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季》Joysang

16、山野万万里

　　周五，学校组织高三生体检。

　　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私人医院，医院隔壁是一个儿童公园，往年姜因每次来体检完都会去儿童公园溜达一圈再回学校。

　　那里还有好吃的薰衣草的冰激凌。

　　医院面积非常大，整体是米黄与卡其的色调，天花板采用无灯设计，往大理石地板投下暖光，踏入室内的一刻就让人感觉神经放松。

　　学校的组织十分有序，每一个体检区域都有特定的护士姐姐带领，私人措施做得很足，几乎错开了每位同学的体检项目。

　　姜因今天为了配合体检，打扮得十分清爽，马尾高高扎起，露出饱满的额头，窗边的阳光一晒，双颊发红，越发显得娇媚。

　　在她测完最后一项心率交表的时候，还看见梁秉川在量血压。

　　人太多，她不好走过去和梁秉川唠嗑。

　　“看梁秉川啊。”林景宜用肩膀小幅度地撞了撞姜因，一双圆圆的大眼里满是揶揄。

　　姜因嘟了嘟嘴，“谁看他。”

　　“你啊。”

　　姜因没理林景宜，她给梁秉川发了一条微信：【去隔壁儿童公园玩吗？】

　　不知道梁秉川会不会理她。

　　要是吃完早餐还不回的话，就算了。

　　陈越不知从哪个地方突然蹦了出来，小小地吓了姜因一下，“姜因，我们去玩海盗船吗？”

　　“不去。”姜因没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往年陈越每次都跟着，今年倒是不行了，她不想带个多余的人。

　　陈越看着姜因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完全没在关注自己，显得有些伤心，他今天可是穿了小西装呢。

　　“姜因，你在和谁聊天？”陈越小小声地问，有种探头跃跃欲试之感。

　　“我的事你少打听。”姜因锁上屏幕，转身和林景宜去餐厅吃早餐。

　　不出所料，陈越屁颠屁颠地跟着来。

　　医院给每一位学生都配了一份早餐，口味很清淡，包子豆浆和炒粉，还有一份小小的肉粥，几乎都不加糖盐。

　　姜因一心留意着手机震动，便随便应付了几口，她口味偏重，吃不惯这么寡的早餐。

　　手机震动好几次，姜因每次满怀期待地看过去，发现都是些广告信息，梁秉川还没回，心有些烦。

　　是没看手机吗？

　　“哎哟，看什么啊？”林景宜咬着包子，八卦地把头伸过去，“早餐不好好吃，顾着玩手机去喽~难怪那么瘦，对了，刚刚体检你几斤啊？”

　　“我也看！”陈越把身子探了过来，“对哦，你几斤啊？”

　　“42公斤。”姜因一把把包子排进林景宜的嘴巴，“吃你们的吧！不好好学习天天在想什么。”

　　“好像你学习很好一样。”林景宜瞪了她一眼，咬着一口大包子含糊不清道：“你多吃点吧，看你瘦的刮台风都要把你刮走了。”

　　很瘦吗？

　　姜因看着自己的胳膊小腿，没什么概念，但梁秉川的后背很宽就是了。

　　他人看着很瘦削，实际近距离一对比，身材很标准。

　　要是她被台风刮走，梁秉川一定能抓住她。

　　不对，她为什么要梁秉川抓住她？

　　啊啊啊，完了，为什么最近脑子里经常出现这种画面，肯定都是梁秉川诱惑太大！可恶啊。

　　“你脸这么红的，在想什么？”林景宜凑近姜因，好奇地掐了一把她水润的脸蛋。

　　姜因心虚地摇摇头，拍开她的手。

　　就等林景宜把食物一扫而空的时候，姜因还在等。

　　“吃饱了，走啦。”

　　姜因看一眼时间，拿起叉子叉了一圈米粉，忍痛毫无味道的早餐塞进嘴里，“我还没吃饱，你们先走。”

　　林景宜阴阳怪气地看了她一眼，“好咯，那祝你和梁秉川玩得开心。”

　　姜因差点没噎死。

　　在姜因仇恨的眼神下，林景宜仗义地把陈越一同拉走。

　　餐厅学生来来往往人不少，就在姜因快把早餐全吃完的时候，才终于见到梁秉川的身影，梁秉川身姿挺拔如苍松，身上有着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气，干净得很。

　　姜因又低头给梁秉川发了一条微信，少年才终于拿出手机。

　　梁秉川不加任何思索，直接回复：【不去。】

　　姜因发一个可爱表情包，【去嘛去嘛~就一个小时。】

　　【不去。】

　　【好吧，那我自己去。】姜因回了梁秉川一个委屈的表情，没再说别的了。

　　在另一边吃早餐的梁秉川看到这个表情，又联想到小时候的姜因举着汉堡对着老天爷的场景，心不知为何一软。

　　神使鬼差地，他在对话框敲下几个字：【一个小时。】

　　对面的少女显然很惊讶，秒回：【好！(*^▽^*)】

　　两人没有坐校车回去，姜因带着梁秉川走去了隔壁的儿童公园。

　　今天的孩子没有很多，大概是工作日的原因。

　　公园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两米高的雕塑喷水池正在喷洒着清澈的水花，有几个孩子在水花中吹泡泡，家长在一旁陪同孩子嬉戏打闹，嘻嘻哈哈的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姜因很享受这样的场景。

　　对于她来说，这像童话世界。

　　“我们去玩海盗船？”姜因指着公园的另一端，那旁有许多游乐设施，但姜因恐高，其他项目几乎不碰。

　　少女洁白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色，含着水光的桃花眼在阳光下就一只像撒娇的猫儿，“玩完之后我们吃薰衣草雪糕，可好吃！”

　　“好。”梁秉川任由姜因扯着衣袖，走到了售票处。

　　人均二十。

　　“我来吧。”梁秉川主动提出，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五十。

　　姜因没有拒绝，怕伤到少年的自尊。

　　“那等会的雪糕我买单。”

　　“好。”

　　小道上温馨静谧，梧桐的枯叶正在秋风里忽闪忽闪地飘落，色调恬淡，焦黄的叶子一路延伸，像艳烧到天边，画面分割有序，令人忘却世俗喧嚣。

　　“你以前玩过吗？”姜因坐在海盗船的船头上，与他们一起玩的还有一家三口。

　　梁秉川在少女身旁落座，眼睛凝视前方的小男孩，神色倦倦带着几分疏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微风吹过，少年轻轻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露出好看的侧脸。

　　“小时候玩过。”

　　梁秉川在父母没有离婚之前，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那时候父亲在一个比较好的单位上班，每周五梁秉川都会被母亲带着过去接父亲下班，一家三口去吃麦当劳，又或者必胜客，周末是定会来一次儿童公园的。

　　但后来父母离婚，他就再也没享受过这样的时刻了。

　　“那现在我再陪你玩一次。”少女声音清脆悦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犹如闪耀着光亮，脖子上的红色围巾被风吹起，整个人明媚又张扬。

　　这份喜悦似乎感染到了少年。

　　梁秉川蜷曲着指尖，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谢谢你。”

　　他想这一天的体检，该能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重要回忆。

　　海盗船慢悠悠的左右晃荡着，没有剧烈的抖动，让人感觉很惬意，本就是给小孩设计的玩意儿，两个快成年的高中生不要脸地坐在这像荡秋千似的。

　　“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耀眼的人。”姜因突然扭头看着梁秉川的眼睛。

　　她的脸迎着风，温柔又坚定。

　　少年突然笑了，他睫毛和眼睛都极为漂亮，映入少女眼中。

　　随着海盗船的起落，梁秉川呼吸之间有些不平稳，“为什么这么笃定一定可以？”

　　因为你在我心里是璀璨的。

　　“我的直觉。”少女眸底有一股清澈的透亮，灵巧得很，“梁秉川，你可能不知道，你身上有着一股永远不服输的起劲儿，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很顽强，总是不经意就发出强大的能量。”

　　“你听我说，你一定会冲破牢笼，扶摇直上。”少女的声音被风声吞没了一大半，但梁秉川还是听清楚了。

　　这一刻，少年人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

　　心尖的麻木多年的位置像是淌过一阵暖流，在他原本平静的心里荡起一地的波澜。

　　梁秉川两只手攥在一起，显得有些无措。、

　　“怎么不说话？”姜因好奇地看着他的反应，突然意识过来，“你你你不会把我当你爸爸了吧？！”

　　她不过就说了几句鸡汤，但那也是她心里话。

　　少女身上的清香包围着少年，这一瞬间，梁秉川好像懂得这种感觉叫什么——心动。

　　半晌过后，梁秉川安抚下心中的悸动，重新开口。

　　“那希望你的直觉准确。”少年的声音如山涧清泉，说话间泛起一道又一道的涟漪，投进少女的心田，“未来的□□星也要一路走花路。”

　　梁秉川难得皮一次。

　　“说什么呢。”姜因小小的吃惊之余打了梁秉川一下，“还没确定去哪儿呢。”

　　“去哪儿都是好的。”梁秉川小声地说，因为有爸妈为你扬帆起航，你的人生已经轻松很多，从小没有受到太多恶念和戾气的思维，那已经是一件超越大部分人的人生一大幸事。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也想爸爸。

　　可惜他快没有爸爸了。

　　梁秉川隐起眼底的思绪，不再去想。

　　海盗船很快就停下来了，姜因拉着梁秉川去买了两个薰衣草冰激凌，淡淡的花香和浓郁牛奶结合，口感细腻，一口下去让人全身充满快乐的多巴胺。

　　“别忘了我啊，梁秉川。”

　　“嗯。”

　　“约好了哇。”

　　“嗯。”

　　中午、阳光、秋风徐来。

　　日月穿梭未改，青春无畏而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