在心中忍不住嗤笑。
处于争权夺利的最中心，塞缪尔表现得却如此单纯，未免装得太过了，这种程度显然很难取信于希瑞丝。
“好的，我了解了，我会向我的老师报备一下，顺利的话处理完手续之后就可以跟你去看一看。”希瑞丝的语气很是真挚。
赫斯佩路斯缓缓转移视线，看向希瑞丝。
希瑞丝恍若未觉，掏出机械鸟给阿麦希斯特发消息，然后笑着和塞缪尔说，如果暂时没有住所可以暂住在这里空置的客房。
*
伊德尔海下的、属于人鱼的国度，与索朗其并非一个政权，那么光明教会在海底的势力如何？希瑞丝并不了解。
但是哪怕同样是进行排污，海底与陆上所使用的魔法也一定有不小的差异，无论是出于学习的角度还是试图颠覆，去看一眼都是很有必要的。
即便没有塞缪尔这个委托人找上门，希瑞丝迟早也会需要去这个最大的、不与“暗海”接壤的、深受光明庇护的福地，看一看。
在阿麦希斯特的领域中和她讨论这件事时，希瑞丝有些犹疑。
不知道阿麦希斯特的领域是否完全受其掌控，如果教会能够进行监视，而希瑞丝这么快就暴露了排污这件事……
阿麦希斯特倚着秋千架倾听，见她犹豫，不带一丝紧张，飘飘忽忽地说：“记得我之前提到过的毕业作业吗？我想希瑞丝你现在一定想好了选题吧~”
等到希瑞丝诧异地抬眼望向她时，阿麦希斯特不紧不慢地接上：“做你想做的就好，作为老师，我会给你提供支持，只要你还记得并且会履行我们之前的约定。”
即便阿麦希斯特这么说，保险起见，希瑞丝仍然没有明确说出她心中所想，在加了一层掩盖之后，向阿麦希斯特描述了她想做的事。
阿麦希斯特没有刨根问底，轻轻点头，向希瑞丝眨眨眼，很快便完成了委托手续的签署。
*
只差到索朗其之盾进行报备，这一步一定会被光明教会得知……
不知道教会会做出什么行动，带着几分不安，希瑞丝久违地来到了索朗其之盾。
希瑞丝总是通过邮递或者魔法上交报告，之前巡护结束也是利安德负责和索朗其之盾交流。
她上一次到索朗其之盾，还是见到梅·泽弗奈亚的时候。
已经是一个季节之前了。
从希瑞丝现在居住的地方到德尔金的索朗其之盾，会经过一条栽种着樱花的街道，早樱已经次第绽放。
直到看到枝头的粉意，希瑞丝才恍然发觉，原来距离跨年夜的“涨潮”，距离回到德尔金，距离面见圣女，已经过去了这么一段时间。
这次的工作人员并不是希瑞丝之前见过的姐姐，但一样公事公办，迅速接过希瑞丝递交的资料，开始处理。
不知道工作人员在厚重的书籍中调取到了什么信息，他蹙起眉看向希瑞丝。
希瑞丝心中的警觉逐渐增加。
“希瑞丝小姐，对吗？”
“是的。”
“我这里看到……”工作人员有几分不解，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有人指名希望能够和你一起组队。”
没想到对方卡壳的原因是这个，希瑞丝微微睁大双眼，问：“可以了解下这个人的信息吗？”
“当然可以，并且阁下也可以拒绝组队，”工作人员点点头，回答：“是个叫琼·泽弗奈亚的姑娘，还是佩尔修斯的在校生，比希瑞丝小姐你小一届。”
泽弗奈亚？
希瑞丝挑了挑眉，想到了梅，以及她口中对自己颇为倾慕的妹妹。
“您要给琼小姐传递一下消息，商量一下吗？还是不需要组队？”工作人员耐心地问。
希瑞丝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和这位琼·泽弗奈亚相处过，哪怕从记忆的犄角旮旯中翻出自己好像曾经帮过一个红发姑娘，更进一步的信息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了。
人鱼精灵还算长寿，病危的老国王应该不至于这么快结束生命，多一个队友好像也可以，但是……
想到和梅最后微妙的“不欢而散”，希瑞丝并没有那么想要和这位琼小姐组队。
“可以的话我想要尽快出发，时间上来得及吗？”希瑞丝委婉地说。
工作人员会意，回答：“您可以告诉我您预订的出发时间，之后琼小姐如果来询问，我会把消息如实告诉对方。”
“好的，麻烦了，谢谢。”希瑞丝点头。
希瑞丝来之前已经查看了最近的船票，选择了近一个月里价格最低的那一天。
究竟如何进入伊德尔海下的人鱼精灵国度，还需要塞缪尔到时候引路，不过船票据他所说也确实是需要的。
说起来，委托人应该会报销车马费吧？
*
处理完手续问题之后，希瑞丝回去告诉了塞缪尔和赫斯佩路斯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从希瑞丝果断答应塞缪尔的委托请求后，赫斯佩路斯的情绪就有些奇怪，不过赫斯佩路斯奇怪这件事在希瑞丝眼里很正常，她没有怎么在意。
得知委托已经确定被希瑞丝接下，哪怕希瑞丝怀着歉意一再说明自己只是实习女巫，可能不如塞缪尔想象的那么强大，塞缪尔仍旧表现得非常开心。
塞缪尔的情绪实在是过于好懂，这让希瑞丝很是欣慰，毕竟她经历过太多次各种人的欲言又止，直到最后都摸不着头脑。
直白的塞缪尔让希瑞丝难得明白了顺畅的交流的滋味，因此她也十分乐意和对方交谈。
哪怕赫斯佩路斯频繁陷入奇怪的沉默。
*
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直到出发时希瑞丝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一天的船票最便宜。
因为这一天有重要的仪式，大多数人都留在德尔金，或者赶来德尔金观看仪式，相应的，离开德尔金的船票便宜了不少。
是新一轮骑士们的授勋仪式。
不需要和别的队友商量出行前汇合的时间，希瑞丝也不想起得太早，自行选了一个接近中午的时间点。
这正是万人空巷的授勋骑士游行的时间。
漫天的花瓣飘飘洒洒，主干道上挤满了观礼的人群。
希瑞丝身后跟着赫斯佩路斯与塞缪尔，她根据地图上的指示，绕开主干道，穿行在无人的小巷中。
会绕一点远路，但是会更快一点。
塞缪尔起初在出行时还是会提出希望能够由希瑞丝扶着，赫斯佩路斯却坚称，这样的话塞缪尔永远无法习惯在陆上行走，所以他应该克服困难多加练习。
塞缪尔闻言便楚楚可怜地望向希瑞丝，不过希瑞丝觉得他能够独立行走的话对于自己来说也很省事，于是温和而礼貌地表达了对赫斯佩路斯这一发言的支持。
听到希瑞丝这么说，塞缪尔不再纠缠，很快表示如果这是希瑞丝希望的，那么他会努力。
今天不需要任何人搀扶，塞缪尔已经能够独立跟着希瑞丝了。
应该还不到一个月吧？学得还挺快的，希瑞丝心中感慨。
粉色与蓝色的花瓣从主干道飘扬到小巷中，掠过希瑞丝，在落地前消散。
希瑞丝看向消散的花瓣，下意识回忆起这个魔法的施放方法。
没错，这不是人工抛洒的，而是由承接了为节日中提供良好气氛这一委托的魔法使用者负责的，可能是某个女巫，也可能是某个机械师的新杰作。
不浪费，不需要长时间的准备，不需要担心花瓣的状态，甚至不需要考虑花朵开放的时节，虽然是幻术，但这是能够令人开心的、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幻术，大家显然都很愿意沉溺其中。
主干道上传来一队马蹄踢踏的声响，因为花瓣停步的希瑞丝听到后没有急着动身，她向着主干道走了几步。
能够看一眼游行的队伍，也是不错的体验。
被授勋的骑士需要在早晨抵达德尔金白鸽广场，在观礼人群面前，对着索朗其的旗帜与法律宣誓。
而后单膝跪下，等待女皇用刻印了索朗其国徽标志的佩剑轻点双肩，再将其授予骑士。
自此，授勋骑士们在阳光下能够得到赐福，天然拥有更强的战斗力，佩剑也会一直追随着骑士们，直到生命终焉，与其合葬。
完成授勋仪式的骑士们会骑上马匹，围着德尔金的主干道绕城一周，进行游行仪式，这既是对先贤曾经的行为的一种效仿，也是展现保卫民众决心的一种方式，更是一种独属于授勋骑士的荣耀。
希瑞丝站定在小巷中，远远望去。
各色花瓣与彩带漫天洋洋洒洒，观礼的人群自觉让出了中间的通道，一队意气风发的少年骑着马，马蹄不疾不徐，声音细碎而整齐，少年们脸上都洋溢着几乎如出一辙的骄傲。
利安德身侧有已近中年的大叔，稳重中不乏激动，也有看起来年龄并不很大的少女，笑得豪爽。
哪怕在这种场合中，利安德的笑容仍然十分温和，不带一丝刺人的骄傲或矜持。
和希瑞丝想象的一样，利安德是天生的、最澄澈的主角。
他接下来的旅途一定会很顺利，毕竟他的性格没有人会讨厌，作为队友也是突出的可靠。
希瑞丝微笑看过去，发自内心的祝福这位优秀的队友，祝福他的未来光辉灿烂。
然后她回头，喊上塞缪尔和赫斯佩路斯，去赶今天的船。
*
直到希瑞丝离去，利安德才后知后觉看向小巷，主干道上的人熙熙攘攘，他实在是看不清楚远处的情况。
不知道希瑞丝有没有在今天的观礼人群中。
如果在的话，自己应该能一眼认出。
就像当初第一眼看到希瑞丝时，利安德便知道了，这就是同学们私下所说的“佩尔修斯的双子星”中的另外一位。
如果不是……利安德不太能够想象不是的情况。
在他的眼中，佩尔修斯最闪耀的就是希瑞丝了。
无论是优异的理论成绩，还是完美的实践成绩，或者是永远温和礼貌的、在演讲时无意间远远向他望过来的那双眼睛，都让他确信，这就是那难得一见的星辰。
即使她没有来看也没关系，利安德牵紧缰绳，跟上队伍。
他现在足够强大，也会不断变得更强，一定会是她的好队友，一定会有很多重逢的机会。
到那个时候，再向她描述今天自己心中的喜悦吧。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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