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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他来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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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芜将衣袖垂下,白又不动了。
……倒底怎么了。
估计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阮氏喊了一声:“大人?”
“啊——大局未定,还未可知。”
“那……
“夫人别急。”容尧收起袖子,虽不解白在干什么,但秉着随他去的心态,没多管。
“用不了太久了。这一点在下还是知道的。”
容芜道:“这几日,没有人发现端倪吧?”
阮氏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没有。妾身一直很注意有戴面纱,这几日来邀妾身赴宴的太太也少了,没怎么出去过。”
“那就好……只怕还要委屈夫人一段时间了。殿下那边,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夫人不必担心。”容芜吩咐道:“送夫人回去吧。也只有几月的功夫了,你二人小心些。”
“一定要切记,谨言慎行。”他道,“阮氏,这段时间里,你只要知道这一点:你是我容芜四月前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娶回来的,你不用、也不能懂那些京城的礼仪和知识。”
“刚才那些话,我希望你只会问一次。要是在你这儿出了纰漏,不用等陆离出手,我会先杀了你。”
容芜面色淡淡:“事不过三。殿下的面子已经在我这儿使过一次了。听话一些,你和你的孩子都能活。”
“……是。妾身记住了。”
丫鬟在一旁静默不语。等主子们聊完,随阮氏回了住处,像两个沉默的幽灵。
容芜揉了揉眉心,也回了自己的宅院。一到卧房,他袖中便一空。白随手扯了个蒲团,盘腿坐在蒲团上面,眯眼看着他。
堂堂御史大人看着他这个样子,莫名地就心虚起来了。容芜咳了一声,也在另一张蒲团上坐下,问道:“怎么了?”
“刚才那个,是你的妻子?”
直截了当的问题,而且绝不是单纯疑惑的语气。
容光有点摸不着头脑,揣摩了一下,还是谨慎地回答:“怎么这么问?”
方才那些话他没有避着白的意思,除却夫妻的身份,他与阮氏的相处相当冷硬。
因为他们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
但这些内情容芜不知道到底能否告知白。尽管他看着白总觉得亲近,说到底,他们也才相处几日,而且对方妖物的身份也太神秘了。
对看不清底细的人,过往足够多的教训已经让御史大人学会了谨慎。这谨慎不知道救过他多少次的命。
虽然,那天梦中出现的事已经隐隐告诉容芜,他与这少年之间也许有一段被遗忘的往事。还是单方面的遗忘,说着报恩而来的白,显然是记得那些的。
少年当真与其他势力没有牵扯?京中又是否有其他妖物?
那些记忆,为什么白不同他说起呢?
容芜便有些犹豫,“她是我的夫人。但我和阮氏其实……”
白仍是看着他,忽然就泄了气,往后一仰,懒懒散散地说:“没什么。你和你夫人感情挺好的啊,琴瑟和鸣。”
“……是吗。”容芜不尬不尴地笑了笑。换了任何一个人来,也只会说他和阮氏相敬如宾吧。琴瑟和鸣这种……也不知道白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这话实在是不好接。卧房里一时陷入安静。容芜心里不知怎么越来越闷,琢磨了半天,想着白如今也算是自己人了,于是下定决心开口道:“其实我与阮氏,中间还有一段渊源……”
“关我什么事。”白道:“不想知道。”
后面那一段暗藏玄机的话他压根没听。听了也听不懂,白虽然在妖族中天资卓绝,年纪轻轻实力就可堪某些占据一方的大妖,但他从出生起就跟着姑姑修炼,仅有的也是偶然的一次离开族地,就遇到了少年时期的容芜。
那时候的容家仍是宗族大户,小少爷的院落自然也是规矩最森严的,人类的勾心斗角在那里基本不会出现。在容家覆灭之前,姑姑就找到了白,将他带回到青琅山,等终于能被放出来的时候,白马不停蹄的找到了当年的人类少年。
不过短短几年,在妖族眼里只是如烟尘一般眨眼间就消散的时间,可对于人类已经太久了。
久到人类少年遍尝苦痛的长大,变成喜怒不形于色的陌生人。
还娶了妻。对他无比的防备。
所以,白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入过世。人类的规矩条框,他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方面仍是一张白纸,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暗语,只知道当初希望他一直陪在身边的人,好像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这个事实真让妖伤心。
容芜被他怼得一噎,实在不知道怎么再搭话,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白,你所说的我对你有恩,倒底是因为何事?我实在记不得了……
这一点倒着实奇怪。因为他少时一直在江南的祖宅待着,有族中最严苛的太祖父管教,容芜清晰地记得在他的及冠之前、容家还没有覆灭的时候,在族中的生活总是千篇一律的。
像救了一只小狐狸这样的事,怎么说也没可能会忘掉。
对方生动抛来了话题,白却依然没什么聊天的意思,唔了一声,言糊地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总会想起来的。”
狐妖少年已然没了聊天的意思。
外头的小厮来敲了下门。“大人!有您的请帖。”
容光看着白,颇有点儿束手无策。他最终还是出去把那请帖收了,回卧房时已经没了少年的身影,包括那只小狐狸也四处寻不到,估计是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
看白的身份,安危倒也不用担心。客芜轻叹口气,拆了请帖:里头写的是圣上知他归京,望明日入宫一叙云云,大概是要询问澧县一案的情况。
怪力乱神之事他自然不可能如实禀报了,平白引起圣上疑心。再说看之前查到种种迹象,此事也许与国师有点干系……
本来就是苦差事,因缘际会早早解决了,上报又是吃力不讨好。
算了,随便推脱到那个建立祠堂作法骗钱的云游道士身上吧。
他之前嘱咐阿满,也是这么跟澧县的陈县令说的。
客尧把请帖收起来,想起今天白奇怪的态度,莫名让他有些不安,便在案上留了张字条,大意是他叫下人安排了房间,白若是回来了可以在客房休息;又说在房间某某地方留银子之类的,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阿满…
他左思右想,自觉安排得尽善尽美,旁的话,也有很多,但不知道从何说起,更遑论写在纸上。
从前的事,他一定会记起来的。哪怕白不愿意说……像是那天的梦,说不定以后也还有呢?
正巧外头更夫打更的声音也响过了两遍,容芜就又看了会儿书,熄灯休息了。
那张写满了御史大人絮絮叨叨叮嘱的字条,静静地躺在桌案上。墨迹在晚风的吹拂中逐渐干透,字体如和风细雨,清润柔和又带着宁折不弯的风骨,一如容芜这个人。
等御史大人睡熟了后,卧房的木窗被风吹着悄声打开,字条被不知名的力道卷着带出窗外,一直飘到屋顶,被一只漂亮的手捏住。
穿白衣的少年盘坐在屋檐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抓着字条,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把字条珍而重之的收起来。
他低声自语:“再有半年,容子远……”
狐妖少年抬头看向皇城上高挂的那轮弦月,怔了半响,呢喃:“姑姑,我倒底该怎么做?”
他到底要怎么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