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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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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进来的便是四姑娘珍娘,小名珍珠。
她与姬彧同岁,生日在二月初二。
生母是乐伎薛氏,由姬光的好友转赠。
跟定姬光之前,也曾有过几个男人,还给一个富商生过一个儿子。
跟了姬光之后,便只生了两个女儿,一度抱着王氏的大腿过日子。
谁曾想,一朝主母过身,新来的主母便把她们两个一起给收拾了。
如今薛氏的坟头草已经长了十几茬,姬光怜惜她的女儿没了娘亲,格外溺爱一些。
以至于珍娘和她姐姐璎娘成了家中最张扬的两个女儿。
然而,平日里骄纵跋扈也就算了,这会儿家中有贵客,还轮不到她来放肆。
这可不比上次的县令一家,这是京中来的,伯爵府的!
赵氏只是抬了抬下巴,赵嬷嬷便把人拖了出去。
珍娘还想嚷嚷,赵嬷嬷使了点暗处的功夫,拧得珍娘胳膊淤青,眼歪嘴斜,痛不欲生,这才老实了。
插曲虽然终了,花厅里的众人却陷入了尴尬。
看起来姬家女儿的家教不怎么样。
梁夫人不得不看向她的儿子——刚刚开口,选定了婚配之人的梁家三郎。
然而梁槊眼神笃定,并不打算因为这点插曲更改人选。
品行是个人的问题,搞什么姐妹连坐,非常迂腐。
梁夫人沉默了许久,似在斟酌权衡。
她是赵氏的大表姐。
长房长女,又是嫡出,出生的时候,险些被无良的叔叔们怂恿,让她的爹妈洗女。
即——长房头胎若是女儿,必须淹死,要不然后面生不出儿子。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缺德习俗。
差点害了她的小命。
就在她挣扎嚎哭之际,一名跛足道士路过,进门要了一碗水喝。
喝完,撂下一句话便走。
正是这句话,救了她的性命——此女乃是贵人之母,不可溺杀。
族人奉为圭臬,立马将她从水桶里捞起来,擦擦干净,穿上衣裳,捧做了掌上明珠。
婚事也沾了那道士谶语的光,高攀了梁家的嫡次子。
梁家是京城一户没了实权的勋贵之家,到她公公这一辈,当初承袭的爵位已经一代一代削弱成了伯爵。
即便如此,也是多少人攀不上的高门大户
不过在婆家,梁夫人因为赵家二表妹私奔的事,也是受过一阵子冷眼的。
没办法,天底下的婆婆没几个看儿媳妇顺眼的。
二表妹私奔,正好给了婆婆磋磨她的借口。
好在她已经熬出来了,小儿子梁槊开春殿试,很得陛下器重,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殿试结果一出,说媒的简直踏破了门槛。
然而她家夫君,却另有打算。
叮嘱道:“夫人,你照着这个生辰八字,去找一个家世不如咱家的,没有母亲做依仗的姑娘,做三郎的正妻。”
梁夫人特别费解。
难得三郎出息,为何不挑个好的,反而要低娶?
梁二爷不得不将盘算细细告知。
总之,为的是梁家今后百年的荣耀。
作为大家庭的一份子,他家三郎,有责任和义务,为了家族做出一定的牺牲。
再者,小门小户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好。
没有依仗,没有退路,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们梁家拿捏?
梁夫人一向听丈夫的,虽不情愿,但还是妥协了。
打听一圈,正好小表妹家有个庶女符合要求。
既然低娶,不如把这个好处让给自家小表妹。
到时候大计得成,一荣俱荣,岂不美哉?
便带了大郎与三郎过来,名曰看望他们小姨,实则是给三郎挑选正妻来了。
眼下三郎一眼看中了这个闷声不响的五姑娘,梁夫人却不知,这个五姑娘是否当得起这样的抬举。
其实这姑娘生得挺不错。
小模样标致,安静稳重。
身段儿更是弱柳扶风,虽然看起来不好生养,但一定很好拿捏。
自打进得门来,眼睛就不曾乱乜乱瞟。
即便刚才四姑娘闯进来,她依旧波澜不惊。
安静得像一幅丹青大师的得意之作。
让人格外的赏心悦目。
难怪她夫君坚信,这姑娘的生辰八字可以帮衬到梁家。
梁夫人点点头,冲姬彧招招手:“来,让我瞧瞧。”
姬彧顺从地起身,就连迈开的步子都有讲究。
这是原身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四年前大姑娘说亲,赵氏让教养嬷嬷给家中的五个姑娘一起上了半年的课。
姬彧表现得很好,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完美的柔顺女子。
非常符合梁夫人的要求。
她握住姬彧的手:“彧娘是吗?哪个yu?”
“疆场翼翼,黍稷彧彧的彧。”姬彧原本不叫这个,不过她不想提。
回话间微微抬眼看了看梁夫人,穿金戴银的,看起来很有钱。
梁夫人笑着问道:“据我所知,你家姊妹兄弟的名字,尽皆从玉,为何独你没有?”
姬彧含沙射影:“我姨娘走了,母亲怕我失了管教,特地改了名字,让我做个有教养的淑女。这是母亲对我的期许,彧娘感激不尽。”
梁夫人恍然,毕竟,彧字确实有这个意思。
看来是她小表妹嫉妒人家姨娘貌美,故意磋磨人家女儿,改个名字恶心一下。
要不然,家中那么多孩子,为何偏偏这个弃玉不用?
梁夫人好奇:“那你原来叫什么?”
“玉娘,玉石的玉。”姬彧自嘲道,“我姨娘没有文化,选了个最简单的字,梁夫人见笑了。”
梁夫人却觉得原来的名字极好。
像是姑娘家的。
而且,这姑娘确实生得璞玉一般,难怪三郎一眼便相中了。
而如今这个彧字……
总觉得沾染了些许的兵戈之气。
不为别的,只为那刀光剑影的三撇。
可梁夫人毕竟是外人,不好置喙别家女儿的名字,只能问些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几岁了,生日是什么时候?”
“回梁夫人的话,小女今年十六,生日九月初五。”姬彧低眉敛目。
“及笄了。”梁夫人很是满意,“会女红吗?”
姬彧点点头,当然会,她原来的那个世界,家里很穷,小时候都穿邻居和亲戚家的旧衣服,缝缝补补又三年。
这个问题真是问到专业对口了。
梁夫人又问:“你还会些什么?”
编程自然不能说了,这个世界也没有。
姬彧便挑一些可有可无的说了说。
“会下棋。还会观星。”当然,这个观星,是指用望远镜寻找星座的那种。
梁夫人有些意外:“观星也会?”
姬彧点点头:“会一点皮毛。”
梁夫人绝对想不到,此观星非彼观星。
不过眼下,她是真的觉得这个五姑娘骨相皮相俱佳,性格也好。
便没有为难小儿子。
就她吧。
虽然同样生辰八字的还有另外两个,可是眼前这个,确实文静闲雅,性子稳重。
梁三郎正事办完,便出去了。
到底是外男,还顶着一个姨表哥的名头。
虽然半点血缘也没有。
梁家大郎跟了出去:“三弟,等等。”
梁槊生得剑眉星目,俊秀非常,此刻垂手回眸,挑眉凝视。
自带肃然之气。
梁大郎劝道:“三弟,我总觉得这个姑娘似乎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温顺。你跟母亲可能看走眼了。”
梁槊嗤笑,一个亲妈离开爹也不疼的庶女,能翻天?
他觉得挺好。
梁杲叹气:“你不信算了。这姑娘一看就是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伏低做小。只怕将来不好掌控。”
“不,我可以。”梁槊对自己很有信心。
梁杲苦笑,也对,三弟高大英俊,才智出众,本就是三兄弟里头最出挑的一个,如今又点了探花。
便是京中那些高门大户的女子,也对三弟爱慕不已。
区区一个县令家的庶女,也没什么资格跟三弟拿腔作调。
早晚会被三弟驯服的。
是他想多了。
他歉意地笑笑:“愚兄迂腐,你莫要往心里去。不过……”
“不必再说。”梁槊心意已定。
垂眸回望,一道门帘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帘内,定是春心萌动。
门帘外,他已胜券在握。
如此弱柳扶风的一个庶女,拿捏起来易如反掌。
天水碧的身影隔着门帘,带着清列的纯澈。
冲淡了夏日的蝉鸣。
清新怡人。
挺合适的,浓淡相宜。
再次看了眼被门帘模糊的那道天水碧的身影,梁槊回头,大步流星地离开。
待得回京,选个黄道吉日,便可下聘。
车上,梁杲问道:“父亲还推荐了几个符合条件的,还去吗?”
“不去。”梁槊闭目养神。
梁杲自言自语:“也对,南边去年水患,流民不少,西北异族犯境,也不安全。那就不去了。”
梁槊没有回答。
闭上眼,似乎还能看到自己横死在西北的刀光剑影之中。
这个梦绝不是偶然,只怕南下也是危险重重。
就选姬家的这个了,明天就能回京。
*
漫长的查户口结束。
姬彧终于可以回自己的偏院了。
小小的一方天地,有她难得的自在。
原身不受宠,身边只得一个婢女。
是主仆,也是姐妹。
姬彧看着热情搀扶自己的乱雪,忽然好奇:“你笑什么?”
“我听赵嬷嬷说,姑娘您快要定亲了,我开心。”乱雪提起姬彧的裙摆,让她小心迈过门槛。
姬彧笑笑:“我还没弄清楚他家是否富裕,不过看梁夫人的穿着,应该不差。如果真成了,你愿意跟我去吗?”
“愿意啊,姑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乱雪是真的替自家姑娘开心,眼睛都弯成月芽儿了。
她是逃难来的。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她跪在街头,卖身葬母,几乎成了一个雪人。
卢氏正好外出抓药,见她可怜,便替她葬了母亲,又带她进了姬家,做了婢女。
并给她取名乱雪。
有了片瓦遮身,一日三餐也不用发愁。
卢氏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她一定会好好护着五姑娘的。
不过她想起前阵子五姑娘病病歪歪的样子,心有余悸,带着哭腔约定道:“不过,姑娘您得答应我,以后生病了不要拦着我找郎中,那几天我都快被您吓死了。”
姬彧明白。
她掏出帕子,给乱雪擦去泪水:“我答应你,以后好好爱惜身体,谁也不能拦着我长命百岁!”
“真的!”乱雪破涕为笑,太好了,她家姑娘终于知道爱惜自己了!
两人正高兴,四姑娘气冲冲地杀了过来。
手里还抄着一根竹竿。
她很确信,按照往日里彧娘的做派,定会乖乖妥协,让出这门婚事。
哪怕彧娘不肯相让,她也要打得彧娘痛哭流涕,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