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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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无煦此时是真想哭了，疼的。
可他挣脱不了箍着自己的铜皮铁骨，挣扎着慢慢失了力气，只能哭丧着脸嘶嘶吸气。
怀里人彻底“安分”下来，楚明辞总算“高抬贵齿”松开他。
嵌入皮肉的牙齿拔出那一瞬反倒比啃咬之时更多了酸麻的痛意，冷无煦禁不住一颤。
楚明辞伸手拂去牵连在两人之间的那缕银丝。指尖在形状完整，泛白后慢慢充血，呈肿胀之势的牙印上摩挲。
趁着对方看不见，楚明辞肆无忌惮，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和上颌处的犬齿。
唇齿间仿佛留有冷无煦从肌肤里逸散而出的冷香。犬牙的尖角陷入最深，似乎能汲取那冷而甜的香气。
他咬得深却并未破皮渗血，但总归还是疼的。冷无煦已经好多年除了挨针没有受过别的痛了，猝不及防来一遭，又气又委屈。
偏身后仍环住自己的人尤不知足，一点也不柔软的指肚时不时重重按下，体味过冷无煦细密的轻颤后自以为轻柔的打圈安抚，实则茧子刮在红得几乎要破开的皮肉之上，疼痛以外更添煎熬。
冷无煦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他被苏菡他们几个娇惯坏了，丁点儿不耐痛。
只他哭起来无声无响，偶尔的抽搐被身体的战栗掩盖，不曾被身后人察觉。
无论出不出声，哭总是件废体力的事儿。冷无煦愈发无力，软倒在楚明辞硬挺挺的怀抱。
这样亲密的接触总算让楚明辞稍有满足，他停下作乱的手，转而去抚他的脸，熟料触到满手湿冷。
楚明辞手一顿，虎口撑着他下颌将整张脸抬起。
冷无煦被迫仰面。
脖颈、额头、面颊，都是湿漉漉的，是泪与汗，黏住些许碎发。
他紧闭着眼，眼尾泅着红，眼睫被濡湿，一部分过于长的睫毛被泪水沾在了眼皮子上，略显凌乱。
小巧的鼻翼随呼吸翕动，间或抽动两下——是身子在抽泣。
双唇紧紧抿着，弧度正正好，不过分圆润也不过分瘦削的下巴，被下唇带动着皱起。
好生委屈。
楚明辞呼吸都止住了。
是心疼的，也是被迷惑的。
怎么能有这样的人，把自己哭得乱糟糟，却仍是美的。
勾得人想狠狠对他，想叫他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求饶才好。
不行，不行……
他会跑的。
打晕了才将人不情不愿绑在身边，至今不肯唤他表字，客气疏离地称他世子，逗得狠了脱口就是大名。若真吓坏了，吓跑了，他上哪儿再找这样一个冷无煦去？
楚明辞强行收回黏在他身上的手，不知打哪儿拎出个三层的食盒来。
马车不大，花的心思倒不小，挖的暗格还挺多。
楚明辞将小桌上的文房四宝扫进食盒盖子里，留出空当来摆吃食。
他从最上层端出一碟如意糕，一碟荷花酥，一碟豌豆黄。碟子不大，一碟里只六个。点心也都精致小巧，两口就能吃尽。
中间一层是一壶清心凉血、去湿解热的荷花茶。还有一双木箸，一只瓷羹，裹在干净的帕子里。最底下搁着一盏镇在碎冰里头的糖蒸酥酪。
楚明辞不知怎么哄他，他没有哄人的经验。母妃有父王宠爱着，轮不到他。身边只一个弟弟，可楚明阳是被糙养长大的，也向来听他的话，无需他费心。
冷无煦不同，这是个金尊玉贵的人儿，打眼看去就知道娇气得厉害。哪怕心里有个阴暗的声音叫喊着让他一直哭下去，可他的的确确把人放心尖尖上了，总归还是舍不得。
往后会有机会的，眼下还是哄哄。
楚明辞半弓着腰，在他耳畔轻声细语道：“怕你路上饿，晨间吩咐唐澄准备的。向掌柜的打听过了，这家点心铺子在定陵是最受追捧的，味道确实也不错。尝尝？”
假哭被迫变为真哭，虽说是身体自个儿的反应，不是他心里承受不住，可，到底丢份儿。
冷无煦现在的心情着实不愉，斜乜他一眼，不吱声。
这算什么？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
他冷无煦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楚明辞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一双杏仁眼晶亮。
狼崽子又摇起了尾巴装小狗。
都说相由心生，偏生这厮白瞎了一副温润样貌，是个黑心厉害的。
冷无煦缓过一阵，攒了些力气，使出孟延朔拍杯子的气势一掌劈向那大尾巴狼。
巴掌隔着衣裳落在楚明辞胸膛，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
挨打的尚未有感觉，打人的却又红了眼——
一半痛的，一半被楚明辞眨巴着眼一脸无辜的模样给气的。
楚明辞定定站在原地，没有丝毫闪躲，任由他出气。奈何亮爪子的不是老虎，而是只还没有归雪那野狸子一半凶的猫儿。
轻飘飘糊一爪子，挠痒痒似的。
“怎么这也要哭？”楚明辞话里满是不加掩饰的笑意，“被欺负了要哭，反过来欺负人也要哭？”
他还知道是在欺负人呐？！
冷无煦更气了，咬牙切齿，“我怎么反过来欺负你了？”
楚明辞眉梢一扬，“方才那一掌不算？”
“自然不算！”冷无煦鼻子哼气，“疼的又不是你。”
“哦——”楚明辞听出话中幽怨，拉长了声调，“原是打不赢才哭的呀？”
“……”冷无煦气极，好想喊覃宏来拿针扎他，扎哑了、瘫了，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最好，方能任人摆布施为。
“好阿煦，尝尝吧？这些东西可搁不住，若不吃午膳可只有难啃的干粮和肉干了。”
楚明辞不逗他了，提箸夹起一块点心，轻轻碰到他的唇。
冷无煦没有应声，但也没抗拒，恨恨把点心咬入口中，恶狠狠嚼着，似乎齿间倾轧碾压的是楚明辞一般。
好乖。
楚明辞瞎了眼一般看不见冷无煦气鼓鼓的瞪视，一边暗暗稀罕冷情冷性、清贵矜骄的美人难得的乖巧温顺，一边怀着满心柔情品味着喂食的愉悦。
三碟点心各吃了一块，又用了半碗酥酪，冷无煦说什么也不肯再张口，摇着头往后退。
楚明辞不再勉强，两口吃完剩下的半碗。点心今日不会放坏，他给他留着。
“阿煦睡会儿，到午时我叫你？”
“不。”冷无煦冷冷拒绝。他成什么了？吃饱了睡，睡醒了吃。
“那，阿煦午膳想吃什么？”
“……”冷无煦无言，他就这么像贪嘴的人吗？不过，冷无煦反问道：“我想吃什么都有？”
“……我可以去买来。”楚明辞撩开窗纱探出头去，良久方才回身，拉出个小暗格，掏出一卷地图展开。
“东南方几十里外有处村落，我骑快马过去，再赶回来追上队伍，应该正是午膳时分。”
“没什么想吃的。”那些点心对冷无煦而言已经很够了。
倏忽，冷无煦想起什么，往角落里一指，“她吃什么？”
小婴孩早睡醒了，挥手蹬腿玩得欢，半点不哭闹。
民间常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果不其然。她太乖了，乖得叫所有人忽视了她整整一上午，滴水未进。
两人感到一阵心虚。
静默片刻，楚明辞食指不自然地搽了几下鼻尖，“我去问问沈兄。”
楚明阳出生时他早已记事，看着自家弟弟长大，自然知道这么小的婴儿本该吃什么，奈何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心无力。
“他带着孩子四处奔走，定有法子。”
楚明辞下车后，马车里总算静下来。
冷无煦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进食盒里，伏在桌上探身去看那小小的婴孩。
小婴儿踢开了襁褓，半扭着身子冲冷无煦咧嘴一笑，露出粉粉的牙床，上边空荡荡，下边冒着两个刚露头的小米粒儿，一侧脸颊凹下去一个小窝窝，弯弯的大眼睛清亮纯净。
煞是可爱。
冷无煦眸光柔和下来。他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着一点点靠近。
指尖落在那笑魇上。
小孩儿“咯咯——”笑出声，嫩藕似的小胳膊胡乱挥舞。
冷无煦不知道婴孩会不会在夏日里受寒，他担心她着了风，扯过襁褓给她掖上。
婴孩的小手握住了冷无煦一根手指。
温温软软，滑滑嫩嫩。
她太小了，小到他一根手指就握满了她整只手。
冷无煦莫名眼热。
“阿煦，我问到了。”
楚明辞的声音传来。
冷无煦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咻”一下坐直身子，飞快眨了几下眼，拎起食盒要下榻。
楚明辞掀帘子入内，把他按在榻沿，接过食盒随意往边上一搁。
“等会儿队伍就停下，沈兄会给她熬粥。”
“吃粥？”那两颗刚刚萌出的小牙怎么吃？
“是喝米汤。粥熬得稠稠的，米汤也能养人。不过，”楚明辞话音一转，“若村子里有养牛羊的人家，兴许能讨到奶水。”
“能从村里请一位奶娘吗？”话一出口冷无煦就后悔了，他们这行人并不安全，暗处有人虎视眈眈，做什么将无辜之人扯进来担惊受怕。
不待楚明辞说话，冷无煦道：“是我未经思索，鲁莽了。你当我没说。”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第 1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