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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七戒罚记 ...

  •   净初山上的夜真的很冷,风一吹过把地上的雪扬起些许,恰好可盖住轻功走过的痕迹。祁洲航暗赞一声天助我也,提气轻身灵巧的直奔藏经楼。
      她自幼经脉阻塞,虽然多年修习水生决但也积下了一股细细的、柔和的真气,因着太弱,旁人无法探知,也几乎毫无杀伤力,但却非常适配师父传授的轻身功法。
      她昨日依计前去踩了踩点,并未受到什么阻拦,那地图虽略有纰漏,但大体也是无误。她对这一切似乎胸有成竹,并没有太多的紧张和激动,但也露出不同以往的沉静。
      高大的楼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缝隙,楼中的烛火闪了一下,祁洲航嗖的窜进去又反手关好,直截了当的冲着西北角而去。直到了那一排排的书架前,她又不得不拿出那张地图,净初山的机关与阵法主以阴阳、五行、八卦,十分复杂,她这种外行对这着图研究都费事。她凝神看了片刻,脚下以方位踱步,手中又一一拍过不同的书格,伴随着地底下闷闷的一声,地砖兀的沉下去一块,露出一条幽长的暗道。
      若是阿若在便好了。祁洲航抹了把汗,心中感慨。叶子若于机关术数别有一番天赋,中山王府中几间小王爷新设的密室都是她的手笔。
      但是再想也没有用,事到临头还是得靠自己,祁洲航叹了口气,矮身走了进去。
      ——————
      “师伯今日竟有雅兴召我来饮茶。”顾莫微坐在案桌之侧,双手斟茶,又端送至对面。她声音仍是清清淡淡的,却偏能让人感到一番亲近。
      “是我饮酒,你饮茶。”对面的女子笑了笑,拿起自己的酒壶饮了一口,并不怎么给她面子。
      “一早上便饮酒,总是伤身的。”
      “无妨。”这女子道号明极,亦曾唤作净极,便是净初山那唯一的被罢宗主。
      顾莫微知劝不动她,也便不在多言,自己喝了口茶,安静地等她问话。如此之早便唤她过来,总是要有旁地事情的。
      果然片刻之后,明极转头问道:“她如何?”
      顾莫微知她问的是小王爷,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似在揣度,最终回答道:“还不错。”
      明极一下子乐了,摇头叹息着饮了口酒,顾莫微抿了抿唇,“师伯笑什么?”
      明极笑道:“我可是听说她是长安城的混世魔王,敢在朝堂耍泼的赖痞,强娶了净初弟子的色胚。没想到在咱们微儿口中竟能得个还不错的评价。但凭这一句话,便值得她做梦都要笑醒了。”
      “师伯。”顾莫微语气略重了一点。
      明极收起笑声,饮酒道:“好好好,便当她还不错,你且说说她不错在哪?”
      顾莫微沉默了半晌,眼中显出的疑惑,似乎半天都没想出这小王爷有哪点好来。
      明极奇道:“总不会一点都说不出来吧?”
      自己这徒弟虽然心思重了一些,谎话连篇从没个准头,空口白话无甚信用,飞扬跋扈名声也不大好,但起码还算……还算尊师重道。
      顾莫微张了张口,半晌道:“总归是还不错的。”
      顾莫微想起夜里那人小心翼翼的把手臂伸到自己颈下,想抱又不敢抱的模样,想起那人一次次故作聪明又被戳破的窘态,想起新婚次日笨拙又慌张的撒药,想起她捂着伤口痛得呲牙咧嘴还偏要先解释的急迫,想起她脱不去得无赖,想起她少有的认真和倔强,最后想起九年前长安城东市上的锦衣少年和万华山上挡在身前的背影……
      “你动情了。”明极叹息。
      顾莫微神情有些古怪,但却没多说什么。
      明极若有所指的道:“若是动情,无论她是什么人,什么模样,做了什么事,都不会成为阻碍。你有位师叔祖恋上了一柄剑,照样捧了一辈子。我与你师父一样,都不怕你动情。然则你师父是怕你动给了不该动的人,得了情殇,我却觉得无所谓,师祖亦是情殇,亦是无妨,一朝得以脱解,终成太上忘情。”
      她又道:“我只怕你与我一样,为着一个情字,忘记了净初修心的本意,不逾矩。”她见顾莫微似在认真体味自己的话,便只做饮酒,不再说话。
      半晌顾莫微仍似有些纠结,犹豫着问道:“师伯……”
      “怎么?”
      顾莫微沉默半晌,终下定决心问道:“你对新宁殿下,可有欲么?”
      ——————
      “咔。”极其轻微的一声,祁洲航往后退了半步,看着石壁兀的凹回去一截,缓缓移开,她凝神看进去,里面亮着幽幽的荧光,一排排十多丈高的巨大书架丛立,整整齐齐的罗列着各种书简。
      便是这里了。
      祁洲航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迈了进去。她脚下无声无息,目光在书架旁的铜牌上一一扫过,直至看到乾元十六年记数字,蓦地握紧了手中的地图,转身走了进去。
      这一列书架上上下下有数百册书卷,祁洲航先是俯身巡阅了下半部分,未见其踪,旋即一跃,伸手灵巧的半挂在架上。
      《太白杂记》、《六持遗录》…………《七戒罚记》,祁洲航目光一滞,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把这本记录抽了出来,她松手落到地上,翻开,这本书卷看起来不薄,里面记录的却不过十几页。莫微与净仪都说过净初山规矩不多,那么逾矩的人自然也不多。
      她默默往后翻动,书页上字迹陈旧,显然是多年前的记载,清楚明白的记录着净初弟子所犯的过错与所承受的惩罚。至第三条记录,她的手指停住,目光也定在了那里,逐字逐句。
      乾元十六年,中山王祁浩卒于刺瓦堡外二十里,身中十数箭然不至死,致命伤印似白五,疑与现宗主净极关联。长老堂召净极问询……十七日,长老堂主罚罢免宗主之位,复明极之名,罚守地宫,终身不与职任,罚……
      祁洲航一页一页的翻动,至白面停了下来,她神情也并未很激动,反而是露出了一个无奈,又苦涩,又讥嘲的笑容。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她沉默片刻,飞身把书卷放回原处,拍拍双手准备离开。她来的时候虽也是小心,但却没有如今离开时仔细认真。拿到地图的暗卫叫乳鸽,跟了她六年,从普通暗卫做到青幽二州的情报头子,其能力她最知晓不过,本事是有的,可若说可以弄得到净初山这么机密的东西,那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她早知有人在做套,甚至已经圈定了做套者的范围,但不知这做套的人到底是为了把她圈进去陷害她,还是想隐藏什么,或者想暴露什么。
      自从祁浩旧部赵博泽告诉她父王的死有蹊跷之后,便一直有人绕着她在做局,先是杀人灭口,既而不断把线索指向净初山。无论是那位明极道长,还是背后那位做套人,她都已有了预想的答案。是故她顺水推舟走上这么一遭,想验证一下心中的猜测。
      如今她已是走了这么一遭,来时既然无恙,说明给地图的人势必对净初知之甚深,并且暂时无意至她于死地,那么回去时这路线到底会不会故意触动机关便是判定这做套人身份和目的的最大线索。
      地宫甬道的两壁皆是不带色彩的石画,由旧到新但却惟妙惟肖,似是记录着一代代净初山弟子的过往。祁洲航只扫过两眼便又把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路,她继续往前,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敲琢的声音,心中一惊,蓦地止步。算起来这时候天当未亮,不会一大早的就有人来雕壁画吧?
      她自是不知人家堂堂净初长老起早干活还是与她有关,作为净初山史上第一女婿,哪能不记录到壁画中呢?所以长老大人一睡醒寻思着没事,就决定先来把这壁画雕出个背景来,未料恰恰排在了她出去的必经之路上。
      祁洲航不知缘由,只好暗呼倒霉,也不知桂圆在外头会不会碰上这样的神经病,身为习武之人,便是起得早,难道不应该跟孤的王妃一样去练功么?
      这地图画的只有这么一条道路,祁洲航正站在原地纠结,却蓦地感觉自己脚下的地砖在缓缓下沉。她本是心中一惊便要跳开,却蓦地想到叶子若所言,“凡是机关,若以伤敌,必以速疾;若为门户,则以缓而无声,外人所见,通则惊骇,仓促所为,必触关要。”
      她思及至此,强忍着没动,由着那地砖带着自己下沉,地砖之下十分平稳,沉入四尺,露出一阶阶幽深的台阶,她弯身进去,越下越深,头顶上嵌着的夜明珠隐约照亮脚下的路,左右都只能远远看到边际。
      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中,这短窄的阶梯和梯上的人都显得无比渺小,祁洲航慢慢的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入脚处是竟是一层白沙,再往后是一块块丈余长宽的玄武岩,她瞧着远处那个巨大的龙头,云山雾绕,隐约可见其口中衔着什么物什,而头上,立着一个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七戒罚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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