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光同尘》冬雪盗梦

3、第三章

　　谢无尘坐在门外，心里倒是平静下来，夜色渐深，谢无尘因为心中藏着事一直没觉得疲惫。
　　“冒昧打扰，这里是你家吗？”谢无尘抬眼望过去，一个与他差不多大小年纪的年轻人出现在他眼前，年轻人面上带的天真的笑容朝着屋里看过去，“你这里有收留浪人的住处吗？”
　　谢无尘其实很想说‘已经有别人了’，但是他看着这位年轻人衣着有些破烂污垢，头发细看也会看到明显的脏乱，就连手上也尽是尘土的样子，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压了下去。
　　谢无尘不断的上下打量着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而没有回答他，他假装咳嗽一声道：“我可否提个问？”
　　年轻人脸上微笑不变地点头。
　　“我想问的是你家里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吗？”
　　年轻人低埋着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一直沉默不语，谢无尘才想到你见面就问别人的家庭情况是否有点唐突，想开口说‘若是不愿讲倒也无妨，当做自己没问过’时，年轻人突然开口说话回答道：“家中倒是有完整的一家人，只是他们从不管我罢了。”
　　谢无尘就只是看着年轻人从埋着头用失落的语气和他讲话，再到突然的抬头，面对着他的那副笑容从未变过，语气相较之前更是巨大的反差。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又盯着眼前人看了许久，只是这一次他并不是上下打量，而是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年轻人突然的将自己的视线往下看让谢无尘意识到他第二次的不礼貌行为，谢无尘手放到自己的鼻梁位置，心虚的朝着里屋看去。说实话，他自己在哪里歇息还成个问题，这屋子本也不大，原本就是个不知何人想要隐居搭建的一处居住之地，就一处四面通风的厨房，一个木床和一个小院子。如今，这唯一一个床被一个不知名的伤者占用，他自己睡哪还没来得及决定，这里倒又来一个。
　　半刻时间，年轻人已经来到门口，正一只脚踏进门。还没等谢无尘惊讶于他是如何悄无声息的过去，并且去阻止他时，他又看见年轻人进门的那只脚停在半空片刻后又退回来，紧接着他弯下腰拍着自己全身上下的脏东西，还顺便说上一句‘我进来了’，这才就是得到了屋主的许可般踏进的门。
　　谢无尘跟着进去，却看见他和床上的人四目相对，年轻人无辜般地看向谢无尘，明明还是天真无暇的笑容，但是谢无尘这时候再看倒像是有些委屈。
　　“抱歉，我不知道这里面有其他人。”年轻人音量放的很低，像是怕打扰床上之人休息，转回身便走出去。
　　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谢无尘慌忙跟上去解释：“他当时受了伤，我把他带回来休养，原本想着等他痊愈让他自行离开。”
　　年轻人对谢无尘的话没有什么反应，他朝着这周围看了看，窗口处的那棵歪着的树倒是中他的眼，他便指着那儿道：“那我就在那里休息吧。”
　　“树上？”
　　“我经常会在树上休息，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掉下来。”
　　“你家人……对不起，我不问了。”
　　“为什么？她们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因为你说过她们不管你，但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她们也这么撒手不管？”
　　“我是放养式教育，核心思想就是吃过一次亏就会长记性。”
　　谢无尘心想着这家庭的孩子可真不容易，还在想这是他们的第几个孩子了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没问，于是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有影。”
　　“那么，有影，你要不…………”
　　“这时间也不早，我先休息了。”那棵树原本也不高，他要上那树也是很快，谢无尘看到他躺在那树上就像是躺在床上那样舒适时，他也没有多疑心，只觉他说的话是真的，“对了，我也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姓谢，名无尘。”
　　也不知道是否是这年轻人睡不着，突然就和他聊起来。
　　“你一个人住这儿？”
　　“是。”
　　“这里是你建的？”
　　“算不上，我只是给它简单扩大了一些。”
　　“那么你的家人呢？”
　　谢无尘到沉默不语好一阵，有影似乎并不在意他是否回答，或者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自己的问题会得到回应一般，从始至终都是背对着谢无尘，谢无尘没了动静，他也就没了动静。
　　许久之后，谢无尘才听见年轻人翻身的动静，小声问他道：“你睡了吗？”
　　“没有。”谢无尘简单回答道。
　　“我睡不着，你为什么会居住在这？”
　　“大概是因为这里人少，不太容易有人认识我吧！”
　　有影的视线一直放在屋内那个陌生人身上，像有什么心事一般。
　　“我实在没地方可去，可以在你这多住上几天吗？我不但不会妨碍你我也不会白白吃住。”
　　谢无尘担心的并不是这个问题，只是他也不能保证这里是不是安全，看这年轻人手无寸铁，一副没办法保护自己的样子，再想到在床上躺着的那人…………
　　“你说的问题倒也没关系，只是怕你在这居住不安全。”
　　这句话在有影的耳朵里变成了‘你可以住下来’：“没关系，如果有危险我就立刻逃跑，别的我不敢说，我逃跑的技术可是一流。”
　　谢无尘心想你这年轻人倒是狂妄，要说这逃跑技术能有我有经验：“这里原本就是一处留给浪人的落脚点，所以你愿意留下来也是可以的。”
　　年轻人开心的如同孩子一般：“真的吗？你会一直住在这里吗？我若是一个人也挺无聊。”
　　“应该会，我现在除了这里也无处可去。”
　　“那真巧，我也是。”
　　谢无尘并不觉得他和自己一样，想来不久之后他的家人便会找到他，带他离开。
　　这里远离人群，空气自然清新，有影悠哉地躺在树干上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空气，他观察着里面人的动静，里面那人从他第一眼看见时就不觉得他是什么好人。
　　一整个夜晚都是这样。
　　第二天清晨，谢无尘在自己下厨，有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旁边看着他，他朝着做菜的位置闻了闻，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好香啊！”
　　“也没什么，只有两样简单不过小菜，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我没那么挑食，只要能吃我也能吃得下去。”
　　“那便好。”
　　看他在边上等着无聊，谢无尘想将先做好的一盘先给他尝尝，有影面露欣喜，像很珍惜这盘食物般朝院中走去，看到他刚坐下就已经开始狼吞虎咽的吃饭时，谢无尘心想这是有多久没吃东西了！谢无尘抬头望天，也不知当年的那个小孩现如今如何，过的好不好，是否能够吃饱穿暖。
　　谢无尘这样想着，将饭菜打了一份端去屋内。
　　“里面没人，他昨晚就已经离开了。”看到谢无尘要进屋，有影喊住他边吃边道。
　　谢无尘疑惑道：“昨晚？”
　　“你睡着了不知道，半夜离开的，看他似乎没有要和你打招呼的样子。”
　　不辞而别？大概是他有什么急事吧。谢无尘没往太多地方想，回来坐在有影对立面。
　　“你做的挺好吃。”也不知是否是为了缓解无聊的气氛，有影看着不怎么开心的谢无尘讲道。
　　“那就好，还在怕不合你的胃口。”听到评价的谢无尘脸上挤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有影知道他这只是在借着他的话找借口罢了。
　　有影偏过头似有些嫉妒，谢无尘看出他的小情绪，倒时觉得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为挽回面子，谢无尘主动发出邀请：“你一会方便陪我去趟人多的地方吗？”
　　“你指的是集市吗？”
　　“是。”
　　“可以啊，我不避讳那种地方。”
　　“是吗，看来是我想多了。”谢无尘尴尬一笑。
　　有影单手扶着下颚，微笑着好奇地问道：“在想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我在想，既然你是自己出走的，就不怕遇到你的家人吗？”
　　“不会遇到的，放心吧。”
　　见有影如此笃定，谢无尘有点怀疑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人，无奈的摇头之后，同他一起去到集市。
　　第二次回到这个地方的有影心里的变化并不大，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远不如那时候更加的吸引他，让他向往这里。多年过去，这里除了没有那个他熟悉的人外，其他的都在他的印象中。
　　二人在街上也逛了很久，期间谢无尘问过很多次有影有没有想要买的东西，不过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应。谢无尘找到自己想要买的东西才发现身上的钱并不多，犹豫好久才求助般的看向身旁的人，不过很遗憾，他因为是悄悄离开，身上原本也没有带什么钱财。谢无尘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知道他的身上应该是不带钱财的，怎么这会儿就给忘了。
　　谢无尘急忙给店主道歉，并且将自己所选之物原封不动的还回原位置，然后才匆忙离开。
　　“难得一次在这种情况下丢人。”谢无尘低头扶额小声嘀咕。
　　“要去找那个人吗？昨晚他离开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见他好像偷了什么东西。”
　　谢无尘抬起头看着他，摆手道：“没关系，钱于我而言，其实也没有那么的重要，偷了便偷了吧。”
　　年轻人低下头，隐藏着他面容上明显的不高兴，路上有浪人为换取来往之人的打赏钱进行的个人街头表演。谢无尘看到时也会投出自己仅剩不多的钱财。
　　有影很多次感到疑惑不解，最终在快要离开帝都之时才握住谢无尘已经伸出去的手腕问道：“你自己都没多少钱，为什么还要给别人？他们可以凭自己赚到更多的钱，也不少你一个人的。”
　　“是不少我一个，但是浪人的生活不易，至少他们能够活下去也有我的一份努力。我只是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活的很好，能够有更多的面对这个世界的勇气。”
　　“那你怎么办？”
　　“那山中有野菜，味美汤鲜。但这是我个人的感觉，你……”
　　谢无尘话还没讲完，有影眼神一直与他对视，用坚定般的语气道：“我想尝尝。”
　　谢无尘先是一惊，震惊之余望着眼前人出了神，随即他又低头不语，陷入短暂的沉默，有影看着他的样子认为自己或许是说错了话，又或者是话说的太过突然，正想张口解释，却又听见谢无尘满不在意地讲道：“那我们去找找，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找到味道相对不错的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