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季》Joysang

46、新闻

　　勇士和烈士仅一步之遥

　　姜因和甘宁被安排到同一楼层，中间相隔两间房。

　　已经凌晨，姜因便草草地洗漱完之后就躺下了。

　　但她却没有困意。

　　甘宁刚刚的一句话让她睡意全无。

　　她说，梁秉川在她离开之后，曾经和别人打过架，打的人是蒋志伟。

　　当时大家都以为姜因去美国留学了，同时身为留子的严黎安和雅加中学这边的同学声称姜因已经做了他女友，还光留着身子上门。

　　梁秉川当时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像疯了一样不顾还在上课的老师，直接冲到姜因的原班级把蒋志伟揪出来打了一顿。

　　离谱的是，身为咏春后代的蒋志伟居然没打过梁秉川。

　　据说梁秉川像个疯子，揍得蒋志伟趴地求饶。

　　因为这件事双方都有责任，梁秉川没被处分，但被取消了竞赛资格，蒋志伟被勒令在家休学一周。

　　姜因闭着眼睛身处黑暗中，窗外传来一丝清风，带着点淡淡的青草竹叶香，让人的脑子排空了一些愁苦思绪。

　　人性的可怕和人性的光辉。

　　严黎安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应该没想到如今的自己居然成为了要讨好梁秉川的人，也不会想到姜因脱胎换骨成为了新闻界人物。

　　一切都是公平的，不过有些正义会延迟罢了。

　　说实话，梁秉川打人的举动超出姜因对他的印象。

　　作为学生会会长、每年三好拿奖学金的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居然会为了一则无根无据的谣言而和他人大打出手。

　　在最后高三冲刺的阶段。

　　假如人生可以重来，她还是会选择喜欢梁秉川，或许会更加义无反顾一点，不会再做逃避的胆小鬼。

　　第二天一早，姜因出门的时候见到甘宁的房间有阿姨在打扫，她挑了挑眉，甘宁还真的是迫不及待。

　　天才微微亮，正是巡警换班好时机，这时候去采访或许能拿到什么料。

　　她今天打扮非常简约，浅色的紧身针织毛衣和喇叭牛仔裤，脚踩平底鞋，没化妆，唇上抹了个淡淡唇彩。

　　姜因边咬着碱水包边在手机软件上打车。

　　她倒不是担心甘宁提前比她拿到绝密资料，反而有点担心甘宁的人身安全。

　　黛色的天空被微亮的光斑勾勒，大街上的一切都非常宁静，姜因在不远处的位置站着，甘宁果然在流浪汉的位置前，正举着一个小小的摄像机试图采访流浪汉。

　　流浪汉本来躺在泡沫箱上睡觉，一见甘宁举着仪器过来，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感到不是好事，便挥挥手示意甘宁走远一点，自己也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她。

　　甘宁今日依旧是浓妆大红唇，身上是一件精致的绸缎紫色衬衫，姜因也不知道甘宁哪来那么多时间收拾自己的，但不得不说一句，这种妆容很适合她。

　　甘宁怎么可能因为被流浪汉一个小小的举动就给劝退呢？

　　流浪汉身上发出强烈的酸臭味，甘宁挽起耳边的碎发，捂了捂鼻子，才继续举着摄像机对着睡在垃圾堆中的男人，“你好，能采访一下吗先生？”

　　流浪汉不理她。

　　甘宁看了看手表，还有八分钟的时间，她直接把小型麦克风怼到流浪汉后脑勺，问道：“这次打人事件是出自什么原因呢？网上市民说你是想拿那位的女士的汉堡包对吗？”

　　“你知道打人是不对的吗？对于这次被巡警拘留已经观察15天的行为，有没有觉得心里不痛快呢？”

　　道路上来往车辆不多，空旷的大街上基本只有甘宁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流浪汉一直不理甘宁，直到最后的三分钟，甘宁有些急了，“先生，你要是回答我，我可以请你吃汉堡。”

　　就是这一句话，让流浪汉突然发怒。

　　他猛地起身挥开甘宁手中的设备，一嘴乡音指着甘宁骂道：“去%……&%&的汉堡，劳资不吃汉堡！”

　　骂完似乎还觉得不过瘾，要上前抢甘宁的摄像机，“就是介个、介个，不是好东西！”

　　甘宁被他的举动吓得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往后蹲坐在地上，大惊失色地指着流浪汉警告道：“你敢动我，我会让你坐牢的！”

　　“……*&……%%……&￥”流浪汉嘴里不知说着什么语言，说着说着竟想要拿起手边的易拉罐砸向甘宁。

　　甘宁连忙转身双手着地爬起来飞快地跑了。

　　姜因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刚好手里的碱水包也吃完了，她抬脚往甘宁的方向走去。

　　路上树荫渐浓，大概走了五分钟，姜因听到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她在一棵大树下面发现了甘宁。

　　甘宁坐在路边的人行道上，抱着被摔坏的相机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即便是这样，她脸上的妆容硬是一点没花，雷厉风行女强人在路边哭得像个小女生，给人营造出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姜因走到她面前，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甘宁随即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吃惊，随即便是仇视，她拍开姜因的手。

　　“你是故意的吧？看我笑话你心里很爽吧。”

　　姜因往她的身边一坐，“擦干你脸上的眼泪再说话，我也没想过会和你做同事，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你，但，VN不出弱者。”

　　甘宁在姜因坐下的时候特意往远处摞了摞屁股，姜因也不在意。

　　“我记得你在新加坡曾经获得过亚洲环境新闻奖……”姜因数出甘宁的履历，转头看她，“没做过这种方向的新闻吧？”

　　“够了！”甘宁吼道，“我不就这一次出错吗？你能说我以后都做不好吗？”

　　姜因把纸巾塞到她手里，捋了捋头发才轻声道：“一个专业的新闻记者，应该以事实说话，敢问你刚才的采访没有先入为主？”

　　“再者你的设备问题，面对一个你所不了解刚从局子里出来的人，在他身边没有任何警察的情况下，你居然敢直接亮出设备采访，你知道这样会触及他的情绪从而对你造成人身伤害吗？”

　　“还有，是谁教你这么做采访的？你还能用汉堡收买他，那下次采访别人你是不是给他砸钱收买？这样干脆你自己开一家公司。”

　　面对着姜因的三连发问，甘宁一时语塞。

　　“那我最后问你，刚刚那种情况，你发现了什么？”

　　“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甘宁已经把脸上的泪液擦干并放出狠话：“我一定会超过你的，你也知道的学历与拿过的奖，是，我高考落榜，但我双非本科成功逆袭，在爱丁堡大学读MSc Social Research，后面我还考了哥大，MS in Journalism专业出身，与你的野鸡大学相比，简直是绰绰有余，我只是刚回中国不适应罢了。”

　　姜因心里头叹了口气。

　　甘宁是一个守着过时了的光辉履历的，已经过时的天之骄女，没有人毕业五六年年了，还会在工作中说自己大学时候是多么优秀，在学校拿了多少奖，她从来没有长大过。

　　不可否认甘宁本身是一个优秀的人，但是也只是优秀而已，进入单位基本等于同一个起点，那她的优秀就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甘宁。”姜因站起来，俯视着她，逆光的面容显得尤为清秀，仿佛还是当年读书的小姑娘，“如果你还抱着曾经的优秀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女，那我可以很笃定地告诉你，你做不好这份新闻，我可以让电视台给你安排一份播报天气的工作。”

　　姜因说话伤人，但确是事实。

　　“我一定要报道他无方向攻击路人的行为。”甘宁也站起来与姜因平视，她扬了扬手中的储存卡，“我有证据。”

　　姜因笑了笑，“那你的证据是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打人了？还是我刚刚的问题，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你管我。”甘宁拿起包就要走。

　　姜因在她身后说道：“我就是要管你，不服从上级命令，擅自行动，警告一次，这条新闻你不用插手了。”

　　闻言，甘宁停下脚步，怒气冲冲瞪着姜因，“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你没得罪我。”姜因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她直接经过甘宁，“作为一个职业新闻人，你回去把我的问题想清楚之后找我，你——今天到底发现了什么。”

　　姜因回到原位置的时候，摄影团队已经到了，巡警也回来了。

　　“你们在这个位置一定跟着，见到那个女人之后可以多机位拍摄。”

　　姜因给他们看了一张照片，是被流浪汉打的那位女士，身材肥胖，爱穿背带裤，“她今天大概率还会出现，你们安排一个人在附近找找。”

　　“嗯？这个又是哪位？”摄影大哥是个飞机头高大壮大叔，向来秉持岁月静好的打工人模式，一般是上面吩咐什么做什么，主打个能干听话偶尔多嘴。

　　“别管，拍了就是。”姜因把照片send到他们的手机上，“成了之后请大家伙们吃饭。”

　　网上的这则新闻热度已经稍退，今日便是让话题重启热度的最佳时期。

　　至于甘宁这个小插曲，姜因会给她留一个深刻印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