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0年，人类不在》一颗地豆

34、黎明前

　　第四代武装机体代号为Esmeralda，这个名字同样来自于人类世界，曾经属于一部社会悲剧故事中的美丽舞女爱丝梅拉达——不过那如同宝石的舞女如今成了量产的处决机器。
　　第四代武装机的设计也如同宝石般无可挑剔。除目前为止最先进的光学迷彩之外，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专为控制机器而制造的静电子弹。与第三代擅长短距离斩杀的骑士不同，四代机速度高，擅长牵制和控制敌人，加上还不到雅各的一半的轻盈体型，它们更像是灵巧的杀手。
　　“小扎，你暂时关掉你的广播功能。伙伴们。”2411头一次把自己当成带领队伍面对危机的队长，“我们可能要面对一场真正的面对主机的战斗了。”
　　小扎为了腾出计算空间，甚至卸载了一般通信的手续。关掉广播功能之后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在狭窄的空间里猛烈晃动撞上货舱壁再弹回来撞翻一些堆码整齐的物品来表达情绪。
　　正在充电的雅各连信号都发生了不安的颤动，但是他表现了极大的克制，没有在这里把自己展开。
　　“敌方是两台四代武装机，”2411看了雅各一眼：“你们一定也清楚，交战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最好以避战为先，迫不得已再交火，在那之前，雅各必须保证电量足够进行战斗。”
　　雅各的回应延迟了一秒，但也作了肯定应答。
　　“我们需要第四代武装机的信息。”艾因说道。不用2411部署，他已经平滑地将速度提到了最高。
　　2411立即上传了蓝图和参数：“对不起，情急忘了。这种机体使用的是工程动力源，动力比任何使用电力的非工程机型都强，内部的高压也导致它们自身的电磁波背景辐射比普通机体更重。所以我有一个想法——小扎，你可以控制探查信号的调频，把信号伪装成它们的自身辐射背景，然后——”
　　“明白！我明白！”小扎又披着艾因的马甲出现在了信道里。
　　“艾因你可以把通讯后门抹掉，没必要再留着这个漏洞了。”2411明白这就是存心和她作对报复自己不让他广播，于是直接送给艾因一个补丁文件。
　　“没关系，以防万一我会保留这条骇入通道。”艾因担心2411不同意还特意补充了自认为有说服力的一句：“这也是艾尔夫的习惯。”
　　在影子最应该突然出现评论点什么的时候，2411意识到影子这次消失的时间格外地长——而且也没留下踪迹。
　　“优先避战。当发现敌方有袭击意图时由我和小扎进行骇入，仍然以避战为先；如果不能避战，就优先破坏通信功能。小扎，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能给它们向主机透露我们行踪的机会。”小扎答道。
　　“之后在远程阻截失败，遭到敌方近身的情况下，我和雅各解决其中一个，小扎和艾因解决另一个，不能令两个目标接近。可以吗，艾因？”
　　“我觉得无人机和近战装甲配合效率更高一点。而且，同样的陆行机体，你更容易成为敌方的击破目标，原则上骇客应该在保证防御的环境下作战。”艾因回答。
　　雅各没等2411询问意见，已经抢先表了态：“我无条件接受指挥。”
　　小扎也放弃了，短叹一声：“随你便吧。”
　　“我希望你们不要在这种时候内讧。”她也明白无人机和骑士配合效果更好，但是现在这两位恐怕不会配合。
　　“我尽量不让近身战斗发生。”小扎在钻出货舱前说道。
　　因高速运动产生的强风在货舱门打开的瞬间产生了迅猛的倒吸气流，在魔鬼的尖啸声中小扎借力把自己抛向了50米高处，随即开启了作战信息的同步。
　　2411偷偷把自己的高速传输探头贴到了艾因的计算中心附近，“你的能源还有多少？”
　　“67％”艾因回答，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解释。
　　“是我多虑了。”2411说道，她基本断定艾因使用的就是小型核反应堆。
　　“嗯。”艾因答道。
　　小扎散播出去的探测信号已经有了结果，排除两真一假三个基站后，在5公里外的山谷深处一共发现了四百余个信号源。
　　这让2411有些畏惧，生产Benjamin实验机体的研发工厂总共三百多个信号源，这座被主机有意隐藏起来的地下工厂的规模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工厂规制。
　　20秒后小扎筛选出了全部的四代武装机体信号：49个四代武装机正在工厂各处巡守。如果这些杀手全部被惊动，这个队伍很有可能连灰都剩不下。
　　小扎镜头捕获到的山野已经开始变白——起雾了。
　　四百多个密密麻麻的信号源已经把这座建筑的形状织了出来，这是个形似蚁巢、主干道像漩涡般盘旋而下的诡异建筑，只有一面开口的蚁室缀在主干道外侧，而漩涡中间是数个囊室紧密拼成的巨大瘤状结构。这种结构2411从没见过，也无从猜测其真正的用途，只是觉得有些恶心。
　　“机器从人类那里继承了仿生学。借用这个星球上的生物进化的成果强化机器本身，智慧是公平的。”影子突然从小扎传回的信号里出现，“只可惜它们越发地疯了。”
　　“你又弄到了什么？”
　　“这些对你们没好处，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分析过轨迹后，被派遣的两台四代机的信号已经被高亮标注在地图上。目前那两个威胁刚刚离开工厂深处，在信号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逃离的希望很大，小扎为此振奋了片刻，艾因也松了一口气。
　　“会导致什么后果？”2411问。
　　“总之机器不配……还是说点别的吧，你给我一点存储权限。”
　　影子的书写和运算速度很惊人，在第一个数值接触到内存的瞬间如同自己获得了“与影子同样的感官”时的感受：一滴漆黑冰冷的物质迅速冰冻了整片的湖泊。
　　2411看着自己的存储中建立了成堆的数据，然后那些数据开始在划定的范围内流淌、自我雕琢、自我建筑，之后又被折叠成一片平淡无奇的数据，最终形成了一个补丁。
　　“这是从主机那弄到最完整的地图。”
　　“你的表达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2411说道。
　　“像人类。”影子答道，“我控制不了渗入主机的时间，是因为无法控制那些受到我的吸引而组织起来的数据。那些知识似乎原本归属于我——我是说，我们的原型。”
　　2411展开了经过修正几乎是全新的地图，这张地图似乎结合了运输机、武装机和各种工程机的内容，除了必要的道路河流地标之外，还有深入地下的地质和水文，地面以上的理论湿度和风速，引力、地球自转偏向，以及磁场。
　　她还是无法忽略影子欲言又止的东西，“越来越疯”的主语自然是主机，主机到底在做什么？这和机器人的存在有什么关系，“不配”又该作何解释？
　　为什么自己知道了不会有任何好处？
　　面对2411的疑问，影子再次神隐了。
　　影子永远在做自我认为正确的事。因此2411相信这是影子留给她的提示。
　　“它们撤回了？这就完了？”小扎对探测到的目标位置变化感到不可思议，但那两台机器确实离开工厂的出口不远就原路返回了。
　　“也许是我们多虑了。”艾因开口道。
　　“不，主机不会做这种事。”雅各持反对意见：“既然怀疑肯定会进行完整调查，肯定有其他原因。”
　　“你又知道了，主机什么你都明白。”
　　当返回的探测数据再刷新一次时，所有人都看到，在工厂另一个出口又派出了一组目标四代机。
　　“这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是效率更高的意思。”2411回答了小扎的疑问，“分别派出小队对附近进行快速搜查。现在开始那一队已经返回工厂，新的一队刚好离开大门。”
　　得到支持后雅各突然有了得理不饶人的劲头：“我就说——”
　　“那它们是按条理还是随机派出的？”小扎打断了雅各。
　　“问你自己。”2411觉得小扎在某些时候是真的烦人。快速筛查是骇客的基本技能，背后的算法他要是不明白就不要再做信息工作了。
　　“那背后肯定有一个中心在处理这件事，是主机还是这个工厂的？如果是工厂的决策中心，那还能从工厂与主机的通信入手，这样就对我们非常有利。”
　　“你觉得呢？”
　　“主机。”小扎结束了借装蒜把雅各的信号压下去的流程。
　　第二队四代机返回工厂，现在派出了第三队。再来一队，运气不好就是两队——就可以确定他们所在的方位，而这个扇形区域里只有这一条公路，到时候面临的就不一定是什么了。
　　山间的雾更加浓重，艾因没有开灯。
　　“我们是不是该进行干扰？”小扎显然明白这种筛查算法的结果。
　　“一旦出手干扰，就会暴露我们的位置。”2411答道。
　　“但是什么也不做的话两轮过后照样会暴露位置，不如我们就先——”
　　“制造假信号迷惑它们。”小扎接住了2411的想法。
　　“下一个转弯处是最好的机会，正好可以研究它们的智力水平。”2411说道。
　　“不直接借助干扰把病毒种进去吗？”
　　2411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你想戏耍一次主机吗？”
　　“想！老大！带我！”
　　隔着通讯，都能感觉到小扎的计算中心又开始剧烈升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