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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风又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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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我在这也无事,不如就和他们一同回去吧?”
萧砚舟:“我同你还有话说。”
柳昭月思忖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她走回裴子野和江永逸身边:“我一会和璟王海有事商议,你们两个先回去。裴子野,你把江郎中送到圣医堂,之后回柳府等我,我有话要问你。”
裴子野移开视线。
“送江郎中倒是可以,只不过我之后还有事,去柳府——”
“裴子野。”柳昭月声音骤然变冷,严肃地看着他。
他立马立下头,嘟囔了句“是”。
屋内又只剩下柳昭月和萧砚舟俩人。
她走过去:“殿下留我何事?是今天刺客一事有蹊跷吗?”
“我也觉得其中有古怪。若是宫里想拿住你私自屯兵的把柄,大可不必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方法。”
“而且,我觉得他们是朝着我——”
“柳昭月。”
萧砚舟打断她:“此事之后再议。”
柳昭月不明所以,怔愣地看着他。
“本王希望你以后不要跟江永逸和裴子野来往。”他骤然开口。
“什,什么....”柳昭月蹙眉,“为何?是因为殿下调查过他们的身世后,有哪里不对吗?”
安静的片刻,柳昭月思绪纷乱。
在她眼中,萧砚舟向来公私分明,若没有影响到自身利益,他应该不会多管。
她越想越没谱。他这么说,难不成裴子野和江永逸都和宫里有关系?
萧砚舟一时语塞。
他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在他看来,自己能说出刚才那句话,已经十分荒谬。
良久。
他再次开口:“并不是。只是本王不喜他们二人。”
“殿下何出此言?”
柳昭月心中隐隐窜出一股火。
轻飘飘的一句“不喜”,就搪塞过去,萧砚舟这人未免也太霸道了。
“裴子野确实曾对殿下出言不敬。可那件事发生的当晚,我就已经训斥过他,也答应殿下,会约束好下人。”
“殿下也曾说,会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也当真了。所以裴子野要来给您道歉,我还拦着,说璟王殿下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人。”
“若单是裴子野也就罢,我可以理解为殿下其实一直耿耿于怀,怪我自己会错了意。”
“但江永逸又是为何?”
柳昭月秀眉拧在一起。
“他今日刚给殿下诊过脉,明明相处的还算融洽,怎的突然就不喜了?”
萧砚舟头一回听柳昭月说这么多话,却也只是静静坐着。
两人对视片刻,他说了句:“罢了。随你心意吧。”
这句话非但没能让柳昭月舒心,反而更是火上浇油。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把她的情绪挑起来之后,又随意揭过,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不对,而他只是在妥协。
柳昭月胸膛起伏,心情如同一只拳头打在棉花上。
“若是有话就说开,何必这样?”
若让萧砚舟选择过去最词穷理尽的时候,那便是这一刻。
他头一次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若开口,显得他无理取闹。
若不开口,亦是他无理取闹。
见她认真追究的模样,萧砚舟深深叹息,抬眼凝视她:“他们毕竟是男子,你该注意分寸。”
“我不太明白。”
柳昭月摇头,眼中尽是不可理喻,“我同他二人除了站着说话,做过什么让殿下觉得没有分寸的事了?”
柳昭月看着端坐在凳子上的萧砚舟,双手握紧,指尖隐隐泛白,似是在压抑心中情绪。
她上辈子在宫中深受搓磨,好像都没有动过这么大的气。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对谁有情,三年之后我们二人一拍两散,和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柳昭月站得笔直,目光平静冰冷,宛如一座无人可触及的孤岛。
不知哪句话似是戳中了他,萧砚舟的眼神暗了暗,低沉开口:“那为何不现在就一拍两散?”
“若我答应,殿下到底是得是失?殿下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这话是否合适。”
两人都在气头上,柳昭月深知此时并非解决问题的好时机,眼下各自都需要冷静。
她转身欲走。
行至门前,又忽然顿住脚步。
有些话,还是得先说明白。
“虽然一开始,是我对这场婚约有所求,但我也付出代价了,殿下似乎并不吃亏,还从中得到了好处。”
萧砚舟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背影。
柳昭月冷冷的声音再度传来。
“所以这不是单方面的关系,而是我们两人共同达成的协议,谁也不欠谁。”
她微微侧头,视线始终未曾落他身上,只是平静地继续说:“我不管殿下同谁说话,喜欢谁,殿下也不要管我。”
两人虽然身份有高低,但柳昭月从不觉得她低人一等。
萧砚舟身形未动,双手却在宽袖下紧握。
片刻的安静后,柳昭月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正准备推门离开,身后却传来了他的声音。
“你喜欢谁我无所谓。只是让外人看到,璟王妃和别的男人过从亲密,难免不妥。”
柳昭月微微停顿,随即转身:“若殿下介意这个,为何不早说?我向您保证,在外人面前不会失了璟王妃的分寸,殿下可满意了?”
四目相对。
半晌后,萧砚舟轻点了下头。
“还有。”他喊住柳昭月,“这两天我会挑两个暗卫跟在你身边,护你安全。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成婚之前,最好不要频繁出门。”
柳昭月心中的怒气稍有平息,也能冷静地和他对话:“是因为今日之事?”
萧砚舟:“你猜的没错,他们极大可能是冲着你而来。”
“有人不想让我嫁给你。”柳昭月敏锐地捕捉到其中关窍。
“萧胤圻?”
若说不想让二人成婚的人中,能想出这种蠢招,也只剩他了。
果然,萧砚舟赞同地应了声。
柳昭月垂眸,睫毛轻颤:“我明白了,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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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
柳昭月刚坐下喝了口茶,院外传来极其轻微的“扑通”声。
她心下了然,推门而出。
裴子野正站在院中树下。
柳昭月走上前的这一路,裴子野站得笔直,也不敢抬头直视她。
“你这人真是让我喜忧参半。”
她在他面前站定,语气复杂。
“能混进璟王府里,也算你的能耐,就不怕府兵把你当作贼人,直接被当场拿下?”
裴子野不愿辩解,开门见山:“这次是我错了,又违背了小姐的命令,您罚我吧。”
柳昭月沉吟片刻。
“你虽然违背了我的命令,却也救了我。”她语气稍钝,“赏罚应当分明。”
她目光下移,停留在裴子野腰侧。
剑鞘似是因为磕碰残缺了一块儿。
柳昭月知道他特别宝贝这把剑,于是让他伸出手,在他掌心放了二十两银子。
“东街有家铁匠铺,我兄长夸过他们的手艺,想来应当是不错,你有空可以过去,将你的剑鞘补一补。”
裴子野双眼登时亮了起来,连忙把银子揣进怀里:“谢小姐。”
“但是。”柳州月话锋一转,“你罔顾我的命令,实在当罚。”
“是。”
话到跟前,柳昭月却找不出能惩罚的法子,思索半天,也只想到勉强算作的一个:“明日你围着朝云山跑一圈,就当作对你的惩罚。”
裴子野一愣。
这算什么惩罚?他本以为今晚会是一场硬仗,没想到居然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他不蠢,并没有追问,而是嬉皮笑脸着连忙应下。
“还有。”柳昭月继续说道,“我此前是因为担心你暴露,不好替你收场,才不让你待在柳府。如今看来,我似乎小瞧了你的能力。”
“从明日起,你可以跟在我身边,但前提是,不要让人发觉。”
裴子野眼睛睁大,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愣了片刻后,似乎怕柳昭月反悔,连忙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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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萧砚舟所料,第二日上朝,皇帝对于昨晚突发情况的解释,是有劫匪闯入,现已派官兵围剿逃匪。
且安抚了璟王,补偿一些金银珠宝,还表示将在璟王大婚之日亲自到场祝贺。
这件事真假难辨,但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便无人追究,轻轻揭过。
除此之外,皇帝还宣布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事情——他与太后商议后,决定封柳文耀之女柳璇宁为佳嫔,并将在两个月后迎她入宫。
圣旨送来柳府当天,柳璇宁在她院子里哭闹不停的事就已经传到了柳昭月耳朵里。
然而她近日心烦,对落井下石也并无兴趣,便听听就过去了。
跟萧砚舟吵架后,柳昭月又仔细思考了一遍这件事的始末。
萧砚舟不像是感情用事的人。
他那些话,大概并非出于男女情感,而是担心她一时失慎,做出不合礼制的举动,不仅损害自己的清誉,也让他有失脸面。
若是如此,也算为两人着想,情有可原,最多算是措辞有失妥当。
柳昭月一来二去,把自己哄得差不多,对萧砚舟的气也消了。
“小姐。”
杏儿走进来,“赵家二小姐来了。”
柳昭月和赵雪灵散步到花园水榭,她也问了一路关于萧砚舟的事。
“我是真没想到你俩会凑到一起。”赵雪灵感慨。
又问道:“昭月姐姐,你觉得璟王这人怎样?”
这话算是把柳昭月问住了。
若是做盟友,自然再好不过,若是做敌人,怕是会彻夜难眠,若是做友人,柳昭月不知道,他这人会有交好的友人吗?
若是做夫妻.....
情爱与权衡,仿佛天生便是站在对立面。
有权衡的情爱,必然斑驳;掺杂了情爱的权衡,必有偏斜。
中间之隔,犹如天堑。
柳昭月实在想象不出,萧砚舟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沉默半晌,她也只能从这人最直观,也不易崩塌的地方入手:“我不知道,不过他位高权重,我嫁他不吃亏便是了。”
赵雪灵自然十分理解她为何不知。
璟王刚刚回京,任谁都与他不太熟识。他倒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请陛下赐婚。
她也吓了一跳。
赵雪灵凑近,言之凿凿:“我猜璟王一定是对你见色起意。你想想,上次祀天大典,不仅对你出手相救,还容许你待在他的寝殿。说不定自那时起,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你,只等待时机,好抱得美人归。”
柳昭月没忍住,轻笑出声。
不知萧砚舟听到这些话,会不会脸色发黑。
赵雪灵忽然想到了什么,撅起嘴:“你们成婚后,是不是要去越阳了?这样的话,日后怕事不能经常见面了。”
柳昭月点头。
女子远嫁,不亚于重新在这个世上活一遭。离开熟悉的朋友,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和别人建立起新的联系,如同攀登一座鲜有人踏足的山。
但她承受得起。
两人在亭中聊了好一会,直至日薄西山,才依依不舍分别。
王氏那边还要准备柳璇宁的婚事,顾不上她这边。
大婚准备繁杂琐碎,每一个细节都不容忽视,柳昭月正发愁该怎么办。第二日,萧砚舟就派人从宫中接来一个嬷嬷,替她打点婚礼流程。
这位嬷嬷年约五十,仪态端庄,眼中透露着精明与严谨,她一进府,便开始与柳昭月讲述起婚礼的各项细节。
从迎亲的队伍到婚宴的程序,每一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礼部送来的聘礼几乎要把柳府的库房填满。
柳昭月看着直心疼。
虽然说出去好看,这些东西最后都白白便宜了柳家,她暗自腹诽,要是能一起带走该多好。
除了准备大婚,柳昭月还在着手处理交待给江永逸的事。
她刚刚拆开江永逸寄来的信,眉眼平静如水。
看完后,没有多做停留,将信纸点燃,火光一闪即逝,化作灰烬,随手丢进香炉中。
香气袅袅升起,带走了信笺上的墨迹。
时间过得很快,庭院中的树叶不知何时已然变黄,纷纷掉落,铺满一地。
转眼间,距离两人大婚,只剩下短短两日。
柳昭月这两个月都未曾见过萧砚舟。
或许他有自己的事务缠身,她也有她的事要忙。
彼此似乎都在各自的世界里,默契地保持着距离。
今日嬷嬷来的时候,与往日不同,挥散了柳昭月屋里的丫鬟,只让她们在外头守着。
这位嬷嬷递给柳昭月一样东西:“大婚在即,各项事宜都打点完毕,还剩下颇为重要的一件,便是夫妻二人之间的圆房之事。”
柳昭月正疑惑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好奇翻开一页,随着嬷嬷的声音落下,“唰”地一声,她立马合上。
红晕攀上脸颊。
是避火图。
柳昭月上辈子虽已历经人事,但留下的都是些不好的印象。她不知是萧胤圻的问题,还是这情事,本身就如此痛苦。
她本想推脱过去,奈何嬷嬷以为柳昭月是过于害羞,才不敢。这样的情形,她并不陌生,许多大家小姐都是这么过来的,三番五次,最终还是把柳昭月拉到了床上。
嬷嬷按照避火图的样式,配合着一两件简易的工具,耐心地教了柳昭月几种最基本的姿势,这些足以确保洞房夜的顺利进行。
“更为繁杂的,还需您同王爷一起摸索了。”
柳昭月:“......”
虽说上辈子在入宫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教习,但整个过程,她还是强装镇定,才勉强听完。
大婚当日,柳府张灯结彩,热闹至极。
迎亲队伍进入柳府所在的巷口,站在街道两侧观礼的百姓瞬间热闹起来。
“据说这璟王当年最受先帝宠爱,不到十三便封王立府,没想到竟然突然去了封地,近来才回京。”
“怪不得这些年没听过璟王的名号。不过没想到璟王如此年轻,意气风发,柳家的这位娘子可真是享福喽。”
“柳家大娘子也是貌美如花,之前曾在浮阳寺见过,不过身世可怜了点。”
“......”
百姓们的讨论,无非是璟王的往事、长相,柳昭月的家事、容貌,都是些看热闹时,最常被提起的话题。
云霄能听见,王爷自然也能听见。
这些无关紧要的言论倒也罢了,但人群中提及先帝,他担心王爷听了会伤心。
他偷偷瞥了一眼,王爷的神情依旧如常,面无表情。
自从王妃与他大吵一架离开后,王爷便一直保持着这副冷静模样。
按理说,大婚之事应是喜庆之事,但王爷似乎并无太多波动,云霄也有些捉摸不透,王爷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裴子野屈腿坐在墙头,远远就瞧见了端坐在马上的萧砚舟,和把长街铺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迎亲队伍。
他踢了下踢站在墙角下,正在抬头张望的江永逸:“你有家室吗?”
江永逸拍了拍肩头,皱眉抬眼看向他,原本欲言的斥责最终收了回去。
今日是柳姑娘的大喜之日,他决定暂且宽容一番这个刚认识不久,不识礼数的浪荡子。
“暂无。这辈子也不打算娶妻。”
柳昭月被人扶出来时,视线被红盖头遮挡,只能隐约看到萧砚舟的一双锦靴。
因父母不在,只能由王氏和柳文耀暂代受礼。
两人拜过,柳昭月上了花轿。
车轮平稳地碾过石板路。
她透过红盖头的缝隙,恍若一瞬,在车帘被风吹起的刹那,瞥见了远处巍峨的皇宫。
马车转了个弯,她背对着皇宫,渐行渐远。
过礼后,柳昭月被扶进新房,静坐在床上。
今日陛下亲至,宫中众多贵人女眷也前来观礼,新房内喜庆洋洋,随着一声声吉祥话落下,气氛愈加热烈。
众人时不时的打趣声中,柳昭月的盖头被萧砚舟轻轻掀开。
两月未见,对上视线的那刻,两人的眼中皆有细碎不明的情绪闪过。
萧砚舟身着一袭华丽的红色喜服,面色平静。
柳昭月从未见过他穿如此鲜艳的颜色。未曾想,竟依旧不失气度,反而衬得他周身气场更平和了些。
两人目光交汇中,饮下了合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