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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孤明 ...


  •   云霄站在马车旁,见萧砚舟冒雨走来,连忙撑伞迎上。
      “殿下千金贵体,何必过去一趟。”
      虽说是夏季,总归是淋了雨。今夜还要赶路,万一车马劳顿染上风寒,岂非得不偿失。

      萧砚舟眸色深邃如夜:“既然这女子有意接近,不如顺水推舟,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云霄略显不解。
      “殿下不是怀疑,她是太后的眼线。这样接近她会不会不安全?”

      萧砚舟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藏在暗处要好。”
      “若柳昭月真是太后的棋子,太后见她与我有来往,必定按捺不住,派她打探。动作越多,就越容易暴露破绽。”

      云霄忽然明白过来:“殿下这是想引蛇出洞。”
      “不过......”他话锋一转,面露可惜之色,“她娇生惯养一姑娘,跪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可怜。”

      “她娇生惯养?”萧砚舟脚步一顿,敛眸看他。
      继续向前走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漫不经心地缓缓说了句:“她是吃过苦的。”

      云霄大胆打趣道:“您才见过她一面,如何便知她受过苦?”

      萧砚舟停在马车前,似是回忆起柳昭月跪在庙前的情景。
      “昨晚她身陷危机,还能冷静分析出局势,差点摆上我一道。吃过苦的人,看事才会这般透彻。”

      云霄掀开车帘,另只手高高举起替萧砚舟撑伞,似是玩笑:“殿下也是吃过苦的人,想来是惺惺相惜了吧?”
      “不过,我瞧着这位柳姑娘,是个有傲气的。”

      萧砚舟不置可否,坐进车厢。
      马车缓缓移动,他撩开车帘,浮阳寺隐没在山林之间,逐渐消失在雨幕中。他忽然勾唇一笑,随即收回视线。

      -
      杏儿站在廊下翘首以待,伸着脖子,一双眼睛恨不得能从山顶看到山腰。

      期待的身影中于出现,杏儿吓得小跑过去。只见柳昭月全身湿透,裙摆拖满泥泞。
      “小姐,您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杏儿急忙扶住她,眼中泛着泪光。”

      今日小姐只说去浮阳寺见一个人,也不让她跟着。怎么出去时好好的,回来的时候竟狼狈成至此。

      杏儿接过柳昭月手中那把陌生的黑色油纸伞,也顾不上疑问,连忙将人搀扶进屋,又去厨房烧水,让小姐沐浴更衣。

      不知是不是萧砚舟的话起了作用,柳昭月心中的挫败感渐渐熄灭。夜深人静,柳昭月静坐在桌前,烛火摇曳,映得她眉目忽明忽暗。

      她跪在庙门外时,确实有一瞬的绝望。除了没能从那仵作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但更令她难受的,是对过去的悔恨。

      哥哥死因有疑这件事已板上钉钉。看二叔父和二叔母的样子,想必也是知情。
      唯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多年。
      上辈子,柳昭月对二叔母言听计从,尽管后来察觉到她的居心不良,仍然选择忍耐,记挂着二叔母一家抚养她长大已属不易,她不该再为他们增添麻烦。

      如今想来,竟是认贼作父。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杏儿担心坏了。自打小姐回来,就没说过几句话,晚膳也不曾吃过一口。

      柳昭月轻轻摇头,语气平淡:“无妨,只是想通了些事情。”
      “以前做了些蠢事,如今一朝转醒,有些恍然。”她淡淡笑了声,“否认过去的自己,确实很艰难。”

      杏儿睁大眼睛摇了摇头:“杏儿不懂。只要小姐永远开心康健,杏儿就心满意足了。”

      柳昭月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眼中溢出笑意。
      “对了,今日你自己在这,可有女德堂的人过来?”

      “不曾。我今日去打听了,自太后废除女德堂后,这里只剩下几个接引看守,她们也都是混口饭吃,一般不会多来管闲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就好。”
      柳昭月垂眸,沉思片刻后,拉过杏儿低语:“这些天我可能要出去一阵,你在这里就照常起居,不要露出什么破绽。若有人来,就说我染了风寒,不宜见人。”

      “小姐这是要去哪里?”杏儿眼中闪过担忧。

      这名叫翟永贞的仵作本是桐州人,家中还有一个哥哥。他出家后,全家便搬回了桐州老家,可没过多久,翟永贞的哥哥就外任去了异乡,至今未归。
      如今翟家只剩下老母和一个身体不好的父亲。

      柳昭月不愿轻易动用从萧砚舟那里换来的机会,想先凭借着上辈子打探来的消息,自己去桐州碰碰运。若能找到翟永贞的父母,说不定会是个突破口。

      萧砚舟今日提到他近日会在桐州的时候,柳昭月还觉着真是巧。
      她这条路再走不通,恐怕真是要求助他了。

      柳昭月安抚杏儿。
      “你在女德堂帮我遮掩好,也算是助我一臂之力,等我事成回来,你就是我的小小功臣。”

      杏儿听到小姐的夸赞,脸上的阴云瞬间消散,没忍住笑了声。她红着脸:“小姐不要羞我了,我这那算得上帮小姐忙......”

      -
      前往桐州的路并没有柳昭月想的顺畅。
      她上辈没出过京城,后又困于深宫,没成想外头已经动荡至此。还未到桐州地界,便发现沿途山野冷寂,荒村零落,连沿路的商旅也少了许多,不仅如此,天擦黑后,还遇见了好几次流寇作乱。

      幸而,这位车夫颇有经验,早早绕道而行,避开了几处流寇出没之地,才侥幸没有卷入混乱。

      夜色渐深,山路愈加寂静,唯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在耳畔回荡。柳昭月望着微弱的月光,想着明日一早便能顺利抵达桐州,心稍稍放下了些。

      忽然,前方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车夫脸色一变,急忙勒紧缰绳,低声道:“姑娘,怕是碰上麻烦了。”

      话音未落,四五个蒙面人便从路旁林中窜出,拦在马车前,刀光在月下寒意逼人。车夫试图调转马头逃离,然而为时已晚,几名大汉迅速将马车团团围住。

      柳昭月心头一凛,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有人掀开车帘,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车内拽了出来。

      柳昭月奋力挣扎,手腕被攥地生疼。
      她深知此刻惊慌无用,试图冷静权衡眼前的局势,可心中却压抑不住涌上恐惧。

      “这小娘子倒是个美人儿。”有一人上前打量着柳昭月,眼中满是轻佻,“难怪有人出大价钱要她。”

      柳昭月心中一沉,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是偶然的劫掠,而是有人想要买她。
      她在路上住过两回客栈,可根本想不起有什么可疑的人。

      “几位好汉,”她语气冷静,努力稳住心神,“既然是收钱办事,可否告知是谁?”
      又连忙补充道:“不管是谁,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只望壮汉们高抬贵手。”

      为首的劫匪不屑地笑出声,刀尖挑起她的下巴:“这可不是钱的事。做这行讲的就是信誉,出多少钱,办多少事。若成了见财起意的墙头草,我们这生意还如何做得下去?”

      眼下唯一的路被堵死。
      柳昭月深吸一口气,绝望和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还未来得及思索出路,忽然有人走上前,将一块带着浓烈药香的布捂在柳昭月的口鼻之间。

      眼前一阵眩晕,她挣扎了几下,意识便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消散在无边的黑暗中。
      ...

      柳昭月从昏迷中醒来,眼皮沉重如铅,她勉力睁开双眼,一道刺眼的光线刺入瞳孔,令她不由得眯起了眼。

      视线逐渐清晰,她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软塌上,周围帷幔低垂,浓烈的脂粉香气弥漫空气。
      依稀间,隐约传来女人娇笑的声音,她心中一沉。
      这是青楼。

      柳昭月强忍着头痛,从床上起身,见身上的衣物依旧完整,稍微松了口气。

      环视四周,屋内无人。

      从她出事的地方推测,眼下她大概率身处桐州。看天色,应该刚到不久,或许是那个出大价钱“买”她的人还未到,于是她便被安置在这里,如待宰的羔羊。

      柳昭月踉跄着下床,走到门前。
      门被锁上了。

      正当她环顾四周,寻思出路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渐近的脚步声。柳昭月屏住呼吸,迅速后退到桌边,抄起烛台,紧握在手中。

      门被打开,一道身影跨了进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意。

      柳昭月认出了他。
      她在铺子歇脚喝茶,这人曾来问过路。她当时本十分戒备,可看他文质彬彬,说话十分礼貌客气,便稍微有些松懈。没想到,竟是衣冠禽兽。

      “小美人儿,醒得倒快。”他轻佻地开口,恶意尽显。

      柳昭月缓缓后退,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知道这地方是哪?当然是打算一亲美人儿芳泽啊。”

      柳昭月心底泛起一阵恶心。她神色镇定地打量周围,不着痕迹地朝侧门的方向挪动。
      “你可知我是谁?”

      那男人心痒了一路,如今总算快要得手,哪还管得上她是谁。
      他也不再说废话,朝她扑了过去。

      柳昭月早有准备,将一直藏在背后的烛台用力砸在他头上。趁他抱头惨叫的空当,拔腿便跑了出去。

      她踏入空荡的走廊,只有她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响。而楼下却满是醉醺醺的客人和掩面娇笑的女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胭脂香味和低声调笑。

      她微微蹙眉,脑海飞速盘算。
      如果继续这样逃下去,迟早会被抓住,不如先寻个隐蔽之处暂时藏身,等待合适的机会。

      心意已定,柳昭月轻轻推开一扇门,悄然步入。

      正厅中一片静谧,她稍稍放下心来,打算前往偏房躲入衣柜。然而,刚一踏入内室,眼前的情景让她愣住了。

      床上正坐着一郎君与女子亲昵相拥。

      三人六目视线交错,柳昭月心中五味杂陈。

      “人呢?给我搜!”
      屋外突如其来的命令声将她猛然惊醒。

      她实在走投无路,朝床上二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双手合十,连连作拜,眼中满是无声的请求。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柳昭月数年之后回想起,仍然像是在做梦。

      那郎君忽然伸手,劈在女子脖后,怀中女人一声闷哼,随即瘫软倒下。
      随后,他淡然地解开冠带,乌黑长发如水般倾泻而下。

      柳昭月怔住。
      这郎君,竟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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