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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鸣珂馆坐听琵琶弹 ...

  •   “我不晓得旁人怎样看你,只是朝中党争不断,温兄此举若不是有意结交拉拢还是什么?”
      温巳蛰缄默不语,也不多做解释,眼尾却聚了笑意,施施然起身坐到床旁杌子上,却是有心与他远着距离。
      "你为何不佩玉?"
      "君子佩玉。"温巳蛰一顿,轻笑出声,"杜状元,温某并非君子。"
      "你何故要唇上涂些女孩儿家的胭脂?"杜雍为问。
      温巳蛰伸手拭去下唇胭脂,露出了毫无血色的嘴唇,"温某久病缠身,实难治愈,涂抹胭脂,为提亮颜色。"他复而挑眉,"那杜状元以为是为何?"
      "我就是因为不知,才来问你。男子施用胭脂,实为不妥。"
      "你好像很关心我的私事?"温巳蛰挑眉,那卧蚕轻飘飘的附在眼下,眼波潋滟。
      杜雍为看见他伸出的半截小臂,异常白皙,血管筋络清晰可见,骨骼明显,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怎生得这样瘦?"
      "杜状元今天似乎格外关心我。"温巳蛰一双桃花眼潋滟笑意,支着下巴和杜雍为目光直直对视起来。四目相对,杜雍为居然觉得脸上有些烧红的感觉。温巳蛰眼睛生的最是好看,脉脉含情,眼下附着一对浅浅圆圆的卧蚕,又给人不谙世事的天真之感。
      对视片刻,杜雍为不好意思的转过去头。
      温巳蛰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墙上的一幅画说,“这画是谁送杜状元的,还挺好看。”
      杜雍为闻言也去看,答道:“是我在乡试前为了筹集进京赶考的盘缠,在乡里教书。我在那里认识的一个学生送的,叫《春柳三鸶图》,他以画劝我做事谨言慎行,虽然年纪小他却是个世事洞明的好孩子。”
      温巳蛰拍床哈哈笑起来,“我倒觉得杜兄想复杂了,没有那么复杂。'三鸶'谐音'三思',可能是那孩子只是表达想念罢了,一个小孩子哪里会懂那么多人情世故呢。”
      杜雍为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道:“原来是我会错意了,也是,他只是个孩子罢了,怎么会表达什么深奥道理呢?”
      “那孩子一定很喜欢杜状元这样的先生吧。”温巳蛰突然认真的说。
      “也许是吧,不过我当年在乡里教学,确实有些学生还挺喜欢上我的课。"
      “那杜状元还记得这孩子的名字吗?"
      “这……”杜雍为一下子被问住了,画上没有留名款,而他在记人名方面确实不是很擅长。在朝中共事的同僚也因为这没少对他有不满,经常发生上了几个月早朝,但是路上打照面人家给杜雍为打招呼,杜雍为却一脸懵逼的样子。
      温巳蛰会意了有点失望,“杜状元看来对那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结果杜状元却贵人多忘事,把人家孩子名字忘了。”
      "日后有缘再见,我给他赔礼道歉吧,听说他当时好像是要去京城,后来过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再见过了。"杜雍为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
      温巳蛰抬眼看向那画中的草丛里,唇角勾起笑意,道“也好。”

      温巳蛰告别杜雍为,他甫一踏出房门,看见屋檐下有一个小丫鬟抱着个瓷碗在捣药,他好奇的上前去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那小丫鬟道:"我家公子唯独有一点就是怕苦,奴才想了个法子,把郎中开的药丸捣成齑粉,给公子用水冲服,这样来减轻药的苦感。"
      温巳蛰坐在她旁边,伸手道:"那姑娘歇歇吧,我来替你捣药。"
      那小丫鬟知道温巳蛰是个出入风月场的浪子,存得青楼薄幸名,只道:"公子就别和我们奴才开玩笑了,当心累着您,这活还是我来做吧。"
      温巳蛰道:"你家公子的伤因我而生,是我有错在先,给你家公子捣药权当道歉了。"
      小丫鬟见他一副赖着不肯走的样子,无奈把盛有药丸的瓷碗和捣药杆一并给了他,但是很不放心的盯着他,生怕他在药里下毒,毒害杜雍为。
      令她意外的是,温巳蛰老老实实把药丸给捣碎,细细的研磨成粉,然后交给了她,然后朝她一笑,道:"姑娘把我当成什么坏人了,我是真心捣药,替姑娘分忧解难的,姑娘这回可信我了吧。那不知,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那小丫鬟脸一红,接过瓷碗道了声谢,也没留下名字,就以帕掩面溜走了。
      阿离跟在温巳蛰屁股后面,他心道:公子又在招蜂引蝶了。

      杜雍为能正常下床行走后,第一个登门拜访的是温巳蛰,杜雍为不再像从前那样有所顾忌,而是亲自出门迎接。
      ”我不是来蹭茶水吃的,带你去个消遣的好去处。“温巳蛰笑道。
      ”好。“杜雍为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两人分乘两马,一前一后穿行于闹市,温巳蛰在鸣珂馆前停住,神色稀松平常的走了进去,杜雍为只得不发一言,快步跟上。走廊穿行着莺莺燕燕,空气中的脂粉香酒肉臭刺激他的鼻官。
      杜雍为当年上京赶考,因为才气惊人,又在乡里早有贤名,仅靠售卖字画在物价昂贵的京城,也尚能勉强度日。同期的学子有实在捉襟见肘的,据说会写戏文填歌词以资生计,那便少不了与三教九流的人来往,他当时以贤才自居,一心攻读诗书,竟从未沾染此风。然后,他彻底意识到何为交友不慎。
      ”你怎么能带我来这种地方呢?“杜雍为厉声质问。
      温巳蛰不以为然,早已温香软玉在怀,"有何不妥?"
      一个老鸨满脸堆笑来招呼他俩,道:“哟,温公子又来了,我们这二楼雅间已经给您备好了。”
      温巳蛰勾唇一笑,满是邪气,“那就还叫菡萏和碧荷来侍候吧,这又多来了一位公子,侍候的好,我重重有赏。”
      老鸨不敢怠慢,赶忙呼了姑娘过来作陪,两位姑娘下楼过来,引着他们到二楼雅间落座。一个衣着暴漏,浓妆艳抹的女子笑开,打趣道:“温公子最近好些时日不来了,这是有事情牵绊着,可叫我和妹妹苦等啊。”
      温巳蛰笑道:“这是什么道理?在下不过平平无奇一颗铜豌豆,我不来自有别人来,何来‘苦等’一说。”
      “您可不知道了,这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客,还只有公子您出手最是阔绰。”然后又看着杜雍为,道:“这位公子是新来的吧,我瞅着面生得很,小女菡萏,我旁边那位姑娘唤名碧荷。”浓妆女子道。语毕依偎在温巳蛰怀里,腾出手来给他斟酒,还用眼尾的余光扫了一下杜雍为,飘飘艳艳,眼角眉梢说不出的风流韵致。
      又来了一个女子,亦是容貌姣好,上前给杜雍为斟酒,杜雍为挥手谢绝,极为敷衍的打发了。
      没过多久杜雍为已经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告辞,温巳蛰出声意欲留住他,“'赏心乐事休辜负',看完表演再走吧。这琵琶曲很别致,来听一听,不虚此行。”杜雍为闻言,望着楼下人声鼎沸,又只好坐下了。
      片刻,一体态婀娜的女子以纱掩面,怀抱琵琶,伸出柔荑掀开舞台后的红珊瑚珠帘,轻移莲步,衣裙窸窣。她柔声细语道:"小女江瑟瑟,琴技不佳,今日登台弹曲,给诸位看官献丑了。"
      听见周遭嘈杂的议论声,杜雍为突然对演出提起了兴趣,他也想见识一下,客人们口中的那位名妓江瑟瑟到底是怎样的琴技。
      杜雍为向楼下舞台处望去,雅间位置很适合看表演,温巳蛰确实有心了。
      只见那女子轻抬素手,拈起琴弦,弹了一首曲子,声音似泠淙泉水,鸣于山涧,又似珠落玉盘,错落有致。一曲毕惊艳四座,台下叫好连连,女子唱的是《君薄情》,也不知是哪位书生新填的小曲,最近红遍京城。那女子双目盈盈含泪,楚楚可人,檀口微启:“今朝有情,那堪好景无人怜。茶凉月冷,薄衾最是春寒。”
      杜雍为听着听着,竟然痴了,一曲毕了,都恍惚回不过神来。杜雍为起身要走了,却看见温巳蛰在看他。
      温巳蛰方才闷闷的喝了很多酒,唇上朱红,面上微红,相映成趣,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喃喃什么。
      那眸子里像是起了雾,仿佛镜花水月,映着杜雍为的脸。

      杜雍为平日酒量尚可。虽然他远不到千杯不倒的程度,但是平时参加文官雅集和大型宴会,全程喝酒应酬他还是游刃有余。
      杜雍为万万没想到,传说中游走于烟花之地的老油条温巳蛰居然是个三杯倒,还酒品奇差。
      温巳蛰醉的像一滩烂泥,杜雍为只得自掏腰包,付了酒钱,他很嫌弃的拖着温巳蛰,一路往温府的方向走。
      这酒叫什么?杜雍为没问,闻起来有一股落花逐流水的清冽,又带着桃花的馥郁。

      到了温府,已是丑时,温府里的人大多都休息了。阿离还拿着一盏灯,在等着他们,一见他们,阿离先是一喜,然后目光落到杜雍为拖着温巳蛰的手上。
      阿离,"……"
      阿离从杜雍为手里接过温巳蛰,无奈的说:"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应该坚持跟着公子的。公子也是,非不让跟,坚持说要和杜公子两个人相处……"
      杜雍为困得头疼,此刻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他想起明天还要上早朝。
      因为来的时候把两匹马暂且寄存在一家旅店,他就从温府里借了一匹马,匆忙回家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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