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记》是鹿

28、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起风了]

　　庄武帝听闻萧聘身边多了个近身侍臣，曾特意亲自到重华宫中探看。
　　司徒誉仪表堂堂，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庄武帝问萧聘：“他也曾隶属镇远军吗？”
　　萧聘说：“虎狼营。”
　　“有所耳闻，陈旭直属，号称镇远之魂。”
　　“他从军三载，即凭战功升作了中郎将。”
　　“哦？这么厉害？”
　　庄武帝扬眉，他来了兴致，命令近卫拔刀，去与司徒誉切磋。
　　天子近卫，四战四败。
　　萧聘安静观战而已。
　　庄武帝此来，仿佛故意为难，身边统共十二个侍卫，一对一连败四局，他便下令其中十人齐上，以十对一。
　　这不是仗势欺人吗？良月心中不平，低声道：“国师。”
　　萧聘摇了摇头。
　　天威强压重华宫，或国师也不能劝阻？良月只好跟着忍耐，心想着，只要司徒誉败了也就没事了。
　　然而，司徒誉的武功却非常不俗，以一敌十，尚能不落下风。
　　庄武帝饶有兴味看了好片刻，方才出声道：“可以了。”
　　众近卫停手，收势。
　　在此前，受合力围攻之下的司徒誉稍有踉跄，他后退了半步。
　　“侍卫长没有出手，你已经很给我薄面了。”萧聘说。
　　“试试身手，犯不上较真。”庄武帝笑了笑，“有赏。”
　　萧聘转望阶下人：“司徒誉，近前谢恩。”
　　他还刀入鞘，默默依言上前来，谢天子恩赏，也依然默默无声，只是低头行礼。
　　庄武帝诧异：“他是哑巴吗？”
　　萧聘说：“来的时日短，还不熟悉宫里的规矩。”
　　庄武帝颔首：“少言好，不惹是非。”
　　他再瞧了一眼国师的那位近侍臣，言行举止沉稳得当，身上的功夫也不错，只是仿佛有些不太爱说话，像个闷葫芦。瞧着不生厌，就是好的。

　　宫人禀告，魏城公主来向国师请安。
　　随即，玉雪可爱的小公主被乳母抱了进来。
　　魏城公主的几个随从跪得齐整，小公主被放在地上，步履摇摇，她仰头望萧聘，奶声奶气喊道：“母亲安。”
　　司徒誉惊望萧聘，她的目光落在小人儿身上，她露出了轻柔笑意，对其点了点头。
　　她几时有这么个孩子的？他从未听谁说起。
　　乳母急忙搂住小公主，又教她看国师身侧，教她向圣上请安。
　　魏城小公主盯着庄武帝，乖乖张口：“父皇安。”
　　司徒誉：“……”
　　他的心脏在瞬间里受到了极致的冲击，整个人是大受震撼的，他呆傻在原地。

　　庄武帝扶萧聘：“起风了，进去吧。”
　　他叫乳母将魏城公主也抱进殿，又令宫人端公主爱吃的奶羹来。
　　司徒誉仍旧僵在乍起的秋风中，他望着萧聘的背影。
　　好像是感知到了他的目光，萧聘回过了头。
　　他的汗水透湿了深色的衣襟。
　　她对他说：“去换身衣裳。申时前，不用再过来了。”

　　魏城公主跌跌撞撞追着花狸猫，后来猫跑了，她又玩起了给猫寻来的一只藤球，不亦乐乎。
　　庄武帝问到，良月和司徒誉谁比较重要。
　　萧聘说：“良月是我左膀，司徒誉就是我右臂。”
　　庄武帝不以为然：“他有这么重要？朕却从来不曾听你提起过这个人。”
　　镇远军中的事，她确实没怎么提过，且会刻意说自己当时谨小慎微，为避免引人注目，女扮男装很久，根本不敢暴露真实身份，而被发现是女儿身，也属实无奈，全拜聂云青所赐。她鲜少说起旧事，不愿他起心追踪，自然也隐去与陈旭的过节。
　　萧聘淡笑：“他是很重要的。在我最饿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馒头。”
　　“仅此？”
　　“后来去到廊桓，也是他托人提前打点。”
　　庄武帝说：“你许他做跟前近侍，我没有意见，你可以用他，但怎好再许他住在重华宫中？若论要报恩，也不用这样关照，他毕竟是外男子，从前素无此等先例。”
　　良月偷偷抬眼，她看天子神情，也看国师反应。
　　萧聘面无波澜：“不与我显得亲厚，不足以做我臂膀，将来我又怎好为他请功，求皇帝哥哥给他加官进爵呢？”
　　“你……”庄武帝话到嘴边，转而不再言了，“算了，不过好奇问问，你爱怎样就怎样吧，高兴就好。”
　　司徒誉此人，自她回到京都，当真一次也未提及过，她却说他重要。也许真的很重要吧，孤绝之时，司徒誉展现他的善意，于落魄的郡主有一饭之恩、照顾之情，但他们地位悬殊，永不可能是一类人。如今她更是国师了，虎狼营也好，中郎将也罢，在她面前尽作尘泥。
　　提起镇远军……庄武帝看萧聘，她正在看魏城公主玩耍。
　　她说过，颠沛在外时，没有一刻敢忘记自己的身份。这就是她将以前和后来区分得无比清楚的原因吗？所以，她也不喜欢提起有关“赵肃”的过往。
　　庄武帝暗想，可朕并不是个闭目塞听的皇帝啊。
　　赵肃之名，传颂甚广。人们都说那是一位很厉害的女将，她生命最后的几年驻守在边城廊桓，敌军难犯城池分毫，也便是有这样的先例在前，后来良月才能在军中容身。
　　前有赵肃，后有良月。
　　镇海将军顿有一日灵光乍现，特意设立了一支女将军营，他把赵肃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又说要多多培养良月如此的巾帼女官，之后就很敢来向天子讨要银粮。庄武帝不愿意外界知道已死的“女将赵肃”即是永宁郡主萧聘，屡屡敷衍不过，只能沉默给钱。
　　造船费钱，海战费钱，再加上一个多出来的女将军营，镇海将军隔三岔五就哭穷，算着日子，入冬训练更艰辛的说辞要再来一遍，他讨补给的上书又该快送到了。
　　庄武帝忍不住叹了口气。
　　萧聘看了过来：“怎么，有烦心事？”
　　他略恼：“镇海将军一年四季总有那么多理由要我掏钱！”
　　她听后，反而是笑：“这钱是该给。”
　　他打定了主意：“那老家伙总夸口他的海女将军们穿风破浪英勇无敌，等到天气转暖，我要亲自去看看，到底这么多钱粮砸下去有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