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成长日志》烈火狗子

30、天师来也，但是没信号

　　许多姑娘抱着腿缩在墙根，双目无神地看着随便什么方向。屋里除了正中央的一张破木桌子外没有别的陈设，墙壁泛黄生霉，张牙舞爪地斑驳着，霉污在墙壁上连接成一只巨兽，将屋内的的所有人吞吃在腹中。

　　东面墙上唯一的一扇玻璃窗被封死，只能透过破漏的玻璃看见外面的一角天空，余下的部分是成片的树冠，密密麻麻，遮住了其余所有景物。

　　徐小慧是屋内女生中唯一一个眼睛里还有点光亮的，不久前，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男生的声音，问她现在正在什么地方，说不要怕，马上就会想办法来救她。

　　一开始，许多被关进来的女生都想方设法地要逃出去，但无一例外地被人发现抓了回来，被打个半死，被捆着羞辱。被打的女生倒在地上连声求饶，说些毫无尊严的话，鼻血流淌着沾染了其他女生的衣摆，好像也让那些女生沾上了怯弱，渐渐地都不敢逃了。

　　屋外是深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一个逃出去的女生可能是因为跑的太急，滚到了悬崖下面，被找到抬回来时脑袋是缺了一半的，尸体在她们屋里放了三天，就横在门前。

　　那时的门明明是打开着的，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往外跑。

　　出逃无望的人们开始寄希望于信仰，寄希望于家人，絮絮叨叨地求神告佛，希望神佛能告诉父母家人自己在什么地方，快点过来救她们。

　　刚刚跟她说话的那个是神吗？徐小慧望着玻璃窗上破碎的一角，神游天外地想，这个神的声音好年轻，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像是她出现的幻觉一样，说完一段话后就不见了。

　　可就算是一点儿幻觉，也给了她好好活着的盼头。

　　又一个晚上过去，玻璃窗的一角天空泛起鱼肚白，红日只探出一个小边，却能在人间洒下万千光辉。

　　徐小慧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她想看见更多的太阳。

　　她走到床前，将一只眼睛靠近那个破洞向外看，红日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几乎要不能直视了。

　　心情却苦中作乐似的有些开心起来，她还能看见今天的太阳呢。

　　可下一秒，太阳被挡住，一个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出现在窗外，和她直直地对上了视线。

　　徐小慧被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后退，同时听见脑子里有个男生也惊叫了一声。

　　声音很熟悉，是先前安慰她的那个“神”。

　　窗外的人贩子警告地看了徐小慧一眼，又扫视了一遍屋里，确定没有少人也没有异常后，离开了窗户。

　　男人在玻璃窗外投下的阴影消失不见，徐小慧小心翼翼地坐回墙根，犹豫了一下，想问问脑子里的神是真的吗。

　　可不等她开口，脑子里的那个神就催促她快些站起来，去窗户边上，尽最大可能地看窗外的景物。

　　“徐小慧，你别怕，先冷静一下听我说，外面有很多人在想办法找你和你身边的那些女生，我现在需要知道你们具体在怎样的一个地方。我能通过你的眼睛看见你所看见的事物，如果起来环视周围对你来说没有危险的话，请回到窗前。”

　　徐小慧当即也顾不上去问这个神是真的还是幻觉了，她站起来，几步又回到窗前，向外看去。

　　外面的太阳、天空、树木，以及偶尔路过的人贩子，都尽数映入徐小慧的眼中，同时也映入千里之外的顾思议的眼中。

　　“能看见的东西太少了……”脑子里的那个神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奋起来，一连串地问，“那些人贩子会经常进入到这个屋里吗？你们被困的有多少人？是集中在一个地方还是分散开？你们的状态都怎么样？”

　　徐小慧本来想说快来救救她们，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这种废话没用，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小声地一一回答那个神的问题：“他们不会经常进来，只有中午的时候会开门进来给我们送些吃的，其他时候就通过这个窗户的破洞往里看。我们一共有十个人，但是有一个跑出去摔死了。是集中在一个房间里的，我们的状态都不大好，每天只吃一点面包，没有力气做别的。”

　　那边的神貌似是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身边有能用来涂出颜色的东西吗？能够用来画阵法的。”

　　阵法？徐小慧一愣。

　　真的是神吗？

　　她连忙向四下看去，但屋里空荡荡的，连块土都没有，她们身上除了衣服以外的所有物品在关进来前都被搜走了。

　　没有能够画出颜色的东西。

　　徐小慧焦急地在窗前来回走，还是怀着点希望，她出声问屋里的姑娘们：“你们有没有人还带着口红之类的，能够画出颜色的东西？”

　　没有人回答，过了大概七秒的功夫，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姑娘从膝盖上抬起头来，有些好笑地看向徐小慧。

　　“你是想涂个口红，漂漂亮亮地走吗？”她问。

　　“不、不是！”徐小慧急忙说，“我脑子里有个神，他说画个阵法就能来救我们。”

　　黄发姑娘平日里也没少看漫画之类的东西，她以为徐小慧在苦中作乐，自己的心情也确实因为徐小慧这一问而好了许多，于是十分配合地问：“他能不能直接用阵法将我们传送走呢？”

　　徐小慧顿了顿，偏头听脑子里的神说话，又转述给黄发的姑娘：“神说他不是神，是天师。他还说他学艺不精，画出来的传送阵还无法传送凡人，只能他过来。”

　　“他过来干嘛？跟我们一起被困在这里？”黄发姑娘好笑地说。

　　徐小慧摆摆手，“不……他说他带着，手机。”

　　手机。

　　这两个字一落地，屋中所有垂头丧气的女孩都抬起头来，眼中无光的全都重新凝聚起了光亮，一齐看向徐小慧。

　　有手机，就可以联系外界，就可以报警，警察就可以追踪手机的定位来救她们。

　　人无助到了一定的程度，是连怪力乱神都会深信不疑的，不然这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求神拜佛的人，不会有那许许多多的信仰。

　　徐小慧语气笃定，眼神清明，不像是吓傻了说出来的胡话。哪个陷入绝望的人不希望天降奇迹？哪个走投无路的人不希望真的有神来救救她们？

　　黄发姑娘连忙转身去抠墙皮，问：“墙粉行吗？”

　　徐小慧也去抠墙皮，“天师说可以试试！”

　　屋里所有的女生都自发去抠起墙皮来。

　　黄发姑娘将抠下来的一小块墙皮放在徐小慧手中，小声催促道：“你快去画！我们来抠！”

　　“好……好！”徐小慧捧着那一点救命的墙皮，听着脑子里那个天师的指挥，开始在水泥地上画起阵来。

　　她画错了好几次，用手擦掉后重新更改墙粉的走向。徐小慧手边的墙皮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屋中原本就难看的墙壁如今又被抠的坑坑洼洼，可现在没有一个女生觉得这样的墙壁恐怖。

　　一个符文繁复的圆形阵法逐渐成形，这个阵法规规整整的，不像是胡编乱造出来的鬼画符，原本还有些怀疑的女生们现在都开始有了期待，更有女生双手合十，小声念叨着“天师保佑”。

　　“那个……”徐小慧画上最后一笔墙粉，对那个带头念叨天师保佑的女生说，“天师说双手合十是拜佛的，不是求天师用的。”

　　那个女生呆呆地问：“那求天师应该双手怎么样？”

　　徐小慧：“天师说要掐子午阴阳诀。”

　　两个女生大眼瞪大眼，都不知道这个诀要怎么掐。

　　徐小慧脑子里的天师说：“先别管阴阳诀了，这个阵法颜色太浅了，运行不了，你再加一层墙粉。”

　　所有的女生又开始小心翼翼地在画好的阵法上再撒一层墙粉。

　　黄发姑娘见徐小慧好久不说话，焦急地问：“现在呢？能用了吗？”

　　徐小慧有点想哭：“颜色还是太浅……”

　　有一个姑娘焦急道：“墙粉的颜色就是太浅了，我看电影里的那些道士都是用红的墨水画符……”

　　她说完一愣，其他女生也一愣。

　　另一个女生问：“血行吗？我有血。”

　　“我也有。”

　　“我也……”

　　“谁戴着发卡？借我用一下，我划破手臂……”

　　有个女生的头发里带这个黑色的一字夹，现在被摘下来，在水泥地上磨尖，女生们争先恐后地用一字夹划破手臂，沾着血又在墙粉阵法上画了一层颜色。

　　顾思议透过徐小慧的眼睛看着这一幕，有种说不出的震撼。

　　那些女生痛都不敢大声呼叫，嘶嘶地抽着气，忍痛挤血画阵。其实天师行业发展到今天，许多阵法用深色的笔就可以画成，但那些被囚禁的姑娘们此时并没有那个条件，她们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能为他物着色的，只有血。

　　见有的女生还想再划一道口子，再把阵法描深一点，顾思议连忙制止：“够了！可以了！我来施法，你们后退。”

　　徐小慧连忙向姑娘们传达天师的话，大伙儿纷纷远离阵法，但又想目睹奇迹，都伸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看向那个用她们的血绘就的传送阵。

　　没有别的花里胡哨，只是红光一闪，阵法中央就出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白发男生。

　　这一幕太过奇幻，但姑娘们现在无暇他顾，只知道自己要得救了，纷纷激动地抓紧身边人的手臂，想欢呼，但又顾忌外面的人贩子听到动静会进来查看，于是闭紧了嘴巴，只是用力地抓紧身边认识或不认识的其他女生。

　　顾思议稳定下来后睁开双眼，右手摁亮手机屏，点击拨号输入求救电话，左手食指竖在唇前，小声说：“你们要保密哦，不能对别人说我。”

　　女生们用力点头。

　　但很快顾思议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手机没信号。

　　这里貌似是深山。

　　有女生见顾思议拿着手机僵在原地，忍不住出声：“天师？”

　　顾思议深吸了一口气，有点不忍心把这个残酷的现实告诉姑娘们。

　　“姐姐们，我们可能得……”顾思议说话间微微抬头，看向唯一透进光亮的窗户，一嘴的话顿时卡带，再也吐不出来。

　　他愕然地看着窗户。

　　女生们顺着顾思议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窗户的那个破洞外，有一只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正朝里看，视线直直地锁定着中央个高显眼的顾思议。

　　屋里的所有人心中咯噔一下，如坠冰窟，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