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寄之春》二北堂生

12、护手霜

　　应该说顾时的画工确实不错，上面画了几个动漫人物，立马就能上两位数卖，而且卖的还很快。女孩子都说想见见画这东西的人。

　　很快日子过到了第二年，你从学校办了退学手续，准备彻底投入到自己的摆摊事业中。

　　你那天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上摊儿了，刚一推屋门被吓了一跳，黄毛儿一脸阴沉，眯着眼看着你。

　　“哟，哥你这是……”

　　“余大宝，你有病吧？”李敢劈头盖脸把你拦回家里，“好好的学不上了？去路边儿摆摊儿，你脑壳子真被门夹了？”

　　“哥，”你心说麻烦了，本来确实是该通知他的，可这一瞒就给忘了。你按按脑壳，说，“你进来吧……家里没什么茶……”

　　“茶你妹呢？真把你哥当外人了？”李敢气得都冒烟儿了，“就是……你退学我不生气，我真不生气，你别不信啊……”

　　你给李敢从冰箱里摸出来了几个苹果，扔给他说洗过的。他没要。

　　“我生气的是，你这事儿不跟我商量的？你是不是真不把我当亲哥了？”

　　你说哥你冷静一点儿，我是想……

　　“你想什么？”李敢把苹果按在你胸口上，“我现在真的特生气你知道吗？”

　　“余姨走的那天，拉着咱俩的手，说的话，你都忘了？”

　　有一次是你和李敢在外头跟人约架，结果把人小朋友打到哭着鼻子告家长，家长带着小孩找到学校来要说法。

　　你妈在学校里什么都没说，把你俩带回家让你俩一块儿到墙边站着。

　　你冲李敢挤眉弄眼说这下惨咯，咱俩要挨打了。

　　李敢梗着脖子说打就打，有什么好怕的——

　　然后你妈就拿着个老电视天线从屋里走出来。

　　“妈啊！”你差点哭出来了，你清楚的记得你妈上次拿这玩意儿出来的时候你在床上趴了一整天，那真是物理意义上的屁股开花。

　　“别哭！认打，一人四下啊！”你妈问了句，“谁先来？”

　　你看了看李敢，怂怂地走了出去。

　　那没办法，挨打这事儿，小弟是得比大哥先来，这是规矩。

　　你哭爹喊娘地挨了三天线，那铁丝儿带弹力的划拉到人身上生疼，疼还不留疤。到李敢了，你气息奄奄地瘫在沙发上不动了。

　　“姨，是我不好，你多打我两下吧。”

　　李敢囔囔说，“是我约着余是打人的，是他们傻逼……我不说这些了，你多打我三下，下次别打余是了。”

　　你妈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孩子傻了吧，还有往自己身上揽鞭子的，你先站好，我打完再说。”

　　李敢结结实实挨完了四鞭子。你妈掀开你俩的衣服看了看，说还行，不用上碘伏，晚上睡一觉连印子都没了。

　　你悄咪咪跟李敢说，我妈这是手下留着分寸呢，我上次挨了几下，连床都没下去。

　　你妈厉声呵斥，你不说话了。

　　呵斥完了，又叹了口气，说，“打完了，现在啊，我得夸夸你俩。”

　　“你看今天学校里那孩子，哟，哭得真惨哦，梨花带雨的，”你妈啧着嘴，“一开始还不是他要约架的，你看看，玩儿不起的样子真难看哦。”

　　“比起来啊，咱家俩大宝贝可爱多了，”你妈说，“最起码没哭。”

　　“你知我为啥打你俩吗，”你妈扭头冲李敢说，“特别是你啊李敢。你看，你俩怎么就这么不精明呢？打了吧，还让人把状告到学校那儿，那你俩不就吃亏了吗？太傻了啊孩子们。”

　　“我让你们长长记性，以后这种娃子，揍了以后就得威胁威胁，不然闹到学校去，我还接着打你俩！”

　　当天晚上，你妈给你俩一人奖励了一包麦丽素。

　　你妈死在你十一岁那年，一般小孩这年纪还被家长哄着“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呢，你俩就得面对生离死别了。

　　你妈从得病开始就瞒着你俩不让知道，到瞒不住的时候，直接人就不行了。

　　没办法，老天爷对苦命的人总是凉薄的。

　　………………

　　你让李敢坐下，给他讲完了来龙去脉。

　　李敢坐在沙发上嘬牙花子，不说话。

　　你说，“哥，我都想清楚了，我特别明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明白过。”

　　李敢说，“道理我都知道，但我有点儿绕不过弯而来，你说我弟怎么就退学了呢？你才多大啊？”

　　你说，“我马上满十六岁了，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李敢叹了口气，还是摇摇头，说，“你让我回去再想想，再想想。”

　　送走了李敢，你也有点儿恍惚。

　　是啊，你马上就要十六岁了。

　　妈妈已经走了五年了，但这悠远又普通的人间还是这么缓慢而平常地运行着。

　　天行有常。

　　李敢还是不放心，却是送你了点儿护手霜，让你没事儿记得多涂涂。

　　你感觉有点迷惑，但还是收下了。

　　单雨高二了，学习挺忙的。她有时候会笑着揪你的后颈皮，开玩笑问你是不是改去学体育了，怎么糙了这么多？

　　你嘿嘿一笑，怎么了，黑皮体育生你不喜欢吗？

　　单雨眼神里写着离谱，你又使劲把她搂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