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暗恋》渔灯

6、第 6 章

　　车子停在街边，一男一女并肩站在树下。

　　顾封屿的手伸出车窗，朝两人招了招，偏头对陆晴空说:“男孩叫林清泽，女孩叫江溪，都是我很好的朋友。”

　　男孩戴个棒球帽，穿着朴素，整个人酷酷的。女孩扎着高马尾，白短袖牛仔裤，是普通女大学生的打扮。

　　考虑到陆晴空没交过什么朋友，可能会紧张，顾封屿道:“他们人都很好，容易相处。”

　　陆晴空点点头，自然而然相信他的话。

　　走到车前，林清泽打开后排车门，看见韩池宣那一人占一排的架势，不耐烦道:“韩池宣，你再这么找抽，我现在就给你踹出去。”

　　韩池宣嘻嘻道:“来啊，我身上正痒呢。”

　　林清泽:“没脸没皮，快点往里腾位置。”

　　韩池宣腾到了中间坐着，将两边靠窗的留了出来，那是林清泽和江溪都喜欢的位置。

　　江溪首先注意到陆晴空，很热情道:“咦，哪里来的小帅哥。”
　　韩池宣:“有我帅？”
　　江溪:“比你可帅多了。”

　　“新认识的朋友。”
　　顾封屿说。

　　这些都是顾封屿关系不错的朋友，陆晴空下意识想在他们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便扭到后面，主动颔首道:“你们好。”

　　顾封屿忽然想，陆晴空其实并不是一个不会社交的孤僻学生，只是没遇到他想认识的人。

　　韩池宣笑道:“哎，陆晴空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你刚对我可不是友好的态度。”

　　那时以为韩池宣对顾封屿有不正常的感情，陆晴空便控制不住释放恶意，他知道这很莫名其妙，也十分没有立场，但感情这种事，哪儿是容易控制的。

　　现在知道两人是兄弟关系后，陆晴空才完全消散了那股敌意，道:“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陆晴空不冷着脸时，表情天然呆，看起来特别面善。

　　林清泽看不下去，道:“韩池宣你别欺负人新来的小男孩行不行。”

　　韩池宣炸毛:“小男孩？？他和我同一级好吧！！陆晴空你几岁？”

　　陆晴空:“十七。”
　　韩池宣嘚瑟道:“看看，看看，我俩同岁。”

　　林清泽:“你长的太显老。”

　　韩池宣勾住他脖子:“你再说一遍，看我是老实人欺负我呗。”

　　江溪:“你老实人？自恋人吧？”

　　韩池宣鼓了鼓嘴，道:“表哥！你管管他们！”

　　顾封屿单手打着方向盘，还不忘笑着逗人:“你自己作的，我管不了。”

　　热热闹闹的交谈围绕在陆晴空的耳边，他依旧没有融入进去，仿佛是安静的观众，与舞台上的人隔开一道屏障。

　　他没有朋友，也并不想去和谁交朋友，周围的社交场面让他感到陌生，同时又会产生一些情绪。

　　原来，真正的朋友在一起是这样的。说什么都无所顾忌，好像让人有了勇气。

　　——

　　进入饭店的时候，顾封屿说:“这里的火锅好吃。”
　　闻言，陆晴空特意抬头看了看名字，招牌是蓝色底纹白色字体，上面有“闲谈火锅店”五个大字。

　　从装饰外形来看，这家店没有说是供给富家子弟特定吃饭地点的高大尚，而是更温馨，店里也能看见许多学生或者大人在里面吃饭闲谈恋爱充满平常的人间烟火气。

　　陆晴空原本还以为会去什么高大尚的西餐厅，那他多半会尴尬，连吃什么可能都说不清楚。

　　服务员接待五人进入包厢，里面是一个长方形桌子，两边各自摆着浅绿色的沙发。

　　顾封屿走到其中一边，陆晴空就跟在他身后，和他站到同一侧。

　　顾封屿:“想坐里面外面？”
　　陆晴空:“都行。”

　　顾封屿:“那你坐里面。”
　　到时候菜放不下，会放在靠近外侧的推车里，总不能让被邀请的陆晴空下菜做事。他坐外面，下菜也方便。

　　点菜时，顾封屿问他:“有忌口没？”
　　陆晴空:“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对着菜单，熟络的几个人凑在一起，一会儿抢着菜单说我要吃这个，一会儿抢着菜单又说我要吃那个。就像一群叽叽喳喳，没长大的小学生。

　　顾封屿看着他们，会生出和朋友在一起时那种不参合任何杂质，纯粹的幸福感。

　　途中，顾封屿还是会问陆晴空爱不爱吃，要不要凑近点看菜单，得到的回答都是“可以”“我吃什么都好”“你们点，不用问我”。

　　他想要将男孩拉入讨论的群体中，但陆晴空似乎只想坐在那里，用那双黑亮的眼睛，专注又安静地看着他。
　　像是并不关心吃什么，只关心和谁一起吃。

　　煮菜的过程中，江溪望着咕噜咕噜冒泡的锅，道:“封屿，你之前说的那个小狗怎么样了？找到人养了吗？”

　　顾封屿:“我准备自己养。”

　　林清泽:“不是说没时间照顾么？”

　　“那只狗和我投缘。” 顾封屿说，“没找到人养之后，我就送它到收留流浪动物的爱心人士家里。结果当天它就又跑了回来。”

　　当时那只小白狗仰着头，湿漉漉的眼睛睁的很大，疯狂摇晃着尾巴，往他身上扑。
　　眼神里的光，似乎找了好久，才找到属于它真正的家。

　　狗是很忠诚的生物，有的你对它好一次，它这辈子可能就认定你了。
　　顾封屿曾经捡到过很多次流浪狗，但那些流浪狗都没有回头找过他，这次的小白狗却与众不同。

　　它不图安稳，只认第一个对它好的人。懵懂期认定的主人，就要认定一辈子。
　　顾封屿可能会做到对人类狠心，却无法做到对毛茸茸的动物狠心。

　　他常常觉得，有时候，动物比人类有人情味多了。
　　所以最终，他当然无法拒绝小狗的热烈与真诚。

　　“小家伙还挺有灵性，我还说我有个朋友想要呢。” 江溪说，“不过你决定好的事情，肯定是不会改变。”

　　韩池宣道:“你家教那么严，顾叔能同意你养？还是你在外面买房子了。”

　　“在外面买的房子。” 顾封屿道，“陆晴空，有机会你可以去我家看看它。”

　　去他家……？
　　陆晴空将这三个字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最终转到了心窝藏起来。

　　陆晴空捏了捏筷子，说:“好。”

　　韩池宣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一堆菜，分别放进林清泽和江溪的碗里，吃饭前给朋友夹菜，这是他们几个养成的习惯，谁先动筷谁来夹。

　　他边夹边道:“哎，怎么只邀请他，不邀请我们啊。”

　　“小狗是陆晴空遇见的，我是顺势领走。”顾封屿用公筷夹起一堆肉，放进陆晴空的碗里，抬头道:“我也随时欢迎你们来。”

　　陆晴空盯着碗里的肉，里面的热气不大也不浓，却将他的眼睛熏红了。

　　江溪哈哈一笑，道:“陆晴空，是这样吗？”

　　陆晴空依旧盯着碗里的肉，头也不抬道:“顾学长说的都对。”

　　韩池宣挑了下眉。

　　林清泽道:“还叫学长，你俩这么生疏的吗？”

　　“我……该叫什么？” 陆晴空终于抬起了头，询问顾封屿意见。

　　顾封屿想到他比自己小四岁，道:“那就叫封屿哥？”

　　陆晴空点头:“封屿哥。”

　　韩池宣变着强调，夹着嗓音学他:“封屿哥--”

　　陆晴空:“……”
　　顾封屿:“……”
　　林清泽:“……”

　　江溪笑了两声，道:“韩池宣，你一天天能不能正常点，才来的新朋友，不要把他吓跑了。”

　　林清泽:“韩池宣滚出这个包厢。”

　　韩池宣倒在他身上:“小哥哥你好凶啊，我好怕怕。”

　　“有病，” 林清泽嘴里嫌弃，却没推开他，“谁来把他嘴缝上？”

　　顾封屿:“陆晴空，你去。”
　　陆晴空一愣:“啊？这好像没针。”

　　顾封屿被他逗笑了，说:“我开玩笑的。”
　　陆晴空摸摸脖子，道:“哦。”

　　江溪:“哈哈哈，陆晴空，你也太搞笑了吧。”
　　韩池宣:“不是，哥们，有针你真缝啊？”

　　陆晴空也笑了。

　　顾封屿最终还是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带他融进一个欢乐的话题中。
　　他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从不会被遗忘。

　　饭局在一片闹腾腾的欢笑中过去了，结束时顾封屿先走到前台去结账。

　　顾封屿:“你好，207桌结账。”

　　前台一看电脑:“207？刚刚有一个穿校服的男生在这边结过了。”

　　穿校服的……只有陆晴空了。
　　他想起快要结束时，陆晴空说要去洗手间，去洗手间八成是个幌子，背着他们结账才是真目的。

　　瞧着呆呆傻傻的，做起想做的事，还是挺有心眼的啊。

　　才认识，就让人一高中生花了一大笔钱，想来是用今天发的奖学金付的。顾封屿很过意不去，心里琢磨着以后买个什么物品补偿他。

　　当看到陆晴空脚上那双磨损的白球鞋时，顾封屿心里有了想法。

　　补偿归补偿，陆晴空的心意也必须要让大家知道，于是顾封屿也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你怎么结账了？”

　　韩池宣:“哈？陆晴空付的钱？？你小子真笨啊，我表哥钱多的花不完，就该宰宰他的。”

　　陆晴空:“之前封屿哥帮过我，我想还他人情。”

　　这是假的，心里话他没说。
　　这和还人情没关系，和谁有钱，谁没钱更没关系。

　　少年人的感情很纯粹，喜欢谁就想照顾谁，有了钱就想给喜欢的人买好吃的，巴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到心上人面前。

　　陆晴空单纯是想用自己的能力，让顾封屿去吃爱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