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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笼中兽(出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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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门没关紧,林繁芝的身影在门外闪过。
孟盈手往下压,替孟祁月遮住哭红的双眼。
一偏头,她仰着下巴冲门缝外的林繁芝勾起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在笑,但眼神里的戏谑就像一把剔骨刀,看得人脊背发凉。
孟盈并不打算出声喝住林繁芝,也不打算采用现实世界的报复方法。
【现实投射】早就提醒过孟盈,林繁芝最在意、最渴望的是什么。
——是舞台、是万人敬仰、是闪光灯。
孟盈突然神清气爽:人人喊打算什么?她要让林繁芝永远的活在闪光灯下。
——
林繁芝被这一眼吓坏了,她是装病偷跑出来的。
冷静下来后,林繁芝有些后悔……她不该这么快抛弃董蕊,谁知道她手里有些什么?!
要是真把她逼急了反咬一口……林繁芝懊悔地直按太阳穴。
她还想挽救一下二人的塑料姐妹情,没成想董蕊这个脑残直接当着简容若和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吐了个干净。
林繁芝暗道不好,还没等下楼就戏剧性地触发了[后宫偷听结算画面]。
转角处的栏杆被踢她踢得当啷狂响,会议室众人也短暂的回神。
孟盈将孟祁月托付给祁秀丽,一个箭步推开门,她靠在栏杆,低头向楼下张望。
正巧对上林繁芝凶狠阴森的目光,她负手紧贴白墙,精心打理的波浪发沾了汗紧贴在墙上,像雨后的蛛网。
大势已去,倾颓欲碎……
孟盈就站在那里潇洒自若地赏玩她的狼狈,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林繁芝不停挪动脚尖,却怎么也逃不出她的阴影。
屋内的话音并没因这点插曲而结束。
董蕊的供词具体又夸大,林家三口的恶毒令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教女儿犯罪再消痕的家长还真是世所罕见。简容若听得怒火中烧,情绪透过声线向外传递:“董蕊,你能为你说的话负责吗?”
“能。”董蕊紧盯门外,渴求孟盈能带回林繁芝。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但越是这样,她越不甘心!
凭什么林繁芝就能当天之骄女?她偏要把她拖下泥!
亲爱的芝芝!你必须比我过得更惨。
但她大失所望,门被推开,唯有孟盈拍拍手、施施然地回来,什么也没说。
楼下的林繁芝宛如离弦箭,飞一般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她抓紧找到老师,请病假回家。
林振樾见她脸色苍白,就猜出了七八分:这是回家搬救兵去了。
林繁芝顾不上拿书包,拿起外套就出了学校。
她一刻也等不了!
必须在学校处分她之前摆平这件事!
——
“以上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简容若面色蜡黄,事无巨细地将董蕊吐出的一切转述给校长。
她全程低着头,校长看着手机里的监控视频神情激愤:一群未成年的学生竟然以欺负同学为乐!
出于新闻生的职业素养,简容若并未夸大事实。
只是按照事情的因果顺序将孟祁月和林繁芝的恩怨述明,又将林繁芝和董蕊有关合唱团的交易和盘托出。
校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林繁芝我记得,合唱团团长,看上去不错,会不会是董蕊?”
简容若明白校长的意思:“董蕊的话有夸大成分,我也找人问了当年孟家大闹机构的事,原因的确是因为林繁芝故意伤害孟祁月。”
“但由于林繁芝当年年纪太小,演讲赛又没有监控,外加孟家怕影响孟祁月升学,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被校长扔到一边,她不停按压眉心,心情沉至谷底:“董蕊还交代了什么?”
简容若摇摇头,犹豫道:“原本是有交代的,但……”
“怎么了?”
简容若有些怅然:“董蕊昨天被领回家,今天她家长就通知我要给孩子转回原学校。”
“董蕊原先说好的聊天截图和视频……都没了。”
简容若言至于此,校长也约莫猜出了大概。
董蕊之前是一名留守儿童,家里还重男轻女,父亲暴虐,母亲懦弱。
一对为生儿子能将女儿狠心丢下十几年的父母,自然也能为另一笔横财再次出卖女儿。
——
听到门锁的响动声,林繁芝立刻放下手中花瓣无几的干花,飞速跑到书桌前练起绕口令。
但这并没换来林父的怜惜,一沓厚纸被狠狠甩到她脸上:“都是你做的好事!”
林繁芝不敢抬头,她双手紧握,看着纸上的聊天记录,大部分都是她和董蕊的密谋。
“那家寄生虫用这沓破纸换了老子五万!五万!”
林繁芝被吼得不敢出声,拿出了面对老师那套:只一味地啜泣只为博可怜。
但林父深知她想法,更为暴怒:“你耍心眼耍到老子头上了!你自己说这是第几次?”
“二年级、五年级、好不容易给你保到毕业你又开始得意忘形!”
林父一掌拍到桌子上,林繁芝的眼泪愈发滚烫。
“我说没说过别给老子惹事!安安稳稳地毕业,跟蒋卿之和陈兰西处好关系!你有没有听进去?”
“好了!”林母将爱人摁进椅子,耐心规劝:
“马上就是艺术节,我这几天多约约陈兰西,芝芝再多练习练习。到时她大放异彩,不愁蒋卿之的青睐。”
林父消了气,林繁芝借此躲进母亲身后,但林母将她一把扯出,面色不虞:“那个孟祁月对你什么态度?”
一提孟祁月,林繁芝就双眼通红,神色紧绷:“还能什么态度?”她咬牙道:“我听说她妈打算告我……”
求助的话还没说出口,林母如释重负:“那就行。”
林繁芝不可思议:“什么?”
“我咨询过律师,你还未成年,她伤势不大,构不成犯罪。”
“她家告不成。”林母拨打电话:“这段时间我会尽可能地安抚孟家,你要再给我惹事——”
林繁芝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应声:“我会努力练习,一定会让蒋老师看重我。”
林母满意地点头:“那就好。”
——
“小晏你什么意思?”祁秀丽满脸悲怆,不敢置信。
孟盈将查好的资料摆在她和孟祁月面前:“我们告不赢。”
“林繁芝对我……们实施的多为软霸凌,言语和谣言取证难度巨大。虽偶有身体伤害,但程度较浅,年岁久远。”
“而且——”孟盈深呼一口气,闭眼说出了林繁芝的护身符:“她是未成年。”
“就算证明一切是她做的,她也受不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孟盈伸手紧摁心脏,喉咙也随着心脏跳动一紧一紧。
当年险些被事实折腾掉半条命的孟盈也没想象到,有一天她竟需要借助这些事实来劝诫另一个自己。
孟祁月裹紧被子,绯红的脸颊因痛苦愈发扭曲,像极了水晶棺里的烂苹果。
“就这么算了是吗?”她哭喊道:“就这么算了是吗?”
眼泪呛到喉咙引起的呼吸不畅让她几乎窒息,祁秀丽连忙给她顺背,愤愤不平:“她是孩子!难道我女儿不是吗?”
她心疼地抚摸孟祁月右脚歪扭的甲床,眼里噙满泪水:“难道穷人家的孩子就活该被欺负?一辈子都不能吭声吗?”
“当然不是!”孟盈又取出另一份文件,上面是她收集到的各类情报。
孟祁月和祁秀丽都被她这一举动惊讶到,只见少女在上面勾勾画画,一大篇纸瞬间就被勾勒出几处重点:
“我昨天回学校,听说董蕊是带处分转的学,简老师说董蕊曾经肯定的证据都没了。”
祁秀丽想起当年她去林家要说法,林繁芝父母也是用同等手段将林繁芝送出燕阳。
孟祁月仔细回想董蕊父母的装扮,上面印着某某工地的logo。小男孩衣着虽干净,但衣服偏大,鞋子也不甚合脚,穿的大概是别人的二手衣服。
“林家买断了证据,我们没希望了。”孟祁月把头埋紧被子,她深吸一大口,任浊气在胸腔内沉淀。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活死人。
可细想想,这些年她过得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多吸一口气罢了。
如今走至穷途,这口气——
——也快散了。
“认命吗?”她听见小遐问。
她想点头,又不甘自折脖颈。为省力气,她鬼使神差地摇头。
祁秀丽抱着女儿,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根自出生起就被剪断的脐带。
要是可以,她恨不得把全身气力都输给女儿:“对不起,是妈不好,妈不该轻易放手,不该劝你一味忍让。”
“妈……阿姨不哭。”孟盈转身甩掉眼泪:“还没到结局。”
孟祁月闻言,拼命地睁开双眼,紧关的大门被孟盈狠狠推开。
孟盈迎着光,周身在光中闪耀,屋子里的腐朽沉疴被她一扫而空。
“你信我吗?”孟盈朝孟祁月伸出手。
她眼中有光,伸手那一刻,时间缓慢地仿佛过了一亿光年。
孟祁月没拒绝,她们十指交握,两个时空的壁垒就此打破。
“信。”
孟盈朝她笑了笑,随后从文件中抽出一份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