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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第十七章往事·亲征]

      赵肃的新安身之处挺好的,虽然是在住营的边缘了,但离火房不算很远,且有一条近路可走。火头军的伙伴们在赵肃搬走的那天晚上去看过她,还尽可能带了些祝贺的礼物,比如一只火折子、两块甜米糕,十几个新鲜的野果。
      老张很担心赵肃在住营被排挤、欺负,特意拜托了人很好的林参将,请他多关照赵肃。
      林参将住的地方离赵肃隔几座营帐,他答应了老张,也亲自去和赵肃说:“我住得离你不远,若有什么事,你便去找我。”

      赵肃从参军起就做的是小火头军,后来在最坏的境遇,也是靠火头军的伙伴们接纳她,她才没如丧家之犬。她实在感念火头军的伙伴,无以为报,便总将聂云青送她的东西送给在火房劳作的伙伴们。
      聂小王爷出手阔绰,又常常往镇远军中跑,来了也不找旁的人,只一个赵肃。赵肃伤着的时候,聂小王爷就让她陪散步,赵肃好了的时候,聂小王爷就让她抚琴和陪自己练枪。
      孤男寡女,总有很多故事可以编排。
      营里的流言逐渐言过其实,赵肃和聂云青若只是站着说说话,可以传成执手相看,两人若是从营外散步归来,可以传成是已在南山别院巫山云雨毕,再若是赵肃因事忙推辞聂云青相邀,又可传成赵肃端着架子拿捏男人惯会狐媚。
      熟知赵肃为人的不多,虽遇事也会替她分辩几句,可毕竟敌不过说长道短的人更多。

      司徒誉一去两个多月,再回来时,剩着三千余精骑,折损过半。
      镇远军北上突袭,死伤重,但得胜,士气足,三千余精骑回城、回营,欢呼声亦高昂。
      赵肃隔着人群远远看了几眼,司徒誉没缺胳膊没少腿,人完完整整一个,脸上更没有带伤,还能与同袍肆意说笑,她便放下心,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一日早饭,赵肃坐在营房的角落里不太打眼,无意间听到身后桌在窃窃私语,说是前两天夜刚黑下来不久,虎狼营和右营的几个士兵被人拖到暗处胖揍了一顿。
      “军中竟会发生这样的事?私下殴斗可是违反军规的,那人可有抓到?怎样处置了?”
      “嘿嘿,你傻……他们连对方脸都没看清,能抓谁?依我看,这打,算是白挨了。”
      “我听说是司徒誉那小子干的,真的假的?”
      “咱就是说,不是他还能是谁?别人一说到赵肃哪里哪里不好,就数他脸黑得快,那挨打的几个,偏是嘴巴最碎的!”
      “就是就是!虽然赵肃和那聂小王爷之间好像是有那么点什么,但这无凭无据的,也不好见风就是雨胡说不是。”
      “其实要我说呀,司徒那小子,一准是喜欢赵肃!”
      “哈哈!醋了,肯定是醋了!这不吃醋说不过去啊,哈哈哈!”
      ……
      赵肃心上“咯噔”一下,险些被一口温热的粥噎死,她默不作声将头埋低了些,等到旁边的人吃完走了,她才起的身。

      遂安王短暂地到过一次南边,但是住了不多久就回京中去了,他的一双儿女却都没跟着回去。托聂云青和他老爹的福,方纪初对赵肃的态度缓和了再缓和,虽然也还偶有刁难,毕竟是比从前好过得多了。
      ——遂安王能轻易往返南地和京中,聂云青肯定也能。
      ——我到底是该留下,还是想法子走?
      “喂。”
      赵肃心不在焉走在路上,有人截住了她的去路。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赵肃抬起眼睫,看见司徒誉,她一时很茫然,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八千精骑死了一半,我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你连来看我一眼都没有。”
      “我……我很忙。”
      司徒誉冷笑了一声:“很忙?忙着和聂云青眉目传情吗?”
      赵肃惊诧,既而从惊转怒:“你胡说什么!”
      “我知道,他是世家子,是权贵,光这一样就够讨人喜欢的,况且他模样俊,枪法也使得好,我要是女人,我也喜欢他。”
      “……”
      他倒将闲言碎语听入心去了,真是好得很。
      赵肃肝火大动,怒目以对:“司徒誉,你要是来找茬的,我烦请你识趣让路,因为我根本没有闲工夫搭理你!”
      “哎,你……”
      司徒誉试图拉住她。
      赵肃皱着眉甩开他伸上前来的手:“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北上是你自己主动请缨要去的,所以就算最后你战死了,那也是活该!”
      “你问我为什么不去看你?我为什么要去看你?”
      “你自作主张,自己不惜命,你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司徒誉急切地张了张嘴:“你以为我……”
      他生生忍住后面的话,见赵肃已抽身而去,便直截了当告诉她道:“明天我就离营了。”
      赵肃觉得他话语奇怪,不由得驻足停住,随之脑海内忽电光石闪想起近日军中有很大一部分粮草被运往了南边,她惊忙回首:“是去攻打多摩?!”
      司徒誉点头:“多摩久攻不下,大将军决定率军亲征,此次不破多摩誓不回返。”
      多摩民风彪悍,力蛮善战,且通毒蛊,镇远军与之交战十年尚未近其王都,军力耗损严重,此次若是强攻,多摩必然举全国之兵奋力抵抗,双方皆不退让妥协,战争之惨烈可以想见……
      司徒誉问:“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赵肃沉默了很久:“珍重,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没有别的了?”
      “没有。”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想……”
      他朝她走近,她突然紧张地提起了心,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
      话只说到一半,司徒誉没再说下去,他笑了笑,有些落寞地背过身去:“呵,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往后的几个月里,赵肃添上了一桩心病。
      她几乎每夜做着相同的噩梦,梦见司徒誉当时离去的背影,半夜从梦中惊醒了,冷汗涔涔,便再也无法入睡。
      除了噩梦多,赵肃别的心事也重,一面为着自己活命,要揣度聂云青的心意,不远不近借以寻求刚刚好的庇护,一面要时刻提防恶意伤害,在军营里如履薄冰地待下去。人的身躯负担不了太多思量,不到两个月,赵肃整个人就消瘦得厉害。
      聂云青以为赵肃生病了,隔三差五来得愈发勤快,不是炖好了补汤带来,就是陪着一旁解闷,叫不明就里的人更加胡乱揣测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赵肃推说自己累,想好好休息,婉拒聂云青频繁的探望。聂云青说:“那好吧,我五日一来。你照顾好自己。”
      之后,聂云青就不常能见到赵肃了,他来时,她不是帮军医出去采药了,就是到城里采买去了,诸如此类。
      聂小王爷没觉出问题所在,反而还挺高兴,觉得赵肃能跑会走,说明她身康体健,他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如果来了寻不见人,留下个口信或便条就是了。
      杜飞英却渐渐看出了端倪。

      赵肃在校场整理兵器,看样子要忙到很晚,林参将见状,到营房吃晚饭时,告诉火头军要给赵骑督留些饭菜。
      耿大哥最知道受饿是什么滋味,打了饭菜,问谁去送,杜飞英说他腿脚快,他自告奋勇要去。
      耿大哥放心地将饭菜交给他:“你让她吃两口热饭,你帮她干会儿活。”
      杜飞英笑说:“我正是这样想的。”
      到了校场,杜飞英找着赵肃,将饭菜端给她,劝她歇会儿:“耿大哥说,人饿久了会饿出毛病的,他让你先吃饭。”
      赵肃听劝,坐下在一边吃着尚温热的饭菜。
      杜飞英想让她早点做完事,便没干闲着,帮她把兵器一一归置了。
      赵肃吃完饭,去提了水来擦洗。
      杜飞英看了看她。
      今日早上,聂小王爷又来,赵肃在管校场演练,她没见他,让人传话说她要忙整日,请聂小王爷先回。右营的人几乎全挤在了校场,聂小王爷瞧着四面人多,也没强求,真的依言回南山别院去了。
      杜飞英再看了看她,迟疑着开了口:“你好像在躲着小王爷?”
      赵肃干活的动作停也未停:“没有。”
      “他叫你陪他四处走走,你总是不应,总是说自己忙。以前叫你弹琴给他听也是,我在河边听到过一回,你明明是会弹琴的,可后来小王爷抱琴来,你又屡次辞绝,还是说公务未完,没有遐思。”
      “营中确实不当有此风花雪月的雅事。”
      “不是有战曲吗?你看得懂谱子的吧,你让小王爷给你找不那么风花雪月的谱子来。”
      “何必使贵人周折费神。”
      杜飞英完全明了话外音,他忽然觉得甚是失望:“你选的好像不是聂小王爷。”
      赵肃说:“你指荣华富贵吗?那不是我毕生所求。”
      “他能给你的,不仅仅是荣华富贵。”
      “可人总是难以违背自己的本心。”
      “情”这种东西重要吗?人的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都告诉她日久自然生情,她偏是固执己见听不进去。
      杜飞英恼火地去端起了碗筷,他气道:“你不如我料想的那样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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