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不可以在爱里做胆小鬼》秦书的岛

14、自洽

　　日子就一天天过去，无波无澜，最近没什么假期，也没事什么活动，也没什么人过生日。一件件细碎的小事拼凑成这段时间的记忆，生活本就是由一件件无聊的小事拼凑起来，尤其是学生，生活里学习的时间占据一大部分，他们没有时间去逗留，去回顾从前，只是偶尔会在晚上出神的时候，悄悄想着以后，想着会跟最好的朋友永远在一起，想着会跟喜欢的人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他们偷偷地想着以后，沉浸在那个名叫考上了大学就好了的梦境里，偶尔从角落窥探那个梦境，又以这个梦境鼓励自己，可是谁也没想到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名叫一厢情愿的梦。
　　这段时间里大家都收心学习，当一个人沉浸在学习里面的时候时间似乎就是会过得格外快，好像一天会被拉长，直到后面计算才发现今天自己学了十几个小时甚至没怎么走神，有如神助，状态极佳，这种稳定学习的状态很好，但是紧绷的心弦也需要放松，这个冬天的可能是第一场，也可能是最后一场雪来到了。
　　十二月的某个周四的夜晚，大家都在学习的时候，一个惊呼打断了班里安静又稍带着一点压抑的气息。“外面好像下雪了。”
　　大家都开始往外看，坐在窗边的陈诗敏也开始往窗外看去。一小团一小团的雪簌簌的下，夜里的风都小了，看着窗外路灯下，一簇一簇的雪花在光明里现形，看着雪在微黄的灯光下好像跳舞的仙子，手牵着手落入凡尘。陈诗敏看着，发了呆，她觉得下雪的世界，安静极了，上天觉得尘世污浊，降下白雪，妄图洗涤人间，只是染脏白雪罢了。在这种时刻总是会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许望远看着发呆的陈诗敏，她大概又在云游，她好像真的很喜欢自然界的一切，她也很亲近自然界的一切，她拿着笔托着脸的样子就像她也是雪的一分子，她要回归那个属于她的世界而已。许望远已经看了很久她这个样子了，可是每次都会被她带着看向窗外，用心去体会那个可能难以触及的，但是又好像近在咫尺的世界。
　　五分钟里陈诗敏好像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了一个世纪，下课铃把她从那个世界里拖出来，她笑着问许望远要不要出去看看，她拉上顾林夕，冲出了教室。穿着外套，她们自由的飞翔，在雪地里大声的笑，用手去试图留住雪花，他们笑着看着对方，在操场上，拉着手旋转，在路灯下看着雪花飞舞，他们掏出手机记录着这一刻，记录着上高中以来第一场雪
　　他们在雪地大口的呼吸，享受着这十分钟的肆意。陈诗敏不再害羞，她笑着看向许望远，是不带一丝杂质的开心，是单纯享受这场雪的开心。
　　喜欢这样东西，就单纯的喜欢，这样东西可以给你带来快乐就抓住，如果不能就去寻找，不纠结在某一个或者某一些事物跟时刻，永远往前看，就算身前是一片旷野，就算你不知道向哪里迈出这一步，但是依旧要向前看，至少眼里会有这一片旷野，而不是逼仄又暗无天日的窄巷，只能像个盲人一样摸索前行。
　　陈诗敏看着学校的围墙，看着天地，此刻学校的围墙围住的只是我们的身体，我们可以在书籍课堂探索无边的世界，带我们领略不同的地貌风光，学习着百年前先贤提出的定理跟公式，代代相传，由古至今，我们总觉得自己被困在笼子里，可是都不试图往外看的人又怎么有资格说自己被困在笼子里。
　　陈诗敏此刻觉得无比通透，冷冽的空气，像针一样扎着鼻子流淌到肺里，呼出口白雾，看着它上升，看着它散去，一滴水流入大海。陈诗敏看到了远处的杨玥，她一个人在操场走着，她偶尔看向身边的人，看着她们接雪，看着她们互相拍照，看着她们笑，杨玥的脸在黑暗的环境里，看不清楚。她自从那次之后，就一个人毅然决然的孤立了全班同学，她总是说着她不稀罕，她自己过的好得很，可是事实是怎样的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陈诗敏不是圣人，所以此刻心里有一丝快意，她觉得她是活该的，人嘛，自作自受，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身边的朋友，她又该如何。心里划过一丝恐惧，她想至少从现在开始，她要笑着，她不止要做陈诗敏。
　　陈诗敏在雪地里看着许望远跟顾林夕，这是自打初中的事后，她第一次公开说，“我觉得我是很好的人，我觉得我们都是很好的人”
　　俩人其实被她这句话搞得有些懵，还是顾林夕嘴快，“你一直是很好的人，未来会是更好的人”许望远笑着说“你俩猜什么谜语，这不是事实嘛”
　　陈诗敏心里热热的，心脏被充的满满当当的，好像她此刻只要一张嘴就会有温热的血液溢出，她抿着嘴笑，可是眼睛里的晶莹骗不得人，陈诗敏拉着顾林夕去转圈，去奔跑，想把心里那团火释放出来，他们笑闹，说着些无厘头的话，总有人会接话，也总有人懂你。
　　上课铃煞风景的打响，喘着粗气上到五楼，几个人像二傻子呼呼喘气，还看着对方说“好像傻子”
　　喝了口水，休息了很久才平稳的开始学□□算熬到最后一节自习。顾林夕心有所感，自信回头，霎时间一双眼睛与她相汇，顾林夕心脏狂跳，她马上转回头来，她低着头看书，安抚着自己的心脏，有些太过刺激，背着所有人跟她对视。总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弥漫在心里，心脏像难以控制一样的跳，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她心里想着怎么还要去前门，不会还要进班吧，这可怎么办，大脑飞速运转里，那个人走进了教室。
　　在大家注视里，她开口了“同学们，想不想玩雪？”语文老师的声音就像天籁，至少此刻的她是仙女一般的存在。班级里没有否定的声音，齐刷刷的想，语文老师温温柔柔的站在讲台上，她轻轻开口“同学们，不要把知识学死了，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身，所以我决定，我们去体会初雪，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初雪，是张岱在湖心亭赏的雪，还是谢道韫的未若柳絮因风起，或者是李白的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我坚信，如果没看过必定是写不出荡气回肠诗句，所以今天的雪也不白看，希望在下周上课前所有同学都能写一篇随笔给我，不限字数，不限文体，希望大家只做自己，只写想写的句子，也希望大家今晚玩的开心。”
　　所有人看着老师笑了，他们簇拥着老师出门，在已经开始积雪的操场上，肆无忌惮的享受跟挥洒着青春。王老师在旁边笑着看着，看到他们开始堆雪人，也参与了进去，他们在做一个盛大的礼物，是送给自己也是送给全校的师生，努力的推着雪球，看着它从小小一个，变大，变成一个完整的雪人，他们跑去花坛里捡石头，绿叶点缀着这个礼物。
　　脸上手上都是红红一片，每个人都是笑着的。
　　雪人完工的时候，许望远在雪里看向陈诗敏，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陈诗敏也看着他的头顶，许望远在说些什么，但是因为距离太远总也听不清。许望远开始往这边走，每走几步遇见了同学就会搭话，他还是来到了她身边，他笑着说“怎么还成了个小聋子”
　　陈诗敏假装生气“别管，发烧烧的，好不了了”许望远也笑着打趣“好好好，我这不是过来了”
　　“那你想说什么啊？”“我想说，你看我们一块白头了”
　　陈诗敏脑子这次反应很快“是啊，咱全班都一块白头了”
　　许望远看着她机灵的样子笑着点头。
　　只有顾林夕在旁边笑着摇头。
　　所有人都在这年的初雪，留下了某些值得怀念的记忆，或许多少年后高中生活也会渐渐淡忘，但是这个夜晚，大概会被永远铭记，毕竟这位老师值得，这个夜晚也值得被铭记。
　　生活里的小确幸会被有心人收集，就算再不起眼的记忆，再卑微的尘埃也会开出花朵，就算渺小，就算不带一丝色彩，就算无人问津，也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普通人的人生里没有太多的惊涛骇浪，可是正是这种没有惊涛骇浪的人生才是普通人该追求的，简单，幸福，稳定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