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出》凤殊

13、惊变

　　房梁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水休休脸色一变，瞪着屋顶忿忿地骂道：“滚出来。”

　　白影一闪，方亦止浪荡的对水休休勾了勾嘴角，“小野猫，春天来了？心里想着哪家的俊俏公子，瞧你那小脸都红了。”

　　“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休休嫌弃的冷哼一声，“芳华国就没有什么正事可做，要你堂堂的御史大夫天天爬梁柱听墙角？”

　　“你就是本公子要办的正事。”方亦止慵懒的坐在她对面支起下颚，“在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前，本公子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休休张口便要大呼，方亦止立刻冷笑道：“别叫了，你那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在大殿门口望风，一个赶着去向皇后邀功，你看不出她们是皇后派来监视你的吗？”

　　“大门后转，请便不送。”抓起棉被往头上一蒙，休休闷闷的说：“擅闯妃子寝宫，今晚面圣本姑娘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真要我走？”方亦止遗憾的叹了口气，“我要是走了，你感兴趣的某些事可就没人告诉你了。”

　　“站住！”水休休立刻从睡榻中坐起，盯着方亦止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那要看淑妃娘娘想知道些什么。”

　　“你令堂的方小贼给我滚出去！”休休气急败坏的抓起玉枕就朝他丢去，方亦止迅速上前捂住她小嘴，“小姑奶奶，你小声一点儿，你就不怕被内侍们听见冲进寝宫，告你一个不守妇道私会男人之罪？”

　　“你也会怕？”水休休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御史大人胆大包天，连太后娘娘的寝宫都敢游荡，还怕我轻呼一声会引来是非？”

　　“小野猫……”方亦止有些无奈的敲向她脑袋，“怎么你在姓顾的面前耍尽无赖，在太后面前竭尽卑微，在侍女面前又假装怯懦，可一见到本公子就化身悍妇，丝毫不见半点女子的矜持呢？”

　　俊脸上露出不羁的笑容，方亦止突然凑近水休休笑道：“莫不是你对本公子芳心暗许，所以才对本公子露出最真实可爱的一面？”

　　休休一巴掌轰向方亦止的俊脸，用力之猛仿佛要将他立毙掌下，方亦止忙不迭的跳起躲开，休休悻悻的望着自己的小手，“好狡猾的一只苍蝇，唧唧歪歪的烦死人了。”

　　方亦止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三日之后你同圣上的大婚，不会受宗惜陌的影响，宗惜陌的遗体已经下葬了。”

　　“什么？”水休休惊愕的望着方亦止道：“葬了？！”

　　老妖婆信誓旦旦若找不出真凶就要把她论罪处斩，如今怎么竟不声不响的把宗惜陌的遗体给葬了！宫内出了这么大的命案，不经过国君和廷尉的审查，就这样私底下处理，这可是罔顾法纪的大罪。

　　“没错，葬了。”方亦止冷冷一笑，“想不到吧，太后日前还嚷着要廷尉大人彻查此案，哪知离开了百花司却出现了意外。太后本欲请太医保住宗惜陌的遗体，待真凶落网之后为宗惜陌陪葬，但经过太医诊断和仵作验尸，宗惜陌竟不是被人谋害而死，而是因为怀有宿疾才突然暴毙！太后盛怒要将太医处斩，就在此时，摆在后堂之内的宗惜陌遗体——”

　　他微微一顿，深沉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休休，休休只觉得遍体罩上了一股寒气，却听方亦止一字一顿道：“失踪了。”

　　休休甜美的小脸顿时变得如死水一样沉寂，乌亮的水瞳一眨不眨的回望着方亦止，方亦止阴沉的口气一松，又恢复了平时的玩世不恭，“所以，太后便迅速命人通知本公子，那次询问不过是误会一场，你我二人的嫌疑均被洗清。廷尉大人无需再插手此案，我们也不再受七日之限，你同圣上的大婚将不受任何阻碍的如常举行。”

　　“宗惜陌的遗体失踪……太后不可能告诉你吧。”

　　方亦止赞许的对休休点了点头，“太后只不过告诉我，要亲自送宗惜陌的遗体回宗□□安葬，为避免引起圣上的痛心，将不举行任何祭奠，宫中所有内侍要竭尽全力侍奉新妃。但本公子亲眼所见太后为失去她的遗体而大发雷霆，所以，宗□□为宗惜陌所立的只可能是衣冠冢。宗惜陌的遗体……可能被凶手偷去，也可能——”

　　他猛地凑到水休休面前，“回到了她先前居住的丹霞宫！”

　　“啊——”水休休瞳孔猛然一缩，脱口的尖叫却被方亦止眼疾手快的堵在喉中，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方亦止一脸邪恶的放下手感叹，“啧啧……梨花一枝春带雨，这样的你看着才像个女人。”

　　“方亦止你这个混蛋！”水休休咬牙切齿地指着他怒骂，“你给我有多远死多远，本姑娘再也不想看到你！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要你这般恶劣的捉弄我！”

　　方亦止见水休休浑身发抖，拼命的忍住要滚落的泪珠，顿时冷冷一笑，“这就是后宫，是你今后将面对的战场，宗惜陌的命案只是一个开始，本公子有预感，日后还会有更大的惊变发生。”

　　“那些事情，与我何干！你做什么要一直纠缠我！”

　　“因为你来自紫阳国，因为你是顾玫刃第一个收进百花司带在身边的女子。”

　　“那又如何！”水休休恨恨的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顾玫刃此人来历不明，从本公子入朝时便已是百花司司主。一个宫廷花匠能封到正一品的品级，还能自由出入后宫不将太后等人放入眼里，本公子怀疑他是——”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水休休迅速打断了方亦止的话，“美人儿哥哥绝对不是你们那个幽灵国君。”

　　方亦止眉峰一扬，“何以你如此确定。”

　　水休休倔强的一昂头，“我说不是就不是！”

　　与其说她确定他不是，不如说她告诉自己他不是。漠视宗惜陌的死亡，漠然的接受同她的大婚，冷眼旁观后宫女子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夫君互相残害，这样的男人是何其的狠酷，何其的无情！

　　她的美人儿哥哥风神俊秀风姿绰约风光月霁风华绝代，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瑕疵的阴影，所以，那个无情掌控一切的永成王，绝对不可能是刹那芳华便亘古永存的顾玫刃。

　　只因，她在适才看到的那双璀璨黑瞳中一闪而过的温柔。

　　“小野猫……”方亦止凝视着她正色道：“跟我合作吧。本公子看得出你也是聪明之人，你该知道选择什么才能保护自己。顾玫刃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我怀疑宗惜陌的血案跟他有关，我不管你来芳华有何企图，只要你帮我查出这命案背后隐藏的一切，我就给你你想要的，因为只有你，才有机会接近那个孤僻怪异的男人。”

　　“我想要的吗……”休休的眼神刹那间变的朦胧幽远，方亦止淡笑道：“除了一国之君的位置，这芳华国内但凡你看上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浪荡的笑颜褪去，那双不正经的黑瞳中流露出一股俾睨天下的霸气。

　　水休休低下头沉思了片刻，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方亦止脸上掠过一抹得色，正要夸奖休休识时务者为俊杰，休休却咧嘴一笑对着他摇了摇手指，“我不答应。”

　　“什么？！”

　　“我说我不答应！”水休休趾高气昂的冷哼一声：“宗惜陌的命案与我无关，美人儿哥哥同你的纠葛也跟我无关，我才不要受你连累，当牛做马的搅进这团混乱。”

　　方亦止俊颜一冷，“若这一切是非都同你无关，你来到芳华之国究竟是为了什么！”

　　“哈！”水休休白眼一翻喷了口气，“你想知道吗？我就不告诉你！”

　　难道直白的告诉他，她看上了他们的百花司司主，要拐带他回紫阳国青楼去卖身？

　　鬼才相信！

　　“你——”方亦止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恼怒，“顾玫刃助皇后派人来监视你，或许正算计你欲对你图谋不轨，就算这样你也不肯帮我？”

　　“美人儿哥哥不会伤害我的。”水休休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就如此相信那个人面兽心的男人！”

　　“不相信他我难道要相信你这个小贼？”休休则一脸凶悍的瞪着他警告：“你马上给我滚出丹霞宫！下次再对美人儿哥哥无礼说他的坏话，小心老娘拧掉你的脑袋！”

　　她水休休在绯萦阁里是出了名的护短总管，自家的孩子只能自己打自己骂！就算她对美人儿哥哥也有诸多不满，但他迟早是要挂上她流舞厅的牌子冠上她水休休的姓的！几时轮到这个方小贼来指手画脚？

　　方亦止深邃的眼中染上了一层郁色，微微垂首问道：“为什么……顾玫刃究竟给了你什么。在你被太后欺凌的时候他从未伸手救过你，他由始至终只可能是在利用你，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对他迷恋不已，飞蛾扑火的要追着他跳下去！”

　　“你想知道吗？”水休休淡淡的瞥了方亦止一眼，

　　“说！”

　　清甜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水休休理所当然的指着方亦止回答：“因为美人儿哥哥长的比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