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云归》向上逐星河

13、第十三颗糖

　　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非常快的。明明没干什么事情，好像说一会儿话的功夫，天就黑了。

　　电视机里是虽然不看，但也要放着迎个气氛的春晚。
　　三口人正凑在厨房包饺子。

　　唐清晓速度很快包完一个。她望着案板上一排排胖乎乎的饺子，开口道：“我们可以早一点吃饺子吗？”

　　“当然可以啊。”唐母回道：“宝贝是不是饿了，看你午饭就吃了一点。”

　　“我没饿……”唐清晓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问：“爸爸妈妈，待会儿吃完饭，我可以去我一个朋友家里吗？他父母不在，大过年的，家里只剩他自己，我很担心他。”

　　唐父唐母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诧异。
　　唐父：“你可以叫你的朋友来家里吃饭，爸爸妈妈会欢迎的。”

　　唐清晓眸子一暗，如果你们能看到他，能记得他，我现在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见她为难，唐母突然想起了什么：“父母不在……你说的那个朋友，是段名扬吗？”

　　提起段名扬，唐母眼神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邀请名扬来家里过年呢，小时候你那么喜欢他，恨不得和他栓在一起。长大就变心啦？”

　　啊，唐清晓头疼地想，果然不该和父母说的。
　　绕来绕去，又回到这个恼人的问题。

　　唐清晓深吸一口气，决定再尝试一次。
　　“爸妈，你们记得路云归吗？”

　　唐母满脸茫然看向丈夫，发现丈夫摇了摇头，便又看向女儿：“路云归？是你同学吗？”

　　果然又不记得了。

　　唐清晓敛去眼底失落，嘴里重复着曾说过不下五遍的话：“路云归是除了爸爸妈妈外，与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你们能记住他的名字吗？总有一天，我会领着他来见你们。”

　　到那时，你们会看见他，会记得那个曾被你们夸过无数遍的路云归。

　　“喔——”唐母拉长声音，揶揄道：“我们家清晓长大了。”
　　唐清晓：？？？

　　这和长大有什么关系？长大了有本事对付段名扬好让路云归快点恢复正常吗？
　　唐清晓刚想开口询问，便看见唐父猛地一拍桌子：“不行，我不同意！”

　　面粉飞得到处都是。

　　唐母轻轻抬腿重重落下，狠狠踩了唐父一脚：“我们是开明的家长，倡导恋爱自由！”

　　唐父被踩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却还是坚持道：“不行，最起码在今天你别想去那个臭小子家过年！”

　　唐清晓：“……”
　　等等，他们是不是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唐父坚持要十二点才能吃饺子，美其名曰“守岁”，唐母和唐清晓一致认为他在抽风。

　　唐清晓坐在沙发上，不去理会父亲落在自己身上满含探究的视线，拿起手机给路云归发了条短信。

　　哼哼，不出门就不出门，真当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磨蹭到十一点，唐父愉快的去厨房煮饺子。
　　唐母坐在唐清晓身边，轻声道：“别生你爸爸的气，他脾气和小孩子一样，但心不坏。”

　　唐清晓当然不会生气。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父母现在不记得路云归，不知道路云归就是从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被他们视为半个儿子，对他们女儿特别好的男生。

　　而是一个全然没听过名字的陌生人。
　　自己女儿大过年的还想跑到陌生人家里，陪陌生人过年。

　　想到这里，唐清晓有些歉疚。
　　她不该和他们说这件事的，万一父母年后去外地还在担心自己——

　　似乎看出唐清晓的情绪，唐母柔声道：“爸爸妈妈都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从小我们不在你的身边，你依然长得很好，很优秀，我们放心。”

　　唐母手掌穿过唐清晓发丝：“你长大了，有喜欢的人是一件正常的事，没什么好避讳的。只是——”

　　唐清晓连忙道：“你们放心，不会有你们担心的事情发生。”
　　却是下意识没有否认自己有喜欢的人。

　　唐母有些好笑，继续道：“只是，你爸爸一直把段名扬当成他的准女婿，一时有点不甘心罢了。”

　　唐清晓猛地咳嗽起来。

　　段、段名扬？把那个狗东西当成准女婿，她老爸眼光真是太垃圾了……等等，在老爸眼里，段名扬其实是路云归吧？

　　路云归是准女婿？
　　唐清晓呆住了，她爸是这么看路云归的吗？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下。

　　唐清晓用手扇风，向大门方向挪去：“咳得我缺氧，我开个门透透气。”

　　唐父举着铲子从厨房冒头。
　　唐清晓觉得自己读懂了他的眼神——我在盯着你，别想偷偷溜出去。

　　唐清晓拉开门，用眼神示意路云归快进屋。

　　“我突然想起还有试卷没做完，马上数学竞赛了，我要继续努力。”唐清晓拉开卧室房门，看到路云归走进去后对唐父说道：“爸你煮好饺子帮我放进卧室吧。我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唐父满意了。嗯，这才像样。
　　才17岁，谈什么恋爱！

　　唐父完全忘记，他最初追唐母时，还不到17。

　　路云归坐在转椅上，用手拿起书桌上的透明糖罐。
　　里面零零星星装了几颗糖果，路云归了然：“这是前几天我给你做的糖，为什么不吃？”

　　唐清晓从手包里拎出一套竞赛题：“糖罐空空的不好看，我想将它填满。”

　　而且她现在没有小时候爱吃糖了。
　　或者说，她仍然爱吃糖，但懂得控制。

　　17岁的唐清晓正值青春，也会同诸多少女一般，担心糖吃多了会变胖。

　　将竞赛题扔在桌上，唐清晓敲了敲糖罐，神色郁闷：“你走时给我留了九十九颗糖，满满一罐可漂亮了。”

　　只可惜一天天减少，路云归却没有回来的消息。
　　很长一段时间，唐清晓看到越来越空的糖果罐，会分外焦虑。

　　现在路云归回来了，她想重新装满它。
　　路云归眸色温和：“我知道了。”

　　唐清晓对唐父说回卧室学习，并不是借口。
　　马上要考试了，时间紧，任务重，老师布置的竞赛题难度越来越大。

　　“画红圈的我都不会做。”唐清晓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路云归拿起笔：“我看看。”

　　路云归不是万能的，有的题唐清晓不会做，他也不会。
　　但再难的题，他总是有思路的。
　　两人都很聪明，将思路对一遍，很快能找到解题的点。

　　不知不觉，最后一道难题被解决掉。唐父敲了敲门，端着一盆饺子进屋。
　　他装模作样看了两眼唐清晓的草稿纸：“嗯，做得不错。”

　　唐清晓、路云归：“……”
　　爸，那是推算错误的公式，正确答案在另一页纸上。

　　唐父傲娇的瞥了唐清晓一眼：“好好学习，你现在成绩虽好，却比不上你老爸我年轻的时候。”

　　唐清晓点头。是是是，对对对，我假装没听妈妈说过你上学时各科成绩名列前茅，唯独数学不及格的事情。

　　唐父满意离开：“饺子趁着吃，学习不急于一时。”走到门口，他突然猛回头，吓得刚想示意路云归吃饺子的唐清晓一个哆嗦。

　　“不许给路云归发信息！”

　　余光里，路云归眉毛一挑，饶有兴致看向自己。
　　唐清晓咬牙：“是，我知道了，你快去和妈妈一起吃饺子吧。”

　　房门关上，屋内两人面面相觑。
　　“咳咳，吃饺子吧。”唐清晓不去看路云归，将视线放在饺子上。

　　牛肉馅饺子一个个饱满多汁，此时冒着腾腾热气，令人食欲大增。
　　筷子只有一双，唐清晓塞进路云归手里，路云归没有推却。

　　他夹起一只饺子，轻轻吹了吹，在唐清晓一脸期待望着他时，塞进了唐清晓嘴里。
　　“唔——”唐清晓咽下饺子后瞪了他一眼：“我让你吃。”

　　路云归笑了笑，没有多言，再次夹起一只饺子放进嘴里吃掉了。

　　“怎么样？好不好吃？”唐清晓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好吃。谢谢清晓。”路云归很喜欢唐清晓惦念他时的模样，只觉得整颗心都柔软起来。

　　一大盆饺子，两人你一只我一只吃了个精光。
　　将筷子放下，唐清晓听到外面响起钟声，随着钟声一起响起的，是大片大片烟花爆竹洒满天的热闹。

　　她离开书桌，一把拉开窗帘——
　　窗外，万家灯火通明，爆竹升空，繁花漫天。

　　唐清晓回头，眼底被腾空升起的烟花衬得更加明亮：“路云归，新年快乐！”
　　路云归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观看外面璀璨的烟火。

　　“哇，你看那朵烟花，是小兔子形状耶！”唐清晓弯着月牙眼，惊叹道：“好神奇……哇塞，左边还有龙的图案，造烟花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唐清晓没有发现，路云归没有看烟花。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不曾移开。

　　“清晓？”
　　唐清晓偏头，与路云归对视，脸上还带着看烟花的兴奋：“怎么啦？”
　　“新年快乐。”

　　自父母去世后，我不曾期待新年，也感受不到万家灯火中有属于我的一盏。
　　谢谢你七年前给予最落寞的我以陪伴，谢谢你三年不忘路云归。

　　我不喜欢新年这个热闹的日子，但有你在，我很快乐。
　　因为，你希望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